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婦聯出來,唐植桐又去了一趟押運處。
雖然昨天跟方圓說最遲星期一把轉正申請書交到他手上,但不能真的等到星期一,能盡快還是盡快的好。
如果昨天下午不是想著找小王老師指點一下,唐植桐能在押運處加班加點的寫完,直接順著門縫塞方圓辦公室里,晚一分鐘都是對自己前程的不尊重。
“行了,下個月1號請天假,咱們去趟老賀那,把轉正的事給辦了。”方圓粗略的看了一眼唐植桐的申請書,對內容很滿意。
唐植桐去年是以押運員雙重管理的名義在賀洪川那邊加入的組織,前陣子市局那邊得知此事后還有點意見,嫌方圓沒將這么優秀的同志從市局這邊走手續,方圓沒搭理。
去年的時候唐植桐還沒有眼下這么耀眼的成績,再加上有居心叵測的人對自己進行莫須有的調查,方圓覺得自己沒有指著他們的鼻子罵娘就已經是很有涵養了。
“好嘞!一定早早的就來單位!”唐植桐連忙保證道。
“這可是你的人生大事,到時候穿的精神點,把自己捯飭捯飭。”方圓又笑呵呵的囑咐道。
“嗯,肯定比結婚都重視,到時候我把最板正的衣服穿上。”唐植桐也樂呵呵的回復。
他和小王同學結婚那會還是冬天,穿的郵政制服,不算丟份,但也算不上很板正。
眼下唐植桐最耀眼的衣服應該是吳海洋送的那身常服,外加王父的將校呢大衣,穿出去肯定是整條街最靚的仔。
但現在這個天氣沒法穿,唐植桐決定回去跟小王同學說一聲,麻煩她將她前陣子給自己做的襯衫熨燙一下,到時候穿個白襯衫得了。
下班的時候,唐植桐“偶遇”了前來接馬薇下班的武狗剩同志。
武愛軍剛進入甜蜜戀情的初期階段,還有些害羞,見到唐植桐后有些不好意思,目光也不敢直視。
“愛軍同志,你竟然還敢過來?”唐植桐面對武愛軍則坦然很多,但還是表現的痛心疾首,一開口就讓武愛軍很心虛。
“咋,咋了?”武愛軍的那張臉這下不光害羞,還多了緊張、心虛,畢竟他把自己和唐植桐溝通的整個過程都告訴了馬薇,昨天還被他說做出賣朋友呢。
“馬薇可是我們押運處的一枝花,現在被你采了去,那些愛慕馬薇的職工可睡不著覺嘍,你以后過來可得蒙著面,小心被他們眼里的嫉妒之火給燒成灰。哈哈哈……”唐植桐跟武愛軍開起了玩笑,至于出賣朋友什么的嘛,本來就是玩笑話。
“讓他們嫉妒去吧,我們的感情堪比真金,不怕火煉!”武愛軍一聽是這茬,才終于不再心虛,并趁機向馬薇表白。
聽著小情話,馬薇也顧不得唐植桐在身旁了,含情脈脈的看著武愛軍,安全感爆棚。
“得,那我可盼著早日吃上你倆喜糖了。”調侃變成了被塞一嘴狗糧,唐植桐被糊了一臉別人的恩愛,說著就推動自行車作勢要走,正是下班的點兒,待會出來的職工多了,少不得被當成猴看。
倆人這才反應過來,一同往外走,唐植桐沒有再當電燈泡,從職工通道門口走上大路就跟二人分道揚鑣了。
回到家吃完晚飯,在回到廂房后,小王同學洗了個甜瓜,先湊在鼻子上深嗅一下,深度感受了一下甜瓜散發出來的香甜味,又遞給唐植桐:“你吃嗎?”
