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藍恩轉頭看了看在自己肩上扛著的阿秀,點了點頭。“嗯。”
“不過,是你送的求援信?”
“嘿嘿。”藤吉郎撓著頭笑笑,“十分抱歉,當時闖進屋子里了,但是實在是情況緊急,我去到那里之后又沒見到人,于是就自作主張”
“不,沒什么。”藍恩對他搖了搖頭,“你不是十三櫻村的本地人吧?看你打扮游商?”
“一個跟村子沒什么關系的游商,還能跑一趟去找幫手,還能多要求什么呢?”
“啊哈哈!”藤吉郎那張顯老的臉卻發出了豪邁的笑聲,還帶了點不好意思。“其實我也不全是為了這村子,不過我也是有點自己的打算,可現在嘛.”
藤吉郎的話沒說全,就有點尷尬的撓了撓頭。
隨后視線轉到藍恩肩上扛著的阿秀,表情透露出一種真誠的關切。
“你的同伴,沒事吧她?”
一邊說著,藤吉郎一邊領頭向外走,還回頭向藍恩和絨布球招手。
“快來吧,多虧了你們和那匹天馬啊!現在村子里不管是山賊還是妖怪,全消停了呢!你們可是大恩人,不管怎么說,先找個房間安置一下吧!”
藤吉郎似乎習慣用拖長音的方式來強調語音。
“之前在村子里我還沒見過你。”藍恩跟絨布球一起隨著藤吉郎的腳步往外走,“山賊來了,你怎么會留下的?”
正常來說,他這種游商就算只是送一張求援信出去,都已經算是對十三櫻村仁至義盡了。
“啊,我嗎?”藤吉郎指了指自己,“說來慚愧啊,我之前是跟著菊地大介大人在村口,想要直接抵擋住山賊來著,可惜完全攔不住。”
“我的武藝雖然也算是找人教過幾手,可是完全不是這塊料子啊!”
“然后大門被山賊攻破后,我就只能帶著昏迷的菊地大介大人還有一些村民,一邊躲避,一邊看有沒有什么辦法了。”
“村里道路又被游蕩的山賊和火災分割,直到不久前,我們才好歹算是撲滅出來一條路,趕過來。”
“這邊這邊。”
藤吉郎殷勤的領路,但是得益于他這個人的氣質,卻不讓人覺得諂媚,反而只是覺得他真誠熱情過頭了,有些不好招架。
村長的房子倒還算是村子里規格最高,并且也大體完好。
可是那房子畢竟已經被浸入常暗之中過,在習俗之中,這房子如果不經過祓除污穢的儀式,那就依舊算是神秘學意義上的‘臟東西、臟地方’。
反而是如今村子里最不上檔次的地方。
等藤吉郎禮節性的領著藍恩,前往村莊中目前剩下來最好的房間時。
獵魔人正好看見麒麟那在外人看來優雅又雄壯的身影。
這家伙在十三櫻村低矮的木板屋子中間,稍微仰個頭都能把頭超出屋頂了。
那一身的魔法馬具,富有垂感的潔凈絲綢符文布,還有瓦雷利亞鋼所制的堅實板甲片,在它的踱步中,都能發出震撼人心的輕微碰撞音。
這樣一只高貴的巨獸在十三櫻村的尋常村民看來,確實是稱得上‘天馬’了。
以至于就藍恩所見,已經有許多劫后余生的村民,瑟縮卻又期待的遠遠朝向麒麟,然后嘴里念念有詞的跪拜起來了。
跟藍恩因為曾經的教育經歷所養成的人生觀不同,麒麟似乎對于人們的關注和敬仰還挺受用。
昂首挺胸的樣子,就算是不用守護靈交流,也不用變種亞克西法印溝通,都能讓藍恩直接看出它現在挺驕傲的心情。
藍恩,這個與麒麟相稱,甚至更加具有凜然氣度的人出現之后,原本朝著麒麟碎碎念的人們聲音陡然一靜。
隨即,碎碎念變成了更加低沉,卻也更加敬畏、更加虔誠,如同蚊子嗡鳴般的聲音。
藍恩稍微皺了皺眉頭,正如他一直以來的那樣,他討厭這樣。
可是考慮到這些村民剛剛才劫后余生,精神八成都已經有問題了。
他現在顯然沒什么辦法來阻止他們。
所以藍恩只是輕聲對站在他前面的藤吉郎說著:“藤吉郎,稍微快點。”
“啊啊?哦!”似乎是被眼前場景震撼的藤吉郎,轉過頭來對藍恩點點頭,“請放心,就到了!前面就是!”
說完,這個很有親和力的男人快步朝前走去。
一邊走還一邊像是熟人間抱怨一樣的驅趕著擋路的村民們。
“哎呀老大媽,別擋在路中間嘛!要過人啊。”
“拜托拜托,往旁邊一點唄!吶你看,大人要過來了啊!”
一時之間,這個外來的游商,竟然像是十三櫻村村民們都熟識的老朋友一般,在四處游走了。
而眼看身前被讓出來一條路的藍恩,卻仍舊在腦海中記憶著剛才藤吉郎回頭時的眼神。
這個長袖善舞、滿是市井之間煙火氣與靈活勁的男人,他剛才的眼神是在羨慕、渴望嗎?
