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走了嗎?你看你來都來了,吃點東西再回去唄,免得給你們那邊的人說我們外面人不講規矩,堂堂造物主來赴宴都得空肚子回去。話說,我弄這一桌東西也挺費時費力的。”
多少帶著幽怨的聲音在桌子對面響起,讓準備起身離開的墨菲撇了撇嘴,又從手邊拿了張帶著香氣的餐布丟了過去,說:
“該做的事都已做完,還賴在這難道是等著被造物主報復嗎?
擦擦血吧,偉大的數據刪除閣下,快別頂著玻璃渣子在那裝可憐了,就你留下那堆爛攤子難道還不值一個砸在腦袋上的酒瓶嗎?考慮到我已經決定把那個攤子攬在我手里,再怎么說您都得讓讓我吧?”
“說的好啊,說得好啊!”
“就是就是!主體這傻逼確實該被揍這一下!”
“但直接用酒瓶敲他腦袋會不會有點太傷他了?好歹也是個造物主啊。”
“怕什么?醫生就在旁邊呢,他都沒動手上繃帶說明剛才墨菲小哥砸的那一下根本就不疼!最好再來一下!”
“用酒瓶沒意思,要我說,直接上概念裂解炮才夠味,墨菲小哥,我這里剛好有一把可以傷害到主體的裂解炮,你看,唉,我不小心把它掉在地上了,也不知道哪位好心人”
“哼!夠啦!你們這些混蛋!都給我滾!”
大餐桌對面的家伙冷哼了一聲,一邊拿起餐布擦拭著腦袋上的血漬,一邊敲著桌子,把圍著餐桌正在大快朵頤的其他一群和他體型相近但穿著不同的家伙全部驅逐出去,讓這原本熱熱鬧鬧的吃席場面也變的冷清下來。
在只剩下他和墨菲兩人時,這把自己隱于光中遮擋住狼狽的家伙才吐槽道:
“也就是你小子了!
當初對我也算有一筆救命之恩,否則我能慣著你?
這要是其他人敢這么對我,看我家兩個瘋婆子怎么和你鬧,不把你的帥臉抓花她們可不會滿意的。
不過”
光圈中的造物主停了停,在這個并不大而且布置的挺溫馨的復古風格小包廂里,在旁邊唱片機播放出的悠揚音樂中,祂輕聲說:
“不再考慮一下嗎?
你看,我們這里真的很缺人。
不是我吹噓,我們這個組織很有前途的,目前組織里有專門負責后勤的我和我的逗比家人們,專門在虛空象限中撈人的咸濕水手,專門負責提供技術支持的魔法側大佬,以及專門負責砍人的冷面五星殺手。
最后是一位屁事不管,整天打牌贏錢的老大,還有一個沉浸于文藝創作的瞎子編外成員。
只要你肯加入,我們分分鐘給你一個‘兄弟會運營官’的職務,讓你掌握大權,你小子的工作能力如何暫且不論,這個工作態度還是很值得肯定的。”
“不了,我在來之前就已經做了決定,你知道,之所以一定要過來,除了給你腦門上送一瓶子出氣之外,更多的是為了當面和你說再見。
這種事總講究個儀式感。”
墨菲拿起筷子,往嘴里送了一片牛肉,他擺著手說:
“在我這段旅程最開始的時候,我其實挺想要完成你吩咐的工作然后去更廣闊的世界里開開眼界,但在我的故事將終結的時候,我卻發現,相比外面的風吹雨打,還是留在那個屬于我的小小寰宇里更符合我的性格。
用你的話說,那里還有很多值得觀賞以及開拓的東西。
那里也需要一個監護人,當其他人來干我不放心,而且我也不喜歡被人摘桃子的感覺,最重要的是,我知道這事其實還沒完!
