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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從末日中存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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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頓先生如今已經汗流浹背了。

  作為星銻難民,他無疑是幸運的——相比較那些根本沒有機會得救、仍舊被困在惡魔肆虐的墮落之城的人,他如今能活著、完整的居住在安定的阿瓦隆,這已是蒙恩。

  若非是教會,他恐怕已經被那些恐怖的惡魔吃掉了吧。

  蘭頓清晰的記得自己看到的恐怖場景——

  事發時,他當時正在酒吧喝酒,像每個鳶尾花人一樣與美女搭訕。

  作為一名鳶尾花人,他為自己得到了爵位這件事感到異常的興奮且自信。

  就像是每一個釣到大魚的釣魚佬一樣,會在外面持續迷路,見人就說“你怎么知道我剛釣了一只二十斤的大魚”之類的話。

  而萊比錫城本質上作為學者之城,它同時也是燒錢之城——許多學者都在尋求貴族們的贊助,因此“萊比錫來了個傻帽鳶尾花貴族”的消息很快就流傳出來了……這些天內出現在他經常活動的酒館里的美女們,實際上都是聞詢而來釣凱子的。

  當然,身為一名鳶尾花人,唯獨在這方面蘭頓還是有經驗的。他太知道一個路人、或是對自己感到好奇的人應該是怎樣的反應了,在那些人表演的用力過猛時他就已經認出了對方的目的——不過也沒關系,他依然可以興奮的炫耀一番。他不挑的。

  反正他也不會真給錢。

  而那天。

  天空塌陷,惡魔降臨。

  那個原本還與他親密互動的少女,當時驚叫一聲就逃了出去。他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而這遲鈍卻救了他的命。

  那女孩剛出門不久,就像是被車撞飛了一樣——被密密麻麻的惡魔瞬間淹沒。只留下一聲愈發遠去、隨后戛然而止的慘叫聲。

  酒館瞬間陷入了混亂,隨即立刻封門。

  還好這里的超凡者數量不少。有很多高等級的適應者——在蘭頓看來到第三能級就算是高等級了——比如說刺客或是盜賊之類的職業,這酒館似乎是個賊窩。

  但也幸好如此。他們據險而守,勉強算是活了下來。

  等到天亮了,蘭頓確認惡魔消失不見之后,就連滾帶爬的逃回了家中。

  街上到處都是尸體。

  到處都是殘缺的尸體。

  染血的嬰兒車。

  斷裂的拐杖。

  被撕碎到只剩下半截的扭曲雙腿。

  一顆被插在電線桿上的頭顱。

  斷裂的電線桿,被撕碎的廣告牌,破碎的玻璃墻。

  斷壁殘垣。

  宛如地獄一般,鮮血噴灑在各種地方。墻壁上、玻璃上到處都有著鮮血的殘留。而尸體的數量卻遠少于鮮血——想想也知道它們去了哪里。

  當他回家時,立刻感受到了更深的絕望——

  這些惡魔似乎有著某種特殊的攻擊優先度。他們永遠會優先攻擊大街上的人,其次是開著門的地方。而只要關上大門,就只會有零零散散的惡魔試圖沖擊這里。

  ——而他們家向來沒有關門的習慣。

  因為蘭頓的父親是一位相當強大的詛咒師——那可是第四能級的大巫師!正因如此,他們才會作為人才而被引進到星銻,并直接授予了男爵之位,以及一座莊園、一座葡萄酒莊園、三棟別墅以及六十多位仆人。

  他父親的習慣,就是敞開大門任由小賊進入。

  凡是敢擅闖家門的小賊,都會被施加詛咒。更不用說試圖拿走東西的了。

  想要殺死他們就只是一念之間。而更多的情況下,則是可以用詛咒來勒索對方、控制對方。如此一來就得到了相當好用而不怕背叛的手下,從而可以蔓延出自己的控制力。

  他一點也不擔心會惹到自己對付不了的人。

  因為有那種實力與背景的人,根本不可能入室盜竊。他也僅僅只是施加了詛咒,若是對方與什么大人物沾親帶故,也大可以此為籌碼接觸大人物,友好的解除詛咒之后搭上另一根線——誰會得罪一位友好的詛咒師呢?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要用到他。

