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語氣輕柔,催促道:“快些告訴我,你想許個什么愿望?”
李言初認真的想了一下,試探的說道:“諸天炁蕩蕩,我道日興隆。”
老板娘:“………………”
她萬萬沒想到,李言初竟然說出一個如此宏大的愿望。
李言初好奇道:“你這個表情仿佛要給我實現愿望一樣,不就是一句玩笑話嘛。”
老板娘將青絲撩在耳后,抿嘴一笑,顯得更加風情萬種。
天涼如水,明月高懸,淡淡的月光灑在梧桐巷中,
巷子中的小酒館依舊冷清,只有兩三桌客人,
宵禁之后,那兩三桌客人也散去。
酒館掌柜身上披著一件毯子,手中捧著暖手爐,
對面那個年輕的伙計此時蹲在地上,拿著一根草棍不知道在畫些什么,眉頭緊皺,
片刻后抬起頭來,一臉痛苦:“掌柜的,這什么六甲奇門也太復雜了,學的我頭都大了才學了一半。”
酒館掌柜靠在躺椅上,舒適的將腿伸開,輕輕扯扯身上的毯子,淡淡的說道,
“沒事,不想學了,把工錢降下去就行。”
年輕伙計趙鑫頓時咬牙切齒,臉上露出一副自信的表情,
“我學!”
隨即他又拿著草棍地上寫寫畫畫。
忽然酒館中多了一個人,是名身上衣衫極為古老的老者,
年輕伙計專心研究地上的六甲奇門并未注意,
或者說他注意也注意不到,老者雖然在那里,卻仿佛身在另一方天地,不可窺測。
此時原本一直躺在躺椅上的酒館掌柜忽然睜開眼,淡淡的說道:“今天就學到這兒吧,你先去休息吧。”
原本苦大仇深,正在研究六甲奇門的年輕伙計忙抬起頭,一臉驚喜:“真的?”
酒館掌柜點了點頭:“去吧。”
趙鑫頓時眼睛便透出驚喜。
“掌柜的你真是個好人。”
隨即他便轉身離開,
對那名老者,趙鑫熟視無睹,仿佛根本沒有看見。
在趙鑫離開之后,這老者憑空走了過來,桌椅對他來說都可以輕易穿過,
仿佛根本不是一個活人,只是一道魂魄一般。
酒館掌柜雙眸凝視著這老者,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
“何至于此?”
老者來到酒館掌柜身邊悠悠嘆了口氣,盡顯悲涼,
“六魂幡的機緣顯世,我尋了過去,不曾想碰到那年輕道人,被他追殺至華山,將玄鳥配飾中的玄鳥放出才逃掉一命。”
酒館掌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不是說要與此人和解,不要輕舉妄動?”
老者手中本來一直有一個拐杖,拐杖由修行數千年化龍失敗的蛟龍龍骨制造而成,蘊含龍氣,極為霸道,
可此時已然徹底湮滅消散于天地之間,
他的雙手攏在袖子中,臉上泛起一抹苦笑,
“我把那段續命的仙藕、天藍神砂,真龍血精,甚至連仙桃葉都交給了那年輕仙人,想要化解此事。”
酒館掌柜每聽他說一樣,眉毛便跳動一下,
這些東西都極為珍貴,
尤其是那仙桃葉,來自上界。
“他不同意?”酒館掌柜問道。
“同意了,在我進入洞天尋找傳承前,他同意前事一筆勾銷。”老者搖了搖頭。
酒館掌柜忽然道:“然后呢?”
老者一臉悲憤。
“我剛出來他就翻臉,讓我將傳承交出。”
“你知道傳承是什么嗎?天龍寶術!古老時期的神通!”
