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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7不背叛工人階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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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吆,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還有人宣傳封建迷信呢?要不這樣,您把小劉給召來,上身也成,我跟他談談欠債的事,成吧?”被罵的壯漢卻不吃這一套,當著圍觀街坊的面對著老朱就是一頓連消帶打。

  “你……”面對這種混不吝,老朱猶如被核桃大的蒼蠅堵了嗓子眼,吐吐不出來,咽咽不下去,卡在中間不上不下,惡心的不行。

  “哦,你不會出馬啊?那可難辦了,要不你幫著把債清了?小劉沒了,好幾個人惦記著他媳婦呢,你把債給清了,保不齊能抱得美人歸呢。”壯漢嬉皮笑臉,壓根不管老朱怎么想,調侃是一句接著一句。

  老朱也是要臉的人,一大把年紀被說成惦記寡婦,好懸一口氣沒上來倒背過去。

  “這么大的人了,怎么說話呢?父母沒教你尊老愛幼啊?”圍觀的一圈人沒有吭聲的,新任治安員吳大叔看不下去,站出來主持公道。

  “吆,您老這是惦記小寡婦?還是心疼這位?要不您伸伸手,把債給清了?”壯漢一心想追繳錢款,逮誰懟誰。

  說罷,也不再看老吳的臉色,從兜里掏出了劉誠志手寫的欠條,兩開轉著圈的示眾:

  “街坊們,不是我不講理,也不是我不尊老愛幼。

  自古以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這是劉誠志親手寫的欠條、摁的手印,我來要債沒毛病吧?

  說句難聽的,就算方圓百里的人都盼著劉誠志出事,我也不會盼著,債還沒結清呢。

  我們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一睜眼就有好幾張嘴要吃飯,你們都是講道理的,不能光看著劉家死了人,就不管我們死活吧?”

  “可小劉剛下葬,你們也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門討債啊?”看壯漢開始講道理,圍觀的人群終于有人再度發聲。

  “兩位大爺,我是個大老粗,剛才我有做得不對的,您大人大量,別跟我一般計較,我給您賠不是了。”壯漢沒有立馬回答,而是裝起欠條,換了一個面孔,朝老朱、老吳拱拱手,給了自己一個臺階,也給了他倆一個面子。

  說罷,壯漢的手沒放下,朝四周拱拱,繼續說道:

  “講老實話,我也不想今兒來,我今兒上門,立馬矮了一輩,進屋先給劉誠志磕了一個。

  可我不來不行啊,劉誠志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我來晚了,這欠條就砸我手里了。”

  “你來了也沒用,喪葬費才幾個錢?他家沒錢。”劉家以前風光過,但從糧食嚴卡定量后,日子過的一天不如一天,很多街坊都看在眼里。

  “嘿,我昨兒可聽說了,有人掃聽有沒有想要工作的,可以花錢買劉誠志的缺,花錢頂崗。只要他家娘們把工作一賣,錢不就來了嗎?”壯漢指了指劉誠志生前單位所在方向,說道。

  “缺不缺德啊,把工作賣了,小楚一家人喝西北風去啊?”

  “還有這好事?也不知道緊著咱們鄰里街坊。”

  有人看不慣壯漢的做法,也有人覺得劉家這事辦的不地道。

  “哎您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又不是我放出來的風?我也是聽著音兒過來的。我要是錯過了這一波,就得收房子,難不成真把孤兒寡母的趕到大街上?那才是缺了大德。工作賣了,好歹還有撫恤費能過日子不是?”壯漢一邊叫屈,一邊賣好,就差給自己立牌坊了。

  “你胡說,我剛才在院子里就跟你說了,我沒有賣工作的想法,更沒有透過這個口風!”楚春雪聽到動靜從院子里面出來跟壯漢當面對質。

  “那誰知道呢,我昨天聽的真真的,說什么早就離婚回老家了,還說什么說只要五百塊錢。”壯漢一點都不心虛,說的理直氣壯。

  “我沒有,這是誰亂嚼舌根子?!”楚春雪跺跺腳,更急了,紅腫的眼睛又有了要掉眼淚的跡象。

  “得嘞,您就當我胡吣,左右也不差這三五天。趕頭七過完我再過來,您要是賣了工作,咱就把債清了,您要是沒錢,我們可就收房了。請街坊們做個見證。”壯漢也不惱,似乎認定這份工作必定會賣出去。

  說完,壯漢朝楚春雪拱拱手,又朝圍觀的街坊們拱拱手,轉身一招手,從墻角處又鉆出來兩個人,三人一塊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三個人一走,人群里就熱鬧了,有說他們不敢收房的,有勸楚春雪不用怕的,反正話里話外都是認劉誠志留下的債,但沒有一個人開口幫著拆東墻補西墻的。