“你吃吧,我不愛吃這口。”唐植桐笑著搖搖頭,拿出筆紙,準備一會和小王同學一起將《采蘑菇的小姑娘》的曲譜寫出來。
“以前也沒有這么愛吃,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很想吃水果。”小王同學見丈夫不吃,既沒有用刀切開,也沒有去瓤,直接張開嘴啃了起來。
“你喜歡吃就行,放開了吃,等吃沒了我再去淘換。眼下馬上就是水果下市的旺季,再過一陣子也輪到西瓜上市了,到時候給你買個大西瓜,一切兩半,用勺子挖著吃,那樣吃起來過癮。”唐植桐看小王同學吃的香,心下也熨帖。
他當年準備水果的時候,本來是打算在寒冬臘月以高價賣給那些遺老遺少、資本家賺取利潤的,現在既然小王同學喜歡,那就再苦一苦遺老遺少和資本家吧。
“盼著水果公司上貨呢,那邊賣的便宜,如果都從集市上買,咱倆這點工資還真不一定夠。”小王同學聽說過集市的物價,在多部門對糧食投倒的聯合打擊下,賣糧的確實少了,但桃、杏、甜瓜等不受統銷的水果價格水漲船高了起來。
“沒那么夸張,最近還是水果下樹的少,等再過幾天,就是想賣高價也賣不上,除非果農不怕爛掉,全都惜售。”唐植桐對集市的物價略有耳聞,投倒的動靜很大,不少單位都有職工被摁下,然后被單位給領回去批評教育。
劉誠志最近挺消停,沒有再去黑市倒騰糧食,否則保不齊這次還得被摁下,那工作崗位可能就保不住了。
“應該不會惜售吧?”小王同學前些年聽說過惜售的事情,不過不是蘋果,而是棉花、糧食等戰略物資,費了很大勁才扭轉過來。
“放一百個心,不會發生這種情況。”唐植桐笑笑,對此信心百倍。
果農也是農,用當下流行的話來形容,他們天然帶有階級局限性,在沒有一個組織或個人將其發動起來之前,大多數都會計算自己眼前的得失,可能會有人惜售,但也有的是人不惜售,只要平衡一被打破,價格自然也就下來了。
若是將這一群體換成具有一定市場壟斷地位的果商,那就不一定了,很有可能出現“倒牛奶”的現象。
再說現在又是合營又是公社的,絕大部分水果都是屬于集體的,能流出到集市上的其實都是農戶自家院子里種的那種。
集體的水果肯定得對接果品公司或者供銷社,那里的水果價格是固定的,價格很親民,即便是銷售火爆,引起了搶購,也不可能出現漲價的情況。
“讓你這么一說,還有些期待呢。”小王同學心懷憧憬的說道。
以前雖說她也喜歡吃些水果零食什么的,但想法沒這么強烈,這次一懷孕,想吃水果的欲望被放大了無數倍,今天沒控制好,一天吃了兩個桃子、一個甜瓜,她自己都覺得太奢侈了!
“好日子快來了,到時候可勁吃。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水果?我到時候留意一下,多買點。”唐植桐樂呵呵的在一旁附和著。
“特別想吃啊……蘋果算不算?倒也不是非要吃,眼下有桃子吃我就知足了。”小王同學說完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蘋果屬于儲藏果品,市面上已經有日子沒見到過了。
“當然算!有些果農喜歡將蘋果裝在竹筐藏地窖里,能放大半年呢,我回頭打聽打聽。”小王同學想吃,唐植桐就得變著法的淘換,得虧他空間里還放著一些。
自打和麻三哥鼓搗出果醬來后,冷庫的蘋果就都進了工廠,用來賺取外匯。
在外匯的召喚下,工廠產能大開,聽說現在已經沒有蘋果能下鍋了。
所謂果農儲藏蘋果只是唐植桐為了從空間里薅蘋果的借口,就去年冬天農村缺糧的情況來看,唐植桐不相信農村還能有這種吃食。
當然,世界這么大,如果真想找,肯定也能找到。
蘋果最適宜的生長緯度是3550度,北半球的蘋果還得再等幾個月才能下樹,南半球的蘋果已經下樹了吧?
像什么南非、智利、阿根廷、新西蘭、澳洲,恐怕都有蘋果產出吧?
只不過自己能力有限,既飛不過去,也沒法說動進口,最終還得靠自己。
“不知道是呂大夫給開的藥管用了,還是吃水果開胃了,我今天沒有吐。”頭一回跟丈夫要這種反季節的吃食,小王同學有些愧疚,開始找理由為自己開脫。
“甭管哪個原因,不吐就好,買水果的任務就交給我了。”唐植桐看出了小王同學的不好意思,心下不禁感嘆這姑娘寶藏。
以前的時候,他見過孕婦大半夜讓丈夫出門買反季水果,等買來卻說不想吃的。
哪跟小王同學似的,吃個水果還能吃出犯罪感?
