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巒,你自己來選擇吧,是脫離萬盛跟我和女兒一起回家,還是繼續被他們逼著去做個不人不鬼的怪物!”
“別聽這個女人的,她是市政議會廳的專員,和你發生的一切都是提前寫好的劇本!”
張巖和女人的聲音在車廂兩邊響起,安巒坐在中間,他身體顫抖的愈發劇烈,地鐵都受到了影響。
體內骨骼碰撞,隧道內車身似乎在和什么東西摩擦,粘稠的液體滲透進了車里,高命沒有打開禁區視角不知道那是什么,旁邊的慈念已經尖叫了起來,往高命衣服下面鉆:“我不讓你問,不讓你刺激,你就是不聽,完了完了,垢血要滲透進來了。”
“垢血是什么?”
“都這時候了,你還好奇啊!”慈念臉色慘白,畢竟他年紀不算大,發完火后還是用最快的語速解釋了一句:“禁區內死人們淤積下來的毒,記憶的膿瘡,總之就是最痛苦的東西!”
“也就是說安巒現在正處在最痛苦的狀態,他就是第一禁區的主人嗎?可這家伙的狀態和余暉完全不同,好像沉浸在過去,無法走出來。”高命抬起頭,一滴垢血正好落在了他身上,太過突然,就好像是蓄謀已久。
皮膚表面撕開一道口子,一根根細小的血管扎進垢血當中,一個個瘋狂殘暴的念頭涌現出來,高命只覺得腦子里有什么東西炸開,嗡的一聲,他的意識被重擊,身體向前栽倒。
張巖和女人對峙到了關鍵時刻,安巒還未做出選擇,高命先躺在了地上。
“竟然這么痛?”
垢血沒辦法被李三思的身體吸收,只能用意志去一點點磨掉,可問題是垢血順著車頂往下流,越聚越多,若是再繼續下去根本沒地方躲。
“我真想弄死你!這里的一切都是禁區主人用血肉、記憶、痛苦捏造出來的,這些乘客都是從安巒身體里走出來的!是這個瘋子病態記憶的一部分!你越是聽他講述,幻化出來的東西就越多!”慈念用袍子遮住了身體,站立在椅子上,“怎么還不到站,還不到站!”
“安巒,快要到站了,你和我們一起走吧!”女人無視了躺尸的高命和瑟瑟發抖的慈念,央求著,她的眼中只有安巒:“這座城市不是萬盛的一言堂,我們還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你愿意讓女兒有一個怪物般的父親嗎?”
“要不是我和師傅一直保護著你的女兒,她估計早就被這個女人帶到市政議會廳,成為威脅你的籌碼了。”張巖冷冷一笑。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激烈的爭吵著,他們似乎完全不在意周圍環境正在發生巨變,就好像他們根本不會死亡,只是安巒腦子里兩種不同的聲音而已。
危險的紅光在熒幕上閃動,地鐵搖晃的厲害,高命身上又沾染了更多的垢血,他表情也跟著安巒一起開始扭曲,正一步步被安巒同化。
“你、你還好吧?”
高命忽然感到額頭傳來一陣冰涼,努力睜開眼睛,他看見安巒的女兒蹲在自己面前,拿著手帕擦去了高命額頭的垢血。
紅光閃過,女孩的臉上竟然沒有五官,高命看到這一幕后,下意識切換了禁區視角,最詭異的場景出現了,從安巒身體內延伸出來的肢節連接了車廂,鉆進了每一位乘客的身體,唯獨放過了這個小女孩。
“奇怪,這小女孩和我們不同,沒有沾染惡意。”李三思的臉出現在車窗玻璃上,每一個路人在玻璃上映照出的身影,在高命的禁區視角中全都在變成李三思,他們伸出手臂抓向那個女孩:“必須要污染她,用各種方式讓她沉淪。”
“滾!”高命一拳砸在李三思從車窗玻璃伸出的手臂上。
回歸正常視角,他全力一拳砸在了慈念旁邊的欄桿上,將其打的微微彎曲。
巨響也把慈念這孩子嚇住了,他太委屈了,三枚瞳孔重合在一起顫抖著。
“你把我害的這么慘,我就說你幾句,你、你……”
旁邊的牧師趕緊抱起慈念,安巒的妻子和張巖也朝高命這看了一眼,他太搶戲了。
“選哪邊都是死路,萬盛已經覆滅,我也沒聽過安巒這號人物,說明你當時選擇的應該是市政議會廳,可如果這個選擇是正確的,你又怎么可能會被留在禁區當中受罪?”高命忍受著垢血帶來的痛苦,感受著死在地鐵里那些市民的絕望,咬著牙喊道:“你已經死了,但你的女兒還在這里,不要再讓她生活在你痛苦腐爛的記憶中了!”
高命和鬼打交道的經驗非常豐富,再加上他在心理疏導方面的獨到見解,了解完安巒的經歷后,便開始準備進行針對性的“治療”,可惜這黑暗神龕禁區當中的鬼有點特別。
安巒對高命說的話充耳不聞,他似乎做出了和多年前同樣的選擇。
和座椅長在一起的身體慢慢前移,帶著一大片陰影,安巒站在妻子和張巖中間:“師兄,小時候師傅不在,一直是你教導我,你對我的恩情我一直記在心里,所以現在不管你怎么打我罵我,我都沒想過還手。”
“你想說什么?”
“我快要壓制不住身上那一顆顆畸形的心臟,它們不斷啃咬著我,痛的我要瘋掉。我不想再修行什么武道了,我會在失控前自行了斷生命,只希望我人生中最后的這段時間可以陪在家人身邊,做一個正常人。”安巒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你是萬盛最鋒利的刀,付出了那么多的代價,現在你想要放棄?”張巖雙眼的怒火都要噴出:“就因為那個市政議會廳的女人?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削弱萬盛的實力!你看清楚她的臉,你都不準備活了,她都沒有勸阻你!”
“師兄,你不是我的對手,回去吧。”
“回去?那你先把師傅給你的,還回來!”張巖箭步前沖,一拳砸向安巒面門。
沒有還手,安巒臉上血液飛濺,后退了兩步,他周圍的黑暗更加濃郁了,地鐵也在瘋狂加速,好像要把所有人帶進深淵里。
“師兄,停手……”話未說完,張巖又是一拳砸到了安巒胸口,他再退了兩步,身后就是妻子和女兒了。
“師兄……”
“嘭!”張巖揮出去的第三拳停在了安巒身前一尺遠的地方,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制。
再看安巒,他身上無數死人的手指在皮下爬動,一顆顆嬰兒手掌大小的心臟收縮跳動,仿佛野獸睜開了猩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