酒館掌柜眉毛一揚。
“天龍寶術,洞天之中竟然藏著這種傳承。”
老者咬牙切齒道:“沒錯,我連天龍寶術都交了出去,誰知那道士還是不肯相容,非要追殺我。”
酒館掌柜聞言沉默半天,才緩緩說道:“此人好重的殺氣。”
老者怒道:“誰說不是!不知他這一次得到了什么傳承,我施展縮地成寸,他竟然比我還要快,施展的神通與我類似,卻似乎又高于我。”
說到這里,這老者深深的看了一眼酒館掌柜,
“他手中有青蓮寶色旗!”
“這東西竟然流傳到下界,而且就在他手里!”
老者如今再提起,依舊有些震動。
酒館掌柜同樣心中一震,手中的暖手爐險些掉落。
“青蓮寶色旗?”
他的目光有些震動,
“金蛟剪、青蓮寶色旗、混天綾、落魂鐘、列缺鉤、火尖槍,還有那口仙刀。”
酒館掌柜喃喃自語,有些不敢置信。
“不止。”老者補充道:“他還有一口仙劍,一口葫蘆,都是仙器。”
說到這里,兩人對視一眼,而后陷入了沉默。
“九件仙器!”
兩位大商遺民此時對李言初有著深深的忌憚,
“此人究竟是什么來歷,未免太過嚇人!”
酒館掌柜沉聲道。
老者施展神通屏蔽了天機,讓人無法追蹤,但此時卻忽然有些擔憂,
“他有四件六魂幡信物,而我只有一件,萬一他有什么法門神通可以尋到我身上,玄鳥配飾已經不能再用,我未必能夠擋住他。”
酒館掌柜淡淡道:“擋不擋得住也不要將他引來。”
老者怒道:“你當我不知,不然我也不會將他引去華山,早就來喚你出手。”
酒館掌柜搖了搖頭:“我去也沒用,要對付此人,除非是四境陸地神仙往上,而且手中要有仙器。”
老者搖頭晃腦,神色愁苦,
“六魂幡信物乃是難得的寶物,我實在不愿意將它就此拋下,不過如今看來,此物似乎有些不詳。”
酒館掌柜抬頭看了他一眼。
老者此時臉色愈發愁苦:“天柱秘境中的三尊香火神靈得罪了他,便死在此人手中,我不想死在他手里。”
“唉,這東西的因果太重了。”
酒館掌柜微微思忖片刻,沉聲道:“要么立刻將此物交出,找人換一件寶物,要不還是按原計劃,待到飛升之后當做投身之禮,不然我們兩手空空上去,若想出頭,恐怕比登天還難。”
老者嘆了口氣,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容我再思索一番。”
酒館掌柜點了點頭:“人間不亂,乾國有武圣坐鎮,他的目光便會一直在你身上。”
老者心中有些忌憚,沉聲說道:“不錯,此人殺伐決斷,下次再見我,必定還是要殺我。”
酒館掌柜目光銳利,緩緩說道:“此人殺天人,殺神靈,殺真魔,殺氣之重的確極為罕見,不過也因此結下許多因果。”
他話中有未盡之意,老者抬頭,雙眸凝視著他:“你的意思是還有希望?”
酒館掌柜將手中的暖手爐放下,把毯子也扯了下來,緩緩起身,
“不管是天人還是魔域真魔,都與此人結了仇怨,只要有一方勢力到達人間,自然便無暇顧及于你。”
“不僅如此,我總感覺有上界仙人已經插手此事,與這人背后的人恐怕還不一心,他們之間應該也是競爭關系。”
酒館掌柜雖然足不出戶,可是對這件事情洞察的卻極為透徹,
老者緩緩說道:“那依你之見,我該去找哪一方聯手?”