  唐植桐站在人群外面看了這么一出,咂摸出點味道來。

  這三個人今天是故意過來的,也是故意放出口風說要收房的,至于賣工作的的事嘛,估計也是真聽到風聲了。

  同樣品出味來的還有老朱,老朱冷不丁的在人群里問了一句:“老呂呢?今兒好像沒看見他露面。”

  “從公墓直接去廠里了,他說有批零件要加工。”楚春雪下意識的回道。

  “該不會……”楚春雪說完也反應了過來,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想把眼睛睜大,但眼睛已經哭腫,看上去有些滑稽。

  “去廠里看看吧,你不露面,保不齊有人會當真。”老朱說的很直白,一點都不顧有其他人在場,完全是為楚春雪考慮的模樣。

  不僅如此,老朱還點了唐植桐的名:“桉子,等小楚走過去,那邊就下班了。你有洋車,陪小楚走一趟?”

  唐植桐全程一聲沒吭,壓根沒想到老朱會點自己的名,但當著街坊的面也抹不下臉說自己要回去給媳婦做蒜蓉辣醬,只能應下,痛快的說了個“行”。

  于是乎,楚春雪坐上了唐植桐自行車的后座,不過她沒有小王同學的待遇,只有硬座,沒有軟墊。

  路上,楚春雪又跟唐植桐道了謝,唐植桐除了客套幾句,沒有再說其他的。

  等來到劉誠志生前單位,倆人一路打聽,先去了工會。

  “你們沒離婚?”工會主任看到楚春雪身穿孝衣心中就有了猜測,聽完她的自我介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證實了壯漢口中的傳言。

  “沒有,我跟誠志就是吵架,賭氣回娘家住了幾天,沒想到就……就……”楚春雪說著,又當著工會領導的面拿出手帕擦起了眼淚。

  “這是我的證件,我和劉誠志兩口子是街坊,我能為她作證,他倆沒有離婚。今天來得急,沒有帶結婚證過來,如果必要,下次讓楚同志帶過來。”唐植桐這次沒有裝聾作啞,掏出了自己的四九城代表證。

  趕緊把這事處理利索,自個還得回去做蒜蓉辣醬呢,就算今晚吃不上,也得做好小王同學嘗嘗咸淡。

  “哎呀,唐同志好。這事怪我們沒有嚴格核查,老呂說小劉離婚了,又說什么孩子跟著小劉,小劉這一走,老的、小的生活沒了著落,就想著找個小劉的親戚頂上來,也好把孩子拉扯大,給老人養老。老呂怎么說都是小劉的師傅,他說啥我們就信了。”工會領導一看唐植桐的代表證,不僅站起來握了手,言語上也客氣了三分,不光不懷疑楚春雪的婚姻狀態,還捎帶手把呂德賢賣了個干凈。

  “理解,人心隔肚皮,善良的人難免會被騙。”唐植桐伸出了手,說話也很客氣,沒有揪住不放的意思。

  “咱們先去一趟人事科,把這事也跟人事科的同志說一聲。”工會領導松了一口氣,立馬領著兩人去了人事科。

  “這個老呂,簡直亂彈琴!”人事科這邊聽完立馬表達了強烈的不滿,頂崗的事是工會那邊牽頭,但人事不好直接說工會,只能拿老呂開刀。

  得了人事科的保證,楚春雪接班的事情也就定了,就差過兩天來補手續。

  整個過程,唐植桐雖然都沒怎么開口說話,但楚春雪在回去的路上又跟他道了一遍謝。

  “春雪姐,你回去后跑一趟派出所,把賭債和房子的事情跟汪所長說一下。”唐植桐冷不丁的囑咐了楚春雪一句。

  老朱之前就跟唐植桐說過,他懷疑萬老四盯上了劉家的房子,如今工作的事情已經應驗,房子自然成了追債人的焦點。

  甭管老呂之前怎么跟工廠說,楚春雪接班的事情已經基本定局,那楚春雪也就成了工人,是工人階級,而唐植桐又是個不愿背叛工人階級的人,看在階級情誼上還是打算拉她一把。

  更何況,賭債的背后還有個萬老四,而萬老四的背后則是老萬,唐植桐還記著老萬逼債迫使自己跑了一趟孔孟之鄉,大冬天的睡了好幾天野外呢。

  至于呂德賢,唐植桐剛才沒有揪住不放,回去也不打算為楚春雪打抱不平,頂多刺撓他幾句。

  實事求是的講,因劉誠志身亡停工、檢修給工廠帶來的損失遠大于他自家的損失,工廠之所以答應劉家親戚頂班,這里面離不開老呂做的工作,楚春雪能順利接班多多少少都沾了老呂的光。

  不過老呂接下來的日子不一定好過,工廠的追責和街坊的唾沫星子都夠他喝一壺的。

  回到家,小王同學的笑臉就迎了上來:“這是加班了?”

