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沒用開水澆燙，鴨子的毛不太好拔，生拉硬拽是不行滴，容易帶下皮肉來。
但這點困難難不倒聰明的大學生，直接點火，用火舌燎，別說硬毛，就連細細的絨毛都能給燎沒，缺點就是味忒大。
燎完毛，開膛破肚，直接用水塘的水進行深度清洗，然后唐植桐用帶來的五香粉和細鹽給野鴨做最后一次SPA。
可能由于這邊種水稻的緣故，從外面特意引來的水，水還是很清澈的。
其他地方就沒有這待遇了，春旱已經很明顯。
唐植桐涂調味料，其他同學也沒閑著，著手從附近找一些干樹枝，準備一會用篝火慶祝野鴨得道成仙。
野鴨的內臟也沒浪費，唐植桐洗干凈后涂抹上調味料再塞回鴨子的肚子里。
沒有足夠的時間腌制，唐植桐只能稍微多放點鹽，可能味道上會差一些，但他覺得沒有同學會嫌棄。
“咱們去路邊烤吧？省的漫蒼和盧石擔心。”唐植桐給野鴨包上一層嫩草，然后糊上泥巴，受不了鴨毛燒過的氣味，也不愿聞野鴨腸道里排泄物的味道，于是提議道。
“成，在哪都一樣。”反正鴨子已經到手，篝火點在哪已經不再重要。
唐植桐給泥巴外面撒上一層干土，保持不粘手的狀態，又用幾捧水把火澆滅，順帶洗了把手。
幾個人拿柴的拿柴，捧著鴨子的捧鴨子，唐植桐拎著那只要帶回家的野鴨跟在后面，一幫人跟大雁似的，排成一列縱隊往外走。
幾人來到圓明園外圍，谷漫蒼和盧石也不學騎自行車了，都自覺地找活干。
有用木棍挖坑的，有繼續找枯枝、干草的。
人多力量大，十來分鐘后，唐植桐在淺坑里點燃枯草，將篝火引燃起來。
眾人圍坐在一起，羅志平給谷漫蒼和盧石添油加醋講述著唐植桐的槍法如何如何精妙。
“我這槍法還有待精進，否則今兒高低得讓大家伙吃鴨子吃到飽。”唐植桐還是略有遺憾的，若不是野鴨發現了那兩個哥們，他真想著趁幾位舍友看不到自己作弊多打幾只野鴨。
“這已經很不錯了，哥幾個很知足。”野鴨的個頭并不大，除去羽毛、內臟、骨頭，每只最多能出一斤肉，八個人分兩斤肉，每人只有二兩半的樣子。
沒有同學嫌棄肉少，郵電學院食堂這陣子雖然供應的蔬菜比往常多了一點點，但肉菜并沒有多多少，而且肉菜純粹拼手速，去的晚了，一點肉星都不可能見到。
更何況，谷漫蒼、盧石壓根不舍得多花那一毛錢去買肉菜。
“哥幾個感受一下后坐力？”叫花鴨怎么也得烤個兩小時，唐植桐往篝火里加幾根干柴，起身拍拍屁股拿起了五六半。
這話若是自己不開口，估計其他同學都不好意思問。
聽到這一茬，幾位同學盡管都想嘗試一下，但還是謙讓了一會兒。
雖然這邊荒蕪，但保險起見，唐植桐不打算往枯草叢里射擊，五六半的射程可是很遠的，萬一有野鴛鴦在里面，那后果可不敢想。
唐植桐將靶子立在三十米開外的道路上，打算順著筆直的道路射擊，這樣能最大程度減少誤傷。
這次，唐植桐體驗了一把教官的感覺，手把手的教舍友怎么玩，尤其是谷漫蒼和盧石，他倆是真正零基礎，其他人則好一些。
所謂靶子就是小土包上面放塊石頭，兩個彈夾下去，只有路堅和史懷亮打中過，其他人還差點火候。
子彈清空，同學們聽路堅和史懷亮講了一會他們的光輝歷史才終于收心。
可能因為有人在下面放槍的緣故，天空中偶爾有候鳥飛過，也沒有再落下來，而是選擇繼續往北趕路。
唐植桐看著候鳥北飛，感嘆它們的命好，畢竟它們只是途徑這片饑腸轆轆的土地，若是換了留在神州大地的候鳥，不免被饑餓的百姓重點“照顧”一番。
眼瞅著就中午了，219宿舍的同學們并沒有拿出飯缸，而是打算等鴨子做好后一塊吃。
“我昨天回家，聽了一樁事，有人竟然膽子大到騙銀行的錢……”羅志平看唐植桐還在火堆里續柴，揉揉咕咕叫的肚子，說起了已經在各單位傳開的詐騙案。