酒館掌柜嘆了口氣:“魔域之人殘暴冷漠,無法溝通只能利用,不能合作。”
“有出身的仙人又看不上我們,我看天人似乎更容易打動。”
老者聞言嘆了口氣。
“天人不知何時降臨,我怕我撐不到那時候,便被那年輕道士尋到給打殺了。”
酒館掌柜道:“若真是那么怕他,便直接將信物交給他,或者轉交給別人,了卻這段因果。”
他再次提起此事,其實也算是一個解決辦法。
可六魂幡乃是一件強大的仙器,老者謀劃這么多年,若就這么放棄,一時間根本接受不了。
老者神色愈發愁苦,悠悠嘆了口氣:“我先走了。”
心事重重。
酒館掌柜搖了搖頭:“如果撐不到飛升之路重新連接,即便手持真的六魂幡也沒什么用。”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法,無法強求。
只不過他想到那老者最后的模樣,倒是與他為人符合。
酒館掌柜心道:“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啊。”
隨即他找到換了一身嶄新衣裳的年輕伙計趙鑫。
趙鑫此時一臉驚愕,見掌柜向自己走來,神色凝重,心中也頓時一顫。
“掌柜的,怎么了?”
酒館掌柜搖了搖頭,
“沒什么事,只不過這酒館我不想開了,打算遠走,咱們的緣分到頭了。”
趙鑫此時心中本來該有些歡喜,可是看著掌柜,卻莫名覺得有些不舍,
“為什么,難道是因為我不好好學這六甲奇門?”
酒館掌柜搖了搖頭:“當然不是,你雖然有些懶散,但天賦卻極高,如今能夠學到小半,比我當年雖然不如,可是也遠超當世許多修行之人。”
他的話說的年輕伙計有些一頭霧水,皺眉問道:“那你為什么要走?有些太突然了。”
之前他并未感覺到掌柜的有任何要離去的意思,
掌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嘴角浮現一抹笑意,
“緣到則聚,緣散則散,人生無常,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
年輕伙計趙鑫撇了撇嘴:“掌柜的,你是賣酒的,并不是讀書人。”
酒館掌柜聞言哈哈大笑。
“你小子日后脾氣要收斂些,莫要與人爭斗,如今這世道臥虎藏龍,小心踢到鐵板,把小命都給丟了。”
年輕伙計趙鑫目光炯炯:“這個你放心,憑我一身本事還能吃虧?”
說著,他揚了揚拳頭,露出了結實的肌肉。
酒館掌柜笑罵道:“憑你這點道行,天下能打敗你的起碼超過一百。”
年輕伙計一臉錯愕:“一百是不是太少了。”
酒館掌柜沒好氣道:“算你有些自知之明,如果你能在三個月內學會這全部的六甲奇門,那么你大概會進入到前五十之列,再往下的路,便要靠你自己走了。”
趙鑫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確定道:“掌柜的,你喝多了?”
酒館掌柜啞然失笑。
次日,
梧桐巷酒家就掛上了轉讓的牌子,有牙行處理,
酒館掌柜不知所蹤,原本店里那個年輕伙計也消失不見,
又過數日,眾人再見梧桐巷中這酒館便覺有些好奇,
“誒,這里為什么有一個酒館?”
“不知道,從來沒來過這地方。”
他們關于這段記憶已經被人屏蔽,
不光記不起這酒館掌柜,還有那個年輕熱情脾氣大的伙計也記不起來了。
魏城,青云觀。
李言初從那土地廟旁的墳墓回來,已然過去三天,
這三天每天晚上都是在青云觀中度過,
老板娘最近在研究六魂幡信物融合的事情,
此事并不能單純的借助九疑鼎,是要在不改變六魂幡信物的規則下融合此物,
要知道一件六魂幡的信物便能支撐古老城鎮那種地方的運轉,是一件極為不凡的仙器,
因此工作量巨大。
若換作旁人,可能要數百年才能參悟此事。
李言初在觀中誦讀黃庭道經,閑暇時間便散步,圍繞魏城走來走去,
