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華斯甚至都沒有等到監察局的授權,就知道自己必然可以參與到調查中。
不出意外的話,他還可以獨立調查——無需被哈伊娜監察貼身監視,直接以“監察局協助者”的身份參與調查。
一方面是養父的面子,另一方面是被上級的規矩所束縛著的監察局,本來就非常歡迎外來者的幫助——自夏洛克先生開始,如今自己開事務所,被監察局雇傭、咨詢的“偵探”甚至已經成為了一個職業。
假如調查不利,那是因為被雇傭的偵探實力不濟,至少能免于嚴厲的內部問責;假如一切順利,那就是監察局提出的指導思路正確,至少也能算是一份功績、穩定分到一份好處。
雖然哈伊娜是貨真價實的監察。但艾華斯可比她還懂監察局。
之所以如此積極的參與這件事的調查,艾華斯是有他的理由的。
——那就是復仇與滅口。
艾華斯之前跟那位監察局說的兩個版本的故事,其實都是假的。或者說,都不完全是真的。
他的確是儀式的參與者,也的確認識那兩位惡魔學者。
但他同時也的確是儀式的祭品。
因為那兩位惡魔學者,實際上是艾華斯的“筆友”。
艾華斯從小就對與禁忌相關的知識很感興趣。越是被阿瓦隆王國禁止的神秘技藝,他研究起來反而越是興奮。
比如說來自超越道途的儀式魔法,以及來自黃昏道途的保存術。
前者是惡魔學者的基礎能力,而從后者延伸出來的職業之一就是死靈法師。從名字上來聽,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這種禁忌知識,在養父的書房里只有一小部分概述。私藏禁書,哪怕在騎士家族也是能坐牢的重罪。但看完概述之后,當年的小艾華斯反而更心癢了。
他狂熱的購買一些儀式材料,在沒有掌握任何超凡知識與神秘技藝的情況下,全靠著臆測與想象嘗試著舉行儀式。
這當然會失敗。
這個世界的核心隱秘,就是“知識”。
九大道途對應的九種神秘學技藝,都需要對應的知識才能掌握——反過來說,只要掌握了對應的知識、哪怕個人實力低微,也能得到遠在真實能力之上的超凡力量。每一條禁忌知識,幾乎都是一個流派的立身之本。在這種情況下,從市面上是不可能買到靠譜的“技能書”的。
而在艾華斯十六歲生日的那天,一個惡魔學者的秘密結社“高貴之紅”突然聯系上了他。
艾華斯一開始很是警惕。但對方隨信件給他發來了好幾本禁書的手抄本,里面都是關于惡魔知識與惡魔儀式的內容。
雖然都是一些和戲法沒什么區別的小型儀式——比如說讓人長出毒瘡、治療微小的傷口、讓人變得昏昏欲睡、亦或是讓人變得倒霉一些。似乎沒什么用,但那可都是真實無誤的超凡儀式!
艾華斯挨個嘗試過之后,變得很是興奮。于是就和對方成為了筆友,并經常交流一些惡魔學知識,對方也以艾華斯的朋友身份自居。平日里跟他經常聊一些情感生活,還有日常生活中的瑣事。
最開始的時候,艾華斯還抱著些許警惕。
但是,兩年就這樣靜悄悄的過去了。
艾華斯心想要是對方想要欺騙自己恐怕早就騙了。他們贈予自己隱秘知識的價值已經相當高了——雖然沒有去過黑市的艾華斯也不清楚這些知識究竟能賣多少錢,但哪怕質量不夠、就數量來說也已經很多了。
——哪會有騙子為了騙一個人而運營這么久、投入這么大?
