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有了昆恩法印,讓藍恩在用身體切實接觸到瑪蓮妮亞的一刀之前,先通過混沌魔力防護罩感受了一瞬間。
憑借著在這一瞬間,對瑪蓮妮亞的劍術所建立的了解,獵魔人立刻清楚:如果他想用昆恩法印的破碎反沖力把自己彈開,躲避這一刀的話……
那么緊隨其后,第一刀揮空的瑪蓮妮亞,必定不會發力散亂、重心游移。
宛如流水的劍術在揮空之后,會順流而下、順勢而動。如同跗骨之俎一樣緊跟上來!
不把瑪蓮妮亞的攻擊打斷,反而想著游走、拖延。
那這位半神的攻勢或許就會如同傾瀉而下的流水一樣,連綿不絕活生生把人沖死(砍死)都不帶停的!
所以,藍恩的昆恩法印破碎時的反沖力,獵魔人是直接往那把義手刀的刀身上沖過去的!
瑪蓮妮亞的劍術內核,跟藍恩的水形劍相似。
因此獵魔人就更容易清楚的感覺到這一刀的節奏。
精準釋放的破碎反沖力,像是從側面往高壓水刀的水幕之中潑了一桶油。
雜質、不均勻的力道立刻混雜其中,進而擾亂了整個體系的流暢運轉。
如水一般的劍術,最怕的不是硬頂硬碰的阻礙。
面對巖石,流水可以環繞、沖刷,或者最爆裂的沖擊、切削。
辦法多的是。
但是如果本身的節奏錯了,無法保持如水一般的流動,那才是最大的問題。
所以瑪蓮妮亞的這一刀,只在藍恩的右側方向,用沖擊力掀起了一大片地皮,沖擊波四散。
而藍恩本人則徑自成功擋下了這一刀。
不然,讓瑪蓮妮亞正常的砍一刀出來,估計留下的會是一道非常深、非常長的纖薄刀痕。
“嗯?”
紅發半神發出了驚疑的聲音。
而在這之后,那尚且還站在后方城墻上的尊腐騎士,則也立刻跳了下來。
并且右手從腰間拔出來一柄刺劍,跟左手杵著的戰鐮相對應。
尊腐騎士們,多是一手刺劍一手長槍,或是戰鐮。
從他們瘦高的身材就能看出來,這個屬于瑪蓮妮亞的近衛騎士團的戰斗風格就是迅捷,重武器和大盾不是他們擅長的東西。
半神身邊跟著的這個尊腐騎士,動作同樣迅捷干脆。
但是毫無疑問,跟行動起來別人壓根不能反應的瑪蓮妮亞比起來,這位尊腐騎士的行動正常多了。
尊腐騎士跳下城墻之后,直沖藍恩這邊過來。
之前,半神主君想要隨便動動手也就算了,但是既然這會兒已經成了對抗的態勢,那么出于對主君的忠誠,尊腐騎士也必然會上前來。
但是已經一只手抵住瑪蓮妮亞義手刀的藍恩,此時卻并沒有看那個靠近的尊腐騎士一眼,反而依舊全神貫注的,仰視著半神瑪蓮妮亞的飛翼頭盔。
“我并沒有對圣樹和您做出任何敵對行為,”刀刃尚在身前相交,獵魔人卻十分十分客套,乃至是友好的說道,“瑪蓮妮亞大人,目前來講,我們其實并沒有動手的理由,不是嗎?”
藍恩的左手依舊從刀鞘里抽出阿隆戴特,擋住距離自己脖頸不到半米的刀刃。
那義手刀上的黃金力量神圣氣息,幾乎要撲到藍恩的臉上。
但即便如此,獵魔人也像是什么都沒感覺到、刀刃不在身邊一樣,露出得體而客氣的微笑。
那笑容的幅度和角度,簡直稱得上是精準而完美。
足以最大程度的體現出友善和誠意。
對于一個外交官來說,這種程度的笑容,是職業生涯的必需品。
“從始至終,我并沒有阻攔馬雷家主去打開大門絞盤,并且我也很清楚,對于真正的強者來說,地形上的高低差并不是問題。”
獵魔人誠懇的說著。
交界地的地形高低差距大,但是從海上來到日蔭城,就算是馬雷家不開放港口通道,難道瑪蓮妮亞這種半神就上不來亞壇高原嗎?
她當然上得來,現在她不就在日蔭城里站著呢?
通道港口的意義,只在于讓大部隊方便快速通過而已。
對于個體強大的強者來說并沒有多少意義。
被左手擋著的義手刀,仍舊在不斷地施加壓力。
尊腐騎士快速趕來。
而剛才被沖飛出去的絨布球也四肢著地,四只小爪子在地上因為慣性,快速倒騰的都在打滑。
它迅速竄了過來,朝著尊腐騎士一臉嚴肅的沖了過去!