  一位愿意接受雇傭、態度溫和的貴族詛咒師——這是絕佳的合作者。身為貴族就代表他不可能卷錢跑路,他有著自己的固定資產與家名,也就是“出了事能找得到”。

  他在鳶尾花的時候,就是通過這種釣魚手法積攢起來了財富。甚至一度成為了某個大型幫派的首席顧問。他會前往星銻也不是逃命,而是體面的與過去的合作者進行了道別之后,追求更高的前途而已。

  ——可這樣一位強大的詛咒師,萊比錫伯爵親自邀請的大人物,在惡魔之潮中卻是如此不堪一擊。

  家里布置的詛咒與儀式全被撕碎。

  他的父親被吃到只剩下半身骨架——詛咒師最有營養的眼睛、舌頭與大腦都被吃掉,只剩下一具被開了殼的空心頭顱、以及脊骨連接著的斷裂肋骨。

  家中的仆人也幾乎死了個精光,唯一活下來的女仆已經發瘋了。她躲藏在床底,僥幸逃過了一劫。所有的儀式材料與詛咒材料都被一掃而空,幾乎所有家具都被砸碎、那些畫作或是被撕碎、或是被鮮血涂鴉……諷刺的是,錢倒是完好無損、一點沒少。

  他試圖安置好那發瘋的女仆,自己則準備重新構筑防御儀式——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有沒有用。可他布置儀式這件事似乎是觸發了那瘋女仆的PTSD……一轉眼,那發了瘋的女仆很快就逃了出去,再也看不到人。

  他一個人待在空空蕩蕩的家里,孤獨、恐懼與絕望已經淹沒了心靈。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活下去。也根本沒有收拾東西的力氣和時間——他意識到自己連儀式材料都沒有,就只能放棄了布置儀式。他學著那個女仆縮在床底,這樣忍過了三天。

  ——似乎是因為沒有收拾東西救了他。那些惡魔看到這里已經被肆虐過,就沒有新的惡魔沖進來。這三天里只有少數幾只惡魔誤入,飛了一圈后就離開了。

  直到教會派人把他救了出去。

  當他帶著自己只剩下一個行李箱的個人財產,安全抵達阿瓦隆的時候……他甚至以為自己在做夢。

  他剛一下船,就匍匐著親吻大地、嚎啕大哭。和他一樣的人數量不少,大家彼此擁抱、親吻,慶賀逃過了一劫。

  而等到蘭頓住下,他才意識到一件事——

  先前自己的朋友珍妮特·鉑依曼對自己說過,他試圖搭訕的那個阿萊斯特·克勞利似乎就是永世教皇艾華斯的情人。

  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如今就是這位人類出身的永世教皇力排眾議,直接派遣圣騎士軍團在淪陷的星銻救援難民。

  而如今,這位教皇大人卻莫名其妙召見了自己。

  ……他不過是個小人物而已,身為超凡者的實力才不過第二能級。別說是他,就連他的父親在鳶尾花都不能算有多出名,甚至如今在星銻也只是一個尚未宣誓的預備男爵之子——就算如今蘭頓繼承了父親的爵位,也只不過是沒有封地、沒有權戒、沒有領民、沒有財富的男爵。

  無論蘭頓·維涅斯·馮·貝亞德怎么想,他都想不到自己與這位偉大的教皇陛下有可能產生的任何社會關系、任何的交集——他再過三代都不可能有機會見到這位教皇陛下一面!

  更不用說,這位教皇大人似乎還是阿瓦隆女王的未婚夫。

  可以說是凡俗世間的權力頂點之人!

  ……果然還是因為自己當初嘴賤的代價吧。

  雖然教皇慈悲,大概不會有什么事……

  但蘭頓仍然為此而感到汗流浹背。

  就像是小時候不小心摔碎了父親存放詛咒媒介的玻璃瓶一樣。哪怕父親沒有打自己的習慣,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時,他也仍舊害怕到雙腿都止不住的哆嗦。

  總之等見到教皇陛下就先直接跪倒吧,蘭頓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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