  “嗐,別提了,從押運處回來,在水房看了會熱鬧,被拉壯丁了……”隨后,唐植桐將挎包摘下來給小王同學,一邊投毛巾擦把臉,一邊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真沒看出老呂是這樣的人,自己徒弟一家子的便宜也沾。”張桂芳聽完感慨道。

  “嘿,老呂之前沒少接濟劉家,這是想趁機把掏出去的錢收回去呢。”

  “這兩家人也是,一個圖錢,一個圖人,這下人財兩空了。”對于劉、呂兩家的愛恨情仇,鐵轆轱把這邊早就有傳聞,一直是街坊們飯后的談資,不過沒有人當著兩家人說罷了。

  “吆,媽,您這語文水平突飛猛進啊,都會用成語了。”唐植桐朝張桂芳豎了個大拇指。

  “去!整天見你們學,我就是再不開竅,也能學會一兩個。吃飯。”張桂芳羨慕那些能識文斷字的,前幾年街道也組織過掃盲,但當時自家事情多,根本顧不上,現在有進步,被兒子一夸,卻又不好意思起來。

  “嘿嘿。”唐植桐笑笑,老人的臉皮就是個謎,有時候可以唾面自干,給人一種臉皮能擋子彈的感覺,有時候卻又很薄,一句夸贊就能讓他們臉紅。

  坐下準備吃飯前,唐植桐還不忘跟小王同學說道:“吃完飯再給你做蒜蓉辣醬。”

  “那個不著急,以后再說,先吃飯。”小王同學向丈夫露出兩個小酒窩。

  盡管小王同學說不著急,但唐植桐飯后還是拉上鳳芝當了一回扒蒜小妹。

  一邊扒蒜,唐植桐一邊將糧食定量即將降低的事情說了出來。

  “唉,又是兩斤。那咱家的糧食恐怕撐不到年底了。”張桂芳聽后嘆了口氣,有些擔憂,兒子去年帶回家的糧食除了補貼兩邊以外,還給了張永祥那邊一些,剩下的自然就少了。

  雖然之前娘倆商量著在家里嚴卡定量,但并沒有全程貫徹執行,別人家卡定量是沒辦法,唐家卡定量是讓鳳珍、鳳芝體驗一把挨餓的滋味。

  兩三個月下來,倆孩子已經切身體會到了糧食的珍貴,窩頭渣掉在桌面上都得掃手上舔舐進肚子里。

  “可著七八分飽吃吧,我馬上就放暑假了,到時候出去轉轉,爭取再倒騰些回來。”從母親的一聲嘆息里,唐植桐能聽出她對降低定量有一絲無奈,但這種事又有什么法子呢?

  好在唐植桐空間里還有不少玉米,隨便出去一趟就能帶回來,所以他對儲備糧食并不著急,只是一味說著安撫老母親的話。

  張桂芳畢竟是婦道人家,除了讓兒子不要為難以外,只能暗自決定以菜代糧,平日里多省點糧食出來。

  扒完蒜,唐植桐并沒有拿出蒜臼搗,而是將蒜放在案板上。

  小王同學喜歡吃到嘴里的顆粒感,所以唐植桐將蒜一個個都用刀面壓碎,切成臊子狀,鮮辣椒也是切的丁。

  蒜蓉辣醬有好幾種做法,如果按照老津門的傳統做法,恐怕腌制好后還得發酵一個月才能吃。

  唐植桐嫌麻煩,就選了個簡易速通版,當天做完當天就能吃。

  半斤油下鍋,先把蒜末請進去爆香,中火炒直花生油冒泡,接著下辣椒丁,大概有個五六分鐘,把水分熬干后再下調味料。

  明面上只放了醬油、鹽,但唐植桐暗地里又加了自己儲備的古法醬油、蠔油和一把海腸粉。

  攪拌兩分鐘,讓各種調味料充分溶解在辣醬里就可以出鍋了。

  “嘗嘗?”唐植桐用筷子挑了一丟丟,投喂給旁邊直咽口水的小王同學。

  “好吃,就是油太多了,浪費。”小王同學對愛情牌蒜蓉辣醬很滿意,同時也抱怨丈夫太舍得放油。

  “糧食定量降低,油的定量又不降。再說咱家不是還有高腦油嘛,偶爾給你做一次還是能承受得住的。這一鍋你最少能吃個把月,劃算。”唐植桐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心里清楚,糧食定量已經確定下調,那食用油也快了,無非晚兩三個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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