半路上身體就炸起了淺紅色的斗氣光焰。
但是藍恩空檔的右手立刻抬起來,做出了制止的姿勢。
絨布球雖然咬牙切齒的兇著小臉,可作為隨從貓依舊聽從了命令,半路就停了下來。斗氣光焰收斂下去。
瑪蓮妮亞的義手刀跟湖女之劍,兩把武器之間仍舊不斷的磨出小火花。
這說明兩者都在不斷維持著力道。
而藍恩的臉上,那完美而精確的笑容依舊。
外交官嘛,本來也有在槍林彈雨、刀刃加身的敵對時刻,深入敵方陣營談判游說的職能。
一個強大的外交官,在這種時候也依舊要堅持立場、堅持禮節才對。
而在藍恩制止絨布球去阻攔尊腐騎士之后,緊接著……
“次啦啦,叮”
兩把長刀之間的刀刃摩擦剮蹭聲,逐漸低沉,最終消失。
只留下了一道刀刃分開時的金屬輕鳴。
尊腐騎士鏗鏘有力的腳步靠近,卻最終也在瑪蓮妮亞抬起的手臂面前立刻停下。
“芬雷,停下。”
尊腐騎士腳步立刻止住,并且將細劍重新插回腰間劍鞘里:“遵命。”
聽聲音,這位叫做芬雷的尊腐騎士是個女性。
盔甲本來就很容易遮擋性別特征,再加上尊腐騎士身形瘦高,在她開口之前在場其實沒人能確定她是男是女。
瑪蓮妮亞將攔住芬雷的手放下,視線始終落在藍恩身上。
“能擋住我的刀,”半神將修長的義手刀慢慢抬起,確保不會發生誤會,“出色的身手,褪色者。但我們之前似乎沒見過。我很年輕,但我還不至于不記得事。”
瑪蓮妮亞和米凱拉,這兩位半神都是拉達岡和瑪莉卡女王所生。
而拉達岡成為王夫的時候,也正是巨人戰爭徹底結束,初始之王被逐出交界地的時候,距今也就兩百多年而已。
在這之后,他才跟女王生下孩子。
所以圣樹雙子至今頂多兩百歲出頭。
以黃金樹之民的生命長度來看,瑪蓮妮亞和米凱拉,還都算是不折不扣的年輕人呢。
半神的力量,被如同嬰兒一般年歲的人執掌著……這甚至有點年輕到讓人害怕了。
“微末之人,不足掛齒。”
藍恩依舊秉持著完美的客氣與誠懇。
這種神情、這種出色的人,讓瑪蓮妮亞都不禁歪了歪頭,飛翼頭盔之下仔細的打量了打量對方。
“你好像完全對我們沒有敵意,”瑪蓮妮亞的聲音依舊淡漠且干脆,此時卻多少在藍恩的表現下多了些好奇來,“但為什么?圓桌廳堂的雙指從不留情。”
“這么說,您應該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沒錯。”飛翼頭盔沒有遮住的下半張臉上,瑪蓮妮亞的嘴唇微微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我違背了當初離開羅德爾時被下達的禁令。回到了亞壇高原,黃金樹下。”
“原因呢?”
義手刀被半神緩緩收起,藍恩也慢慢將抽出一大截的湖女之劍重新收回鞘中。
“吾等的長兄在本該沒有死亡的時代,靈魂死于非命,其本身還是王朝第一繼承人,最無可爭議的繼承人。”瑪蓮妮亞清冷的說著,“于情于理,難道我們不該來看看嗎?”
“至于在來羅德爾的半路上,我們接到消息:有一個不明來歷的人,卻自稱是黃金一族正統,沒跟任何一個半神見過面就已經登基稱王。如此僭越、如此叛逆之舉,還有何寬恕可言?”
說著,瑪蓮妮亞一振已經收回身側的刀刃,發出一聲金屬的輕鳴。悅耳,卻帶著凌然殺氣。
“縱然竊據雄城羅德爾,如此大罪也必須得到清算。”
瑪蓮妮亞的殺氣讓后方日蔭城的士兵們戰戰兢兢,但卻讓朝她跪拜的馬雷·馬雷激動到哽咽抽泣。
藍恩倒是很平靜。
瑪蓮妮亞說話文縐縐的還帶著古腔古調,讓藍恩想起了火焰世界的那暗月之神的一家。
“明白了,”獵魔人冷靜的豎起兩根手指,“第一個原因:是你們關心自己長兄,聽到葛德文遇刺的消息后立刻趕來。”
“第二個原因:趕來的半路上,你們聽到了羅德爾王位變更的事,不管是在感情上還是法理上,你們都決不能接受,于是將羅德爾視為了敵人。也將我……”
獵魔人指了指自己。
“羅德爾里圓桌廳堂,效忠于雙指的褪色者,認為是敵人。對吧?”
黃金飛翼頭盔上下輕點。
于是藍恩臉上那完美的微笑不曾改變,甚至更加放松起來。
“那么,請讓我指出您形成這種敵意的過程中,所忽略的重要步驟。”
他將豎起的兩根手指收成一根。
“關鍵在于:是誰,策劃刺殺了葛德文?”
黃金飛翼頭盔猛地一頓,隨后嚴肅的端正起來,正對著藍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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