這不合情也不合理。更不符合最大利益。
于是艾華斯就漸漸放松了警惕,真將這位筆友當成了從未見過面卻很投緣的朋友。
前幾天,對方聲稱他們有事要來一趟王都,想要和艾華斯見個面。
艾華斯毫不猶豫、毫無提防的相信了對方。
——這就是他對監察說的謊。因為“艾華斯”并非是被人擄走,而是主動湊過去的。
那是身著紅衣、都剃了光頭的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四五十歲,女的大約二十多歲。在導師與學徒之外,他們也同樣是情人關系。
他熱情的請自己的“兩位朋友”吃了一頓飯,隨后中年男人表示可以讓艾華斯見識、甚至親身參與真正的惡魔召喚儀式——艾華斯興奮的同意了。
但等他忙了一個多小時布置好儀式后,他看著儀式臺才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召喚惡魔,難道不需要什么昂貴的材料嗎?
而這時他才突然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親自布置好儀式臺的自己就恰好成為了“自愿犧牲的祭品”。與此同時,作為王立律法大學神學院的學生,在畢業之前艾華斯就能成為一名牧師。
盡管沒有真正踏上超凡者之路,但他已經向奉獻道途踏出了第一步。
體現在資料卡上,就是他已經擁有了1級的牧師職業。等“基礎祈禱”這個基礎技能的經驗堆滿之后,艾華斯就能將牧師職業提升到2級,掌握自己第一個奉獻道途的道途特性。
這件事,他當然開心的向自己的筆友們講過了——盡管“牧師”不如“惡魔學者”有趣,但那畢竟也是超凡職業。能踏上超凡之路、擁有超凡能力,那就比沒有強。
更重要的是,牧師在阿瓦隆也是被人尊敬的職業。
“奉獻”道途的象征是光芒,守護,蠟燭。這是為他人與理想而奉獻自我的道途,唯有發自內心的踐行這一理念才能變強。因此奉獻道途上延伸出的所有職業,都是前途光明、被人們認可的超凡職業。
于是,作為“自愿犧牲的‘奉獻’信者”,艾華斯成為了規格極高的祭品。
也是直到那時,艾華斯才在死亡危機前回想起了前世記憶。搶先一步認出了惡魔的品種,與其成功簽約。
他操控著影魔猝不及防偷襲殺死了那個處于愕然之中的中年男人,也就是作為“導師”的那名惡魔學者。但作為學徒的那個女人卻還活著。
她如果逃的再慢一點,就會被艾華斯殺死;但如果她敢掉頭回來看看的話,就能反過來把艾華斯殺死。
就差一點。
艾華斯感嘆著。
——就差一點,他就要被那個男人獻祭并滅口了;而又差一點,他就要被那個女人殺死了。
被背叛、被欺騙、被謀殺。
艾華斯心中真切的憤怒正回蕩著。他毫不猶豫的決定發起報復。
更不用說,這女人極有可能見過艾華斯的信。
這意味著她一旦被捕,就有可能供出艾華斯——不,她必定會供出自己。
養父的立場如今琢磨不清,但哪怕只是為了自己、也必須搶在監察局抓住她之前把她滅口。
但是,艾華斯同樣也不打算為了殺死對方而暴露自己惡魔學者的身份。
他有辦法。
昨天醒來之后,艾華斯第一反應就是試了一個原本的“艾華斯”并不知曉、又在游戲后期才出現的簡單儀式。使用那個儀式補充了自己作為祭品而被抽空的生命力后,艾華斯就基本確認——他所知道的那些隱秘知識,在這個世界也同樣有用。
艾華斯在游戲中的職業,并非是“超越”道途的惡魔學者……而是“奉獻”道途的啟輝者。
那是一個能夠大幅強化隊友實力,并有少量治療與控制能力的純輔助職業。
但如今,他必須單人挑戰那些滅世危機的情況下,這樣軟弱的職業可行不通。