“我滴個乖乖，20萬！一個工人一年賺400塊錢，也得500年才能賺到！這膽子也太大了吧？”四九城內開啟了地毯式的排查，大學內反而靜悄悄的沒點動靜，其他同學第一次聽說后很是震驚。
“嘿，估計是餓瘋了，琢摸著騙點錢買糧食吃呢。春節前的時候，一斤粗糧糧票一塊錢，夠貴了吧？最近卻一天一個價，我聽說現在已經漲到了四塊錢！”羅志平伸出四個手指頭，很是震驚于糧票價格的飆升。
“這么貴？”路堅對于這個價格很是吃驚。
路堅由于春節前從唐植桐手里“買”了點糧食，最近過的也很節約，想著從工資里面節省一些，等暑假的時候再從這邊買點回去，畢竟這邊比老家要便宜很多。
“就這個價，還別嫌貴，真去買都不一定買著。”羅志平說著搖搖頭，不無遺憾的說道。
“可能是因為現在查得嚴了吧。”唐植桐從來沒有跟四九城的糧票販子接觸過，聽羅志平這么一說，想起了大年初四聚會時霍效平說的話。
霍效平說過他父親在糧食系統工作，很是為糧食供應短缺著急。
如果真的是他頂著壓力整頓糧食系統的話，那可真算得上是一位人民的好干部。
“那是相當的嚴，以前東單公園有糧票販子，現在有便衣在那蹲點，看到交易的就摁住，票販子直接拘了，買糧票的也得讓單位出面領人。兩頭摁，不漲價才怪呢。”羅志平給舍友顯擺道。
“你咋知道的這么清楚？不會是被摁住過吧？”竇永昌對這些無感，打趣羅志平道。
“哎吆我的好哥哥，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天天跟你們吃一塊、住一塊，你們還不知道我嗎？”羅志平沒想到顯擺的副作用馬上就出來了，連忙擺手否認。
隨后，干脆利落的把信息來源給賣了：“我有個光屁股玩起來的哥們，家里有錢。
定量少了，飯店、點心店排隊都排不上，他懶得麻煩，就打聽著哪有賣糧票、肉票的，從外面買了票回家再從糧店、副食品店買了回去自己做著吃。
這大半年都是這么過來的，日子過的簡直不要太自在。
可前陣子，他就被摁住了，家里人過去說盡了好話才放出來。
這些都是他出來以后跟我說的。”
“那他現在的日子不好過了吧？”路堅想打聽現在四九城哪兒還能買到糧食，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問，只能從側面勾羅志平的話。
羅志平果然上鉤，說道：“哪能？他家底厚實，別的人被單位領回去得批評教育，他又沒有單位，回家屁事沒有。
他現在不往公園鉆了，人家改成隔三差五出城去趕大集了。
就唐老師打下來的野鴨大小的雞，五十塊錢一只！
還別嫌貴，有的是人搶著付錢買。
在咱看來這價格很離譜了吧？但他有錢啊！
那日子過的，我瞅著都眼饞。”
聽羅志平這么說，路堅就死了心了，四九城可不缺有錢的爺，在他們這幫人的消費帶動下，糧食的價格肯定不會低。
不過唐植桐的心思卻活泛了，外面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嗎？那自己囤的那些兔子啊、雞啊是不是可以拿出來換黃貨了？
“他騙這么多錢，能花出去嗎？”每個人的關注點都不一樣，方慶亮對糧價無感，對羅志平的朋友也不在意，反而開始琢磨著有這錢該怎么去花。
“嘿，這小子膽子太肥，金額太大，現在四九城都發動起來找他，估計有命騙，沒命花。”唐植桐知道趙全一最終吃了花生米，但也很感慨現在的風氣，雖然吃不飽，也沒有懸賞，但群眾積極性很高，都在積極的幫著提供線索。