渴望成為人群的中心,享受崇敬的眼神?
藍恩搖了搖頭。
日本戰國,這本就是個亂世,野心家夢寐以求的樂園。
在這樣的時代,擁有野心之人如同過江之鯽,數不勝數。
實在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等到藍恩來到目前村子里最好的房屋前,走進去。
正瞧見菊地定吉靠著房間的木墻坐著,腿上的甲胄已經卸掉,大腿上的傷也得到了處理。
而在他身邊的一攤稻草上,菊地大介的身體正躺在那里,身上倒是沒什么傷,就是有點臟。
頭上倒是纏了一圈紗布。
“實在抱歉!”藤吉郎將藍恩領進屋之后,大聲說著,同時鄭重鞠躬。“目前只有這種條件了,還請您多擔待!”
“沒什么擔待不擔待的,本來也沒什么大事。”藍恩平靜的說著,低頭進屋。
藤吉郎轉身快步朝外面走去,不知道又要忙些什么。
而藍恩則將肩上的阿秀給放到了房間里的另一片地方。
“你的腿。”藍恩半蹲下來,寬大的手掌精準而輕柔的翻開阿秀的眼皮,一邊做基礎檢查一邊頭也不抬的問,“誰給你處理的?感覺怎么樣?”
這房間里除了藍恩和絨布球之外,也就剩一個還清醒的人了。
菊地定吉掙扎著想把身體挺直,以坐姿向藍恩彎腰鞠躬表示感謝。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體,脫離了戰斗的激烈環境,腎上腺素透支的感覺讓他連動根手指都有困難。
最后只能以干澀的聲音,來回應這個曾經不怎么被他重視的明國人。
“十分感謝閣下的援手。我的傷不礙事,養著也就好了。”
藍恩檢查完阿秀之后,也順道站起身,到菊地大介的身邊蹲著看了看。
老武士的嘴里現在無意識的在嘟囔著什么,手指也在略微抽動。
“腦震蕩,輕度。”藍恩很輕松的在診斷后低聲說著。
“您說什么?”
“沒什么。”藍恩聳聳肩,“只是你父親會很快醒過來,只不過這幾天會經常想吐,并且暈乎,靜養就好。”
“這十、十分感謝!”
這下,菊地定吉拖著無力的身體,在身上剩余盔甲部件的碰撞聲中,非常勉強而吃力的坐著彎下了腰。
藍恩接受了這份來自病人親屬的感謝。
而在外面,此時也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
“天馬、天馬大人!請不要湊過去啊!雖然您思念藍恩閣下,但這小屋子根本盛不下您啊!”
藤吉郎手忙腳亂的聲音跟麒麟吧嗒吧嗒的蹄子踩地聲混雜在一起。
手里端著兩個碗的藤吉郎幾乎是被麒麟的大腦袋給推了進來。
麒麟也不傻,它當然知道自己擠不進去,所以只是伸長脖子進來看看而已。
“呼哧”
它濕潤的大鼻孔里噴出熱氣。
而站穩的藤吉郎,則在屋子里找到個托盤放下手中的兩個碗,接著朝著藍恩端過去。
“幸好,差點灑了!實在抱歉,藍恩閣下,村子里現在只找到這點東西,請先用吧。”
獵魔人有些驚訝的看著藤吉郎。
聽這意思,之前還是個外人的游商,此時竟然已經不知不覺開始安排這個剛遭了災的村子開始干活兒修整了嗎?
這家伙好像確實比一般人的交際能力強太多了。
藍恩禮貌的伸手,準備接過對方的好意。
但同時,他也看了把頭伸進來的麒麟一眼。
這家伙現在不用溝通,藍恩都知道它在得意。
其實麒麟本來年紀也不大,性格也并不靠譜。
它之前被藍恩帶到諾維格瑞,還嫌棄那里人多,被圍觀得煩,喜歡無垠的曠野。
但是現在卻又在眾人的崇敬中得意。
只能說確實是沒個定性,興致忽來忽去的年輕古龍。
而其實麒麟的得意不只在于自己在受人崇敬,還在于它現在可以主動跟藍恩和絨布球進行對話,而不用等藍恩朝它釋放變種亞克西法印。
一時之間很是新鮮。
所以就在藍恩無奈的眼神前,麒麟的頭上,夢幻的金色光華閃過,一只毛皮呈現水火紋路的慵懶貍子出現在了麒麟的頭上。
守護靈發生震蕩與共鳴,剎那間都被呼喚了出來。
絨布球的身邊,一大團貓貓球滾動著。
阿秀暈乎乎的身邊,金色的雷紋猛禽安靜看著。
而藍恩的身后,左側的青色守護靈·麒麟正淡然而平靜的晃了晃自己如同云紋般的鬃毛。
右側,臨時附身的白澤也抖了抖自己的羊耳朵。
一時之間,整個小屋子竟然同時出現了一堆色彩絢麗且氣質凌然的守護靈!
讓這間平平無奇的小屋,剎那間都有了點清凈和諧的感覺。
但是藍恩也不怎么在意,畢竟常人是看不見守護靈的嘛。
“啪!”
藍恩低下頭看,只見藤吉郎手中的托盤直接連著碗摔在了地上,而他整個人.顯然是嚇得不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