“有就買,沒有就算,沒有水果還有黃瓜呢。”小王同學說著,手往院子里一指,臉上的小酒窩再次映入唐植桐的眼簾。
“安心吃,你甭操心這些了。哎,甜瓜種子別吃,種子可能苦。”唐植桐看小王同學連甜瓜種都往嘴里送,心疼的不得了,這孩子都渴望水果到了這種地步了,自己還得考慮“合理”,屬實有些難受。
“不苦,好吃,瓤比瓜甜。不信你嘗嘗。”小王同學不為所動。
“我信,你吃。”唐植桐搖頭,甜瓜就上次買的那些,既然小王同學愛吃,如果有機會還是要再補充一點的。
“好了,我洗洗手,咱們寫譜子。”甜瓜本就不大,小王同學吃的只剩下個瓜蒂,就這,還不忘將流到手掌上的汁水給舔了一下。
這一舔,看的唐植桐心酸,更堅定了及時為小王同學補充水果的決心。
小王同學專注起來效率還是很高的,前后不到一小時就把詞曲都寫完了。
“我的記性還行吧?”看著成品,唐植桐開始跟小王同學炫耀,昨晚她還擔心自己忘記來著。
“嗯,我男人是最棒的!”小王同學主動香了丈夫一下,這不是一張簡單的紙,這是稿費!更是水果!
“嘿嘿。”一碗迷魂湯下去,唐植桐都樂的快找不到北了。
所有的夫妻都逃不了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瑣事,但如果彼此能認識到對方閃光點,并且給予夸贊,再平淡的日子也能過的有滋有味。
“對了,劉悅給我回信了。她說她預產期還有二十來天,如果產前來不及聚,就等產后。”小王同學找信紙信封,打算給央廣的楊琳編輯寫封信時,想起了劉悅給自己的來信。
“聽她這意思是傾向于產后的,那咱就產后再聚。我也給洋哥和麻三哥寫封信說一聲。”唐植桐說著,也拉開椅子,拿出了信紙。
家里常備信紙、信封、郵票,寫完直接填寫好收發人信息,貼上郵票,明兒碰到郵筒往里一投就完了。
寫完信,洗腳的時候,唐植桐跟小王同學聊起了武愛軍和馬薇的戀愛進展。
“狗剩可以啊,出息了,以前竟然沒看出來。”小王同學聽后,很為發小高興。
“你得虧沒看出來,你要是看出來,就沒我啥事了。”回想起往事,唐植桐很感慨,自己得感謝葉主任的開明,若她當初硬要亂點鴛鴦譜的話,恐怕自己就要錯過眼前這個寶藏女孩了。
“去,都快當爸的人了,怎么還胡說?我就是看出來也沒他什么事,對他就沒有對你的那種感覺。”小王同學賞了丈夫一個白眼,對他這種對彼此沒有信心的想法不滿意。
“嘿嘿,說明你慧眼識珠,也說明月老給咱倆用鋼筋牽的線,誰都剪不斷。快睡吧,孕婦要保證充足的睡眠。”唐植桐拿過擦腳布,給小王同學擦擦腳,然后去倒洗腳水。
“又胡說,人家是用紅繩的,沒見過哪個牽姻緣的用鋼筋。”一句鋼筋牽線,又把小王同學給整笑了,破除迷信才兩三年,而她進城已經十來年,對四九城這邊的神仙譜系有所了解,雖然沒有去求過姻緣,但對月老并不陌生。
“吆,你還知道紅繩呢?以前去求過?”唐植桐倒掉洗腳水,關上燈,脫掉衣服,躺在小王同學旁邊,現在用涼席還湊合,再過些日子,恐怕涼席都是熱的。
“沒求過,但在舞蹈學校的時候,星期天跟同學一塊去過三圣庵。三圣庵里有棵老槐樹,上面系滿了紅繩。”小王同學想起了自己在學校的日子,緊張訓練之余,也會跟同學逛逛公園什么的釋放壓力。
“你是不是偷偷往上系了?要不怎么能找到我這么能干的青年才俊。”唐植桐逗小王同學道。
“呸,我們好歹都是千挑萬選選拔出來的,都是有信仰的,怎么能干這種事?不過我發現你又多了條優點。”關了燈,小王同學在黑暗中忽閃著大眼睛,卻看不清對面丈夫的表情,不過盲猜肯定很臭美。
“我優點有點多,不在乎多這一條,不過既然被你發現了,我還是很樂意聽一聽的。”
“臉皮厚,能防彈。”烏漆嘛黑中,小王同學用手摸到了丈夫的臉,然后調皮的用一指禪在上面捅咕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