“這都好幾天了，就怕騙完立馬跑出四九城，那就不好找了。”竇永昌表現出了擔憂，現在通訊、安檢都不發達，一旦出了四九城就如同大海撈針，很難再找到人。
“現在說啥的都有，有人說是前陣子被摁住的人出來報復，有人說是外地人干的，還有人說是前幾年沒掃干凈的千門、盜門聯手干的。”羅志平隨口回道，他純粹將這事當個八卦來講，沒有往深了去思考這個問題。
“誰知道呢，來來，準備開飯。”唐植桐沒有在這事上多嗶嗶，自己能想到的，公安部門的專業人員肯定也能想到，否則就不會在十天之內將趙全一捉拿歸案了。
唐植桐用木棍將兩個大泥蛋蛋從拔出來，然后敲、敲、敲，隨著裂縫越來越大，里面的肉香味溢出來鉆進眾人的鼻腔中。
唐植桐嗅嗅，覺得味道一般，但這是肉啊！其他同學已經都閉嘴不說話，偷偷咽口水了。
這邊沒有水洗手，唐植桐也沒打算再跑回去洗，不干不凈，吃了沒病嘛。
“哥幾個別愣著了，拿出自己吃飯的家伙，準備開飯。如果味道不好，大家多擔待。”唐植桐一邊說著，一邊將泥塊往下剝，還別說，挺燙。
“那不會，就著這味，我都能吃兩斤米飯。”羅志平迫不及待道。
“瞧你說的，沒這味，我也能吃兩斤米飯。吃米飯還挑味？”史懷安抓住羅志平話里的漏洞，揶揄道。
谷漫蒼和盧石聽到后笑笑，視線已經粘到鴨肉上了，他倆比路堅更節儉，平日里連青菜都舍不得打，絕大多數時候都是用咸菜下飯，飯還是緊著粗糧買。
“一只鴨子兩條腿，兩只眼睛一張嘴；兩只鴨子四條腿，還是兩只眼睛一張嘴。”泥塊很燙，唐植桐拆一塊就吹吹手，拆的時候想起了兒歌，就隨口將蛤蟆改成了鴨子，但拆到第二個的時候沒法續了，因為這只鴨子不僅沒有腦袋，脖子還短，因為脖子被五六半給打飛，腦袋被唐植桐塞到了肚子里。
“吸溜，唐老師唱的還挺好聽呢，別光顧著唱，快點快點，我都等不及了。”羅志平盯著新鮮出爐的叫花鴨直流口水。
“來，大家別客氣，上手上手。”唐植桐呵呵一笑，將拔出來的鴨子呈現在大家面前，色澤金黃，看上去豐滿多汁，一口下去就能流水的那種。
“唐老師受累，給大家分分吧。”大家伙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一個好意思上手的。
“行，那咱先照顧年齡小的。漫蒼、盧石，每人一根鴨腿。嚯！燙燙燙，快接著！”唐植桐隨說著隨拆，除了太燙以外，沒啥毛病。
眾人看著唐植桐被燙的齜牙咧嘴，不厚道的笑了起來。
一只鴨子兩條腿，谷漫蒼和盧石每人一根，另一只鴨子上的兩條腿分給了羅志平一根，還留了一根在上面，唐植桐開口道：“還有四個鴨翅，一根腿，大家選吧，我吃啥都行。”
“哎呀，唐老師別謙讓了，這根腿是你的，我們幾個不能白當了老大哥嘛，我們吃鴨翅。”
“就是，鴨子全靠著翅膀飛，鴨翅上的肉也不少，保不齊比腿上面的還多呢。”
“成，那就這樣。”唐植桐也不矯情，趕緊給大家伙分出來，已經過了午飯的點兒，此刻大家都饑腸轆轆的，自己也不例外。
有鴨肉佐飯，哪怕飯缸里盛的是增量的粗糧，大家伙吃的也很香，不過唯獨羅志平吃的方法特殊，聞聞鴨腿，吃一口飯，再聞聞，再吃一口。
“班長，你這種就著味的吃法讓我想起了某個摳門的老頭，把咸魚掛在房梁上，看一眼吃一口，多看一眼都不行。”唐植桐看到后拿羅志平打趣。
“嘿，有口肉吃不容易，我留著回去再吃。”羅志平聽到打趣，臉紅了，狡辯道。
“班長，你該不會是帶回去給某位女同學吃吧？”就羅志平和陸滟那點事，大家伙都看在眼里，史懷亮壞笑道。
“就是給陸滟留的，我們商量好了，畢業就結婚！”被舍友打趣，羅志平也不裝了，承認的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