尤其是在我飲下真理后。
當我得知對面的同行世界的真實情況后,我就意識到,你留下的這個寰宇并不簡單,既然說到這里了,我就再問一個問題吧。”
吸血鬼放下筷子,看著對面那將自己隱藏于光圈中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他如某司令那樣交叉著雙手撐起下巴,問道:
“對面那個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真理之酒帶來的幻象中看到你和其他人將一些光點灑在那星球上,那些光點又代表著什么?”
“那就是你啊,傻孩子。”
光中的造物主哈哈笑著。
有那么一瞬間祂似乎斂去了光圈露出了真容,但還沒等墨菲仔細看,那該死的“圣光”又一次遮擋了起來。
在造物主的笑聲中,祂向墨菲揭示了這一切,隨著手指輕輕一揮,眼前的餐桌便化作一副旋轉的星圖。
祂的手指在上面輕點定位特蘭西亞星體的位置,又在星圖的另一側,那不可見的宙域中點出了異界所在的區域,兩者之間重疊著很多個用簡單的語言很難描述的特殊結構。
“玲可應該告訴過你,在這個寰宇的鏡像體系中接受成長的并不止你一人,墨菲,還有很多和你一樣的同胞們經歷著同樣的事,這并不是我們這些‘造物主’閑來無事將你們投入斗獸場的惡趣味。
而是出于某種現實的需求。”
造物主一邊動筷子給墨菲夾菜,一邊耐心解釋道:
“我們來自同一個故鄉,這一點你早已確認,在我們穿越過那道名為‘世界之墻’的阻礙后,我們便進入了這片無垠的宇宙體系之中。有人叫它‘多元宇宙’,有人叫它‘萬重天’,還有人叫它‘無限維度’,都是同一個意思。
你能想象到的,無法想象到的奇詭之事每天都在這個體系中不斷上演。
然而和我們一樣的同胞并不都有那個好運氣能和你我一樣擁有被照拂的開局,在我們這個小組織出現之前,多得是意外穿越的‘無鄉者’無人搭救,在虛空象限里被耗盡最后的意識,淪為整個多元宇宙夾縫間的殘渣。
我們的老大在某一次奔赴賭局的路上意外發現了這個問題,他那個人,毛病很多,但講義氣確實是無可指摘的優點。
他在意識到問題后就開始了行動。
從虛空象限中尋找到那些落難的老鄉們,再給他們找到一個異世界讓他們開啟第二段人生,包括我在內的其他成員都是被他這樣‘撈’回來的。
這也是我們這個組織存在的最重要的任務和工作,然而隨著撈起的老鄉越來越多,尤其是在那個討厭的咸濕老水手和他那艘同樣討厭但可以在虛空象限中航行的破船加入之后,就靠我們幾個可沒辦法把事情安排的面面俱到。
積壓在手中的老鄉之靈越來越多,這玩意也是有‘保質期’的,如果不在他們失活之前盡快安排重生,就會引發很糟糕的事。
正好,我的故事結尾撿到了這顆無人認領的星球,和其他人合計之后便決定開啟一個新項目。”
造物主打了個響指,說:
“我們把最有活力最有潛力的那些老鄉放在特蘭西亞,又塑造出世界鏡像給你們規劃賽道,雖然聽起來像是養蠱,但實際上這只是一種頗有效率的選拔。
用你的話說,就是為這個正在擴張的寰宇體系尋找一位監護人。
至于你們對面的那個世界 你猜錯了,那個世界并非我的手筆。
而是我的同事‘渡鴉’麾下的兩位已經離職的同伴所負責的某個特殊項目結束后的公共財產,最終由我接手,并把那些不那么出色的老鄉們安置在其中。
隨后再通過兩個世界的交互,來引導我們的老鄉們擁有一段超越現實的人生體驗。
如果你還不理解,那么我再簡略一點。
這兩個世界是‘雙星體系’,墨菲。
雖然中間隔著很多個維度,但它們的命運確實在塑造的那一刻就已經綁定在一起了,在這一期選拔中,你所在的時間線是處理雙方關系最好的范本,繼續保持下去,讓兩個世界的命運得以互助向前。”
“等等!”
