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闊輝耀的黃金原野上，黃金樹雄偉挺立，樹腳下的羅德爾也金碧輝煌。
但是那一根根巨大、虛幻的靈旗，卻讓本該壯闊華麗的場景，一下就有了凄涼、靈異的味道。
巨大的半透明靈旗，上面的紋章徽記在遠處都清晰可見，都是黃金王朝的各種圖案。
但是等藍恩隨便找了個近的跑過去，在本應有旗桿落點的地方，走近了卻什么都看不見，也沒什么感覺。
在藍恩身后，隊列如長蛇似的圣樹軍團們，還有尊腐騎士們也都略微停步，為眼前的場景所驚異。
顯然，他們這些久在圣樹艾布雷菲兒居住的人，要不就是沒什么機會來到亞壇高原，近距離瞻仰黃金樹和王城羅德爾。
要不就是他們也沒見過這平原上林立的虛幻靈旗。
總之他們的反應可能比藍恩這個外鄉人還要大一些。
“我記得，”藍恩控制著麒麟的步伐，離后面的圣樹軍團距離不遠也不近，“咱們在快一個月前離開的時候，羅德爾城外可沒這些東西。”
說著，他的頭微微揚起，雙眼中的豎瞳如同鏡頭調焦一樣，收縮不定。最后瞳孔才固定到了一個合適的大小。
獵魔人經過視覺控制器官強化的視覺細胞，正在依據使用場景的需要，對藍恩的眼球進行即時調整。
“而且，那時候可還沒打得這么慘啊。”
展現在歸來者面前的，不僅有‘新鮮’的虛幻靈旗，還有已經滿目瘡痍的黃金大地！
比人還粗的巨大黃金弩箭歪七扭八的插在地上，弩箭本該是的尾羽位置上，現在卻是如同香薰爐子一樣的構造。上面也確實有煙熏沉淀的痕跡。
巨大的弩箭從羅德爾的城墻上射出來，扎在地上少說都得炸出來一個兩米深，七八米直徑的大坑！
坑里有正常人大小的身體殘骸，也有山妖們巨大猙獰的尸體。
而不光是被巨大的黃金弩箭造成的砸傷、穿刺傷。
坑里的尸體、殘肢，乃至是盔甲的碎片，盔甲外的罩袍、武器、盾牌……等等東西好像都受到了侵蝕或者是高溫炙烤。
所有東西都被燒的糊成一團，接著又凝固成一整塊黑色焦炭。
戰場的痕跡從羅德爾城墻附近，一路外延到距離城墻數公里乃至十多公里的平原上！
“那是靈旗，”幽藍色的光點匯聚，梅琳娜在藍恩身后出現說道，“是靈魂聚集所形成之物。”
獨眼的少女向藍恩解釋著，但是她的語氣，在一如既往的淡漠之中，卻又帶著悵惘，并且眼睛也只是看著天空上飄揚擺動的虛幻旗幟。
她像是在感慨一段以前只是聽過，現在卻出現在面前的歷史。
藍恩略微朝身后扭了扭頭：“靈魂聚集所形成的東西？”
“嗯。”梅琳娜點頭，“像是這種軍旗，往往會出現在激烈、死傷慘重的戰場上。”
“但是現在，不是應該既沒有‘死’，也沒有靈魂能脫離肉體了嗎？”
獵魔人微皺眉頭，敏銳的抓住了梅琳娜所提供信息里面的反常點。
現在黃金律法崩塌，世界運行的規則都出現了悖論和漏洞。許多在正常世界理所當然的事情，在交界地就成了異常。
剛才看到遠處的戰場痕跡上，那些巨大黃金弩箭撞出來的坑里，那被燒糊成一團的血肉和金屬堆積物。藍恩看著都感覺有點牙酸。
感覺那些被燒糊在里面又凝固成焦炭的人，這會兒如果能立刻真正的死掉，恐怕千恩萬謝都不足以言說他們的解脫感啊。
但是聽梅琳娜的說法……現在距離法環破碎一段時間后，黃金樹之民又能正常‘死去’了？
“這并不正常。”好像是猜到了獵魔人的想法，梅琳娜平靜的解釋著，“這只是舊時代的余暉，在新時代崩塌的時候露出頭來，兩者別扭又無可奈何的被捏合成了現在的樣子而已。”
“世界運行之理上沒有空位，如果黃金律法無法籠罩一切，那么自然會有其他東西浮現出來，占據空位。”
梅琳娜仰望靈旗的腦袋低下來，右眼看了看藍恩后，最后補充了一句：“這并不是好事。”
藍恩原本還想詳細問問，但是嘴巴剛張開，他就自己閉上了。
而后面的梅琳娜也在一陣光點之中重新消失不見。
幾秒鐘后，聽起來跟梅琳娜很像的聲音從麒麟身邊不遠處響起。
無聲無息，嚇得新大陸古龍都都往邊上竄了幾步。
“羅德爾攻防戰，”瑪蓮妮亞修長的身影走在藍恩旁邊，“已經打到這種慘烈的地步了？那是……靈旗？”