走的并不快,也沒有施展各種神通,純粹散步舒緩心境,感受人間煙火之氣。
翠花白天借助香火之力修煉九霄仙經,入夜后便窩在李言初懷里,
李言初掌心可以吞吐太陰月華,翠花每日吞吐不定,
如今她急于突破境界,恢復人形,
每天被撐到翻白眼才停下來。
這日入夜之后,
翠花又趴在李言初腿上吞吐太陰月華,
李言初掌心之中有純凈的太陰月華升騰而起,
一輪皎潔的明月與天空中那輪明月勾連,
冥冥之中有純凈的力量彌漫在李言初身邊。
民間經常會有人見到狐貍拜月,或者黃鼠狼拜月,
這太陰之力對于妖族修行極為關鍵,
翠花身懷上古妖族大圣血脈,借著純凈的太陰月華,
不停的修煉心經,強大血脈,修為也在不斷的提升,每天晚上吞吞吐吐,
“不用太心急,有的是,把嘴張開點。”
李言初掌心中的明月有一道清冷的月光落入翠花的口中,
翠頓時感覺遍體輕涼,眼神清明,
隨即含糊不清的說道:
“我還要,再多給我一些。”
這段時間日子過得極為平靜,云娘雖然沒有學會老板娘的煉器之道,
可是最近修煉歸化仙經也是極有心得,
不過性子還是那樣清靜婉約,極為淡然。
動手的時候便顯得有些膽小。
龍虎如意被老板娘重新祭煉之,威力大增,
其中融合進去了李言初手上剛得來的天藍神砂,
天藍神砂是極頂級的煉器仙料,
融進去之后龍虎如意的氣息變得愈發渾厚,老板娘在其中刻畫,數道仙道符文,極為用心。
從云娘來到魏城之后,她便一直在祭煉此物,
直到昨日才徹底將此寶祭煉成功。
如今龍虎如意通體鎏金,握在手中輕如鴻毛,扔出去卻重于泰山,
正好適合砸人。
這日老板娘終于將六魂幡的信物祭奠成功,找到李言初交給了他,
此時這六魂幡的信物已經變成黑色的小幡,那股縹緲環繞的黑氣徹底消失不見。
李言初接了過來,發現這小幡比先前凝練不少,
握在手中,感覺到其中傳來的那股道韻極為古老。
老板娘輕聲說道:“六魂幡上因果極重,我本以為凝練成功之時便可以尋到另外兩人的下落,如今看來想的有些簡單了。”
李言初道:“不行嗎?”
老板娘搖了搖頭:“這根本就不是有形之物,而是六魂幡的力量凝聚而成,或許會心生感應,可是對方如果有意屏蔽天機,卻也難以得知下落。”
李言初輕聲說道:“既然如此,那便等下次遇到他的時候再說。”
老板娘微笑道:“不過將這幡祭煉也并非沒有用處,如今這六魂幡極為凝練,仿佛有了身軀一般。”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嘗試借這六魂幡尋到那老者。”
李言初眼前一亮:“什么辦法?”
老板娘笑道:“陰陽天印。”
隨即她便將陰陽天印祭出,一枚印章漂浮在老板娘身邊飛來飛去。
李言初挑眉:“用陰陽天印行嗎?”
老板娘微笑道:“原本無形之物或許不行,但如今這六魂幡已然具備實體,應該可以。”
李言初狐疑的看了一眼陰陽天印。
此寶極為跳脫,具備靈智,無法輕松駕馭,
不過老板娘既如此說,他也只好讓老板娘試一下。
老板娘平靜道:“去,將六魂幡上的因果顯化出來。”
這枚小巧印章二話沒說,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沖向李言初手中的六魂幡信物之上,
梆梆梆!
下一刻,直接被六魂幡擊飛。
老板娘:“………………”
李言初:“………………”
空氣有些寧靜,老板娘嘴角稍微抽了一下,
李言初嘆了口氣:“我就說它不行。”
此言一出,陰陽天印忽然光芒大作,忙圍繞李言初飛舞起來,
好幾次作勢要砸向李言初的腦袋,
隨即它再次撲向六魂幡,
梆梆梆!
再次直接砸了上去!
這一次,六魂幡神圣的光芒并沒有將它擊碎,
陰陽天印飛上去之后,六魂幡上邊顯示出一道道絲線蔓延出去,有粗有細,似乎連接許多不可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