墨菲像是聽講的小學生一樣舉起手,他有些納悶的問道:
“你們的工作效率這么高的嗎?你們到底存在了多久,才能從虛空象限中撈回幾十億老鄉啊?還有混沌勢力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兩個世界屬于不同的維度或者宇宙,為什么又會出現混沌滲透到那邊的事情?”
“呃,你誤會了。”
造物主聳了聳肩,說:
“我們親自撈起來的老鄉們確實沒有夸張到幾十億的量級,世界之門上就是有些小小縫隙而已,完全不會導致如此巨量的現實信息數據泄露。我最初只是給那個世界里投放了我們手頭的老鄉之魂,然后‘稍微’加速了一下時間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結果等我想起來的時候回來一看,你猜怎么著 那些家伙居然硬生生靠著繁衍達到現在這個規模了。
唔,咱們這些老鄉們別的不敢說,繁衍能力這一塊絕對是頂流的,當然,這也和我加速時間的尺度過大有關。
畢竟哪怕只有初始千人的基因庫,在幾萬年無憂無慮的時間里也足夠繁衍到現在這個規模了。
但這絕對不是工作失誤!”
祂一本正經解釋的樣子像極了那些手滑的科學家弄出了大問題之后依然嘴硬的樣子。
大概也是看到了墨菲眼中的調侃,讓造物主咳嗽了兩聲,轉移話題說:
“尤其是在我啟動緊急現實改寫,把星體記憶重塑之后,你基本可以把那邊視作我們真正老家的‘1:1復刻’,細節部分修的非常好,一點毛病都沒有。
至于混沌的侵擾 這確實是個問題。
或許是寰宇體系的封閉樣本泄露導致的突發情況,我已經對此做了緊急修正,本想親自解決這個問題,但你既然已經決定要返回寰宇體系中成為監護人,那么這件事交給你來做就好了。
畢竟作為熵轉化器的實際擁有者,平衡秩序與混沌的沖突本就是你的職責。
剩下的還有什么想問嗎?”
“沒了。”
墨菲站起身,他的疑惑都已得到了解答。
在周圍旋轉的星圖光暈中,他對眼前的造物主說:
“我愿意接手這個正在成長的寰宇接下來會面對的種種,我也知道你是真心邀請我加入你們這個聽起來就很歡樂的組織,但遺憾的是,在遇到你們之前,在我一路跋涉的道路上,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家 你們這里很好,但”
“沒關系,也不必遺憾,墨菲。”
造物主倒是看得開。
他起身拍了拍墨菲的肩膀,說:
“你永遠都是我們的一員,即便在不同單位上班也都是為了咱們那些苦逼的老鄉能過的更好,畢竟你所在的寰宇體系在未來肯定要成為老鄉們度過‘第二人生’的場所,我們將其視作咱們這個組織的‘幼兒園’。
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組織要發展,組織有敵人,組織需要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在這種情況下,從老鄉們之中選拔出優秀的成員亦是非常重要的環節。
所以,我在此以‘陰影兄弟會’賦予我的權力,正式任命你為‘陰影幼兒園’的園長!在你所管理的寰宇體系里成功‘畢業’的老鄉們在故事的終點都會面臨如你一樣的選擇。
他們可以留在那里為秩序與混沌的戰爭做出貢獻,也可以離開自己的搖籃隨我們一起踏足更遼闊的萬界中。
咱們又不是什么萬惡的法西斯組織,咱們講的是一個雙向選擇,自由分配。
還有一點,墨菲。”
造物主靠近他,輕聲說:
“你的故事,與我們的故事是不同的!