攻城戰和守城戰，如果不是真的抱著無與倫比的堅定和殺心，磨洋工似的互相威懾幾下其實才是正常情況。
但是看羅德爾城下那被轟的幾乎沒有一塊好地皮的樣子就能知道，在自己走后，這兩方人不知道為什么，是真的開始廝殺見血了！
但是在瑪蓮妮亞面前時，藍恩始終都保持著平靜篤定的姿態。
想要成為轉圜局勢的外交官，你總得讓別人相信你是能在對面管事兒、扛得住事兒的人吧？
不然你連你自己這方的行動都不知道，你說的話能有什么效力可言？
“正因為現在雙方已經殺紅眼了，所以我才建議圣樹軍團不要輕易摻和進來。”
現在這話說得，反而像是藍恩一直在為瑪蓮妮亞和圣樹一方進行考慮了。
從登陸亞壇高原起，就一直沒怎么說過話，肢體動作都不多，黃金飛翼頭盔也從沒取下來過的女性半神，這時候似乎也沒辦法再無視藍恩的真誠與好意。
站在他身邊轉過頭來，精致的下巴朝他輕點。
瑪蓮妮亞的義手高高舉起，閃閃發亮的純凈黃金義手，因為是女武神標志性的物件，因此也在交界地的有些地方，被視作勝利的象征。
后方，在行進過程中隊列被拉長如蛇的圣樹軍團，在女武神的指令下先頭部隊停下腳步。
等待后方部隊跟上后，變陣成為一個正經的厚實軍陣，這才繼續往前朝著羅德爾前進。
瑪蓮妮亞的舉動不是無的放矢。
雖然這里距離羅德爾還有十幾公里，但是已經算是進入交戰區了。
那些插在地面上的巨大黃金弩箭，還有被燒出來的焦炭都在說明這一點。
隨著越來越靠近王城，地面被各種力量毀壞的就越是醒目、徹底。
藍恩還看見了龍爪的痕跡，或許是蘭斯桑克斯動手了。
它的爪子直接把地面挖裂出來一條七八米寬的峽谷，可能是挖穿到了地下空腔，一眼看下去都不知道多深。
所有人都皺眉、小心的走著，并且不斷地掃視著周圍被毀壞的地面坑洞里，那些血肉殘肢。
現在這世道，人們想死都死不了。
所以按理來說，這些已經變成一攤肉泥、一堆肉塊的東西，理應也還活著才對。
只不過被困在肉體里不得解脫的靈魂，依舊要時刻感受著血肉神經被撕扯、燒融，接著又糊在一起，開裂、破碎……等等光是聽著都讓人覺得能干脆去死還真好的感受。
但是，圣樹軍團走在這一路上，地面的尸骸沒有一個蠕動起來，或者用不知道毀壞了沒有的發聲器官發出哭嚎、尖叫的聲音。
人們對此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覺得作為王城與兩位半神開戰的戰場，這片地方顯得更加詭異又危險了。
而在圣樹軍團在瑪蓮妮亞的帶領下，繼續從戰場上朝著羅德爾靠近時，一陣整齊又沉重的腳步聲，突然從斜向直沖這里過來。
行軍途中被人斜向堵過來，不論怎么說都是大忌。
藍恩拽了拽麒麟的鬃毛，原地轉了一圈，最終眼睛落在了西北方的高處。
在亞壇高原高低不平的地勢板塊上，一個翹起的地塊高點上正好有一座瞭望塔。
那是羅德爾城外離王城最近的一座瞭望塔。
瑪蓮妮亞也并不驚慌。
純凈黃金義手再次舉起。
這女武神的義手在圣樹軍團中，幾乎起到了軍旗與號角的作用。
只在片刻之間，齊刷刷的抬槍聲和拔劍聲就炸響起來！
近萬人的圣樹軍團，位列側面的方陣當即轉身，鋒刃直指沉重腳步逼近的方向。
變陣之后，鋒刃所對準的方向上，一群帶著血腥氣的騎士才從高處凸起的一片地塊邊緣顯露出身影來。
其中有手持紅綠拼色大盾的葛孚亞麾下騎士、失鄉騎士，還有黑底鑲紅邊的火山官邸騎士。
雖然這群人在露面之后就再沒什么動作，好像只是在戰場上例行巡邏的隊伍。
但是獵魔人的鼻翼輕輕翕動，他在這群人的身上聞到了一些血腥味……讓他感到熟悉的血腥味。
看著那些全都包裹在厚厚盔甲里卻還是往外透露出冰冷殺意的騎士，藍恩和瑪蓮妮亞都能確定。
如果剛才圣樹軍團沒有及時應對，顯露出自己的素質和武力，那么這群人恐怕當時就會沖進來，而不是在合理距離停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