你的人生與我們的人生也有所不同,就像是兩條不同的賽道,偶爾會交錯,但大部分時候都涇渭分明。
這或許是更上位意識的某種嘗試,就如你所行走的這條開拓之路,要向未曾涉足的領域勇敢的邁出腳步,在我們這些前人未至之地留下自己的腳印,將已知向未知不斷的開拓,最終形成一個與過去截然不同的未來。
我們呢,屬于‘舊日之神’。
而你雖不是‘新神’的第一位成員,但確實是這個陣營里目前表現最出色的那個。
繼續加油吧。
在這個已經屬于你的寰宇中繼續發光發熱,直至我們下次見面時,一定要為我帶來更多美好的故事。
你不加入我們,我就不能把夢神引薦給你了。
但我相信,那家伙的圖書館里也一定有屬于你的故事在記載。
現在,你該離開了。這里的時間刻度和寰宇中不太一樣,若再留你在這里,你的妻子們怕是要著急了。”
“好的,感謝你的慷慨與解惑。”
墨菲長出了一口氣,對造物主揮手告別,不過在回到那扇門前時,他回頭問道:
“我第一次當造物主,所以,你這位前輩有什么建議給我嗎?”
“誰不是第一次呢?誰沒有搞砸過事呢?”
造物主吐槽了一句,隨后說:
“我干這一行到現在,最大的體會就是辦砸事情的時候該搖人就搖人,別死撐著一定要自己解決,不過你小子在搖人方面向來很有天賦,我就不多說了。
其他建議,倒也有。
墨菲,你代表著寰宇體系的開端。
但一個健康的宇宙不可能只有開端,一個完整的神圣時間線必須至少有開端和終點兩個定位,才能連接成一條貫穿寰宇萬界的時間軸,所以如果你手頭不忙的話,記得去找到‘終點’。”
“那也是我們的人?”
墨菲問了句,造物主點了點頭,伸出大拇指說:
“這句‘我們’,我很喜歡。
你所掌握的寰宇體系是咱們兄弟會的私人財產,外人可進不來,不過被投放到這個體系中的老鄉們到底誰能成為‘終點’,是我和其他人無法猜測的事,畢竟這片寰宇的神圣時間線尚未成型呢。
一切發展皆有可能,未來也并不確定,我為寰宇體系設定尺度時采取的是‘真·隨機’,因此連我都不知道‘終點’到底是個什么,或許和你一樣是個人,或許是其他什么古怪的玩意。
總之,那家伙和你所行走的‘開拓’一樣,更多的是一種命途象征。
去找到那家伙!
只有‘開端’和‘終點’一起協作讓這片星海秩序井然。
雖然說有點夸張,但組織的未來就交給你們了,剛好,老鄉這方面的事解決之后,我們這些老家伙也要開始做另一件正事了。”
“嗯?”
墨菲問道:
“聽你的語氣,似乎要去做一件很厲害的大事。”
“啊,沒你想的那么夸張,就是去找個人。”
造物主擺手說:
“他離開太久了,必須把他找回來,沒有他,我們這個組織的道德底線就要跌破地心了,等找到他之后嘛,才是真正的大冒險開始,我們想要找到回家的路。
哈,別露出那么夸張的表情,墨菲。
老大之前回去過一次,這事沒你想的那么難,等有消息之后,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這個小老鄉的。
去吧。
成為這個組織里踏實肯干的螺絲釘吧,我們會罩著你的。
最后,我叫梅森,我們每個人都叫梅森。”
“好的,數據刪除,我記下了。”
墨菲咧嘴一笑,在這個讓造物主也笑出聲的調侃下,他打開了門,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這個造物主的“接待廳”。
剛才被驅逐出去的“梅森一家人”已經回到了這里,正聚在一起向墨菲揮手告別,其中一個還給墨菲丟了個造型別致的小包過來。
像極了長輩發給晚輩的“大紅包”。
墨菲沒有拒絕這份送上門的好意,接過那紅包頭也不回的揮了揮手,然后在背后一群家伙吹口哨般的歡送聲中,瀟灑又坦然的回到了光幕之中。
那里挺好,但那里不是家。
他已經打完了那美好的仗,行進了應盡的道,自有公義的冠冕為他長存,已經是時候回家了。
希望翠絲沒等急。
希望她還沒有拆掉猩紅黎明號,唔,那艘船修起來還挺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