因為啟輝者吃不到自己的強化。或者說,“奉獻”道途的大多數職業,都吃不到來自自己的強化、保護或是治療技能。
不過啟輝者作為兼職是可以的。畢竟艾華斯明面上的身份,就是奉獻道途的牧師。轉職成啟輝者也是可以提前準備的,他也無比熟悉進階成這個職業所需要掌握的那些必要道途特性。
而為了解決那些危機,他的主職必須擁有足夠強的單人戰斗力。
考慮到他可以兼職啟輝者的情況下,那么答案就很簡單了。
那就是5.0版本的“艾華斯”,掌握了幻魔之力之后進階成的“大獸之主”。
那是從大罪學者再度進階之后的后期職業。
能夠在擊敗不死不滅的幻魔之后,抽取它們的本質化為自己的召喚獸,也就是六種屬性的“大獸”。
雖然同時召喚的“大獸”只能存在一只,但可以切換成最適合處理當前情況的大獸,然后再使用抽取其他“大獸”的力量制成的支援卡、裝備卡、場地卡來強化當前的這一只。
以及最關鍵的是,這只召喚獸是算作“隊友”的。
不僅輸出遠大于本體,而且能吃隊友給的所有類型的BUFF。
用游戲術語來說,就是這個職業的吃拐率是最大的。
因為卡牌給的強化的都是高貴的機制類增益——比如說三速、破甲、毒、灼燒、閃避、法術穿透,而唯獨沒給傷害增加類的增益。恰好不會被啟輝者這個最主流輔助的各種傷害增加類BUFF稀釋。
雖然在召喚出“大獸”之后,本體就吃不到攻擊類BUFF,因此本體輸出會有些乏力。
不過在爆發循環時,大獸之主可以將召喚出來的、已經強化完畢的“大獸”與自身短暫合體,從而爆發出極強的實力。
啟輝者配合大獸之主,艾華斯就可以把自己的召喚獸作為“隊友”來進行強化。并且不會損失明面上的牧師系身份帶來的社會面增益,同時還能在對應不同的敵人時切換成克制對方的召喚獸,上限還很高。
在最差的情況預計下,只有自己一人能去對抗BOSS——那么這個職業組合或許不是在理想狀態下爆發最高的,但一定是綜合性能與適應性最強的。
抽取上位幻魔的力量、使用塔羅牌為材料制成幻魔卡的能力,來自于前置職業大罪學者。
大罪學者可以在完全研究、分析一只幻魔后,得到相對應的儀式知識——這只幻魔都可以用來印出什么卡、需要什么材料和儀式。一旦知曉這個知識,哪怕只是惡魔學者也可以進行提前制作。
進階成大獸之主最重要的前提條件,就是使用大罪學者的能力制成六張不同屬性的空白卡,分別封印六只對應屬性的幻魔。
然后再重復擊敗同屬性的幻魔作為經驗素材,把這六只幻魔的等級都喂滿。
據艾華斯的記憶,尤利婭身上就存在著一只火屬性的上位幻魔。
正是為了供養那只幻魔,她的身體才會如此虛弱。
那只幻魔在發育完畢之后就會要了尤利婭的命。想要救她,就必須直面那只幼年期的幻魔;而幻魔又是不死不滅的……這意味著,常規手段是無法救下尤利婭的。最多只能拖延幻魔醒來并失控的時間。
“大獸之主”就不同了。
如果艾華斯能夠順利制造出容量足夠容納尤利婭體內幻魔的“空白卡”,就能直接將尤利婭體內幻魔的意識抽走。
如此一來,不僅能讓尤利婭活下來,還能提前準備大獸之主的進階材料!
而尤利婭也能順便得到幻魔殘留的能量——讓這份不穩定的危險力量變得穩定且可成長,從而也踏上超凡者的道路!
這一切的基礎,就是艾華斯記憶中制造卡片的儀式是可靠且可行的。
之前他已經試驗過了其他的儀式,游戲中的儀式知識的確能用!
但是幻魔卡的制作,還要再額外驗證一次。因為大罪學者是在墮天司降臨后才出現的職業。
如今提前了整整兩個版本,艾華斯也不確定這個儀式是否已經能運行了。
所以他需要實驗。
只要艾華斯能以惡魔學者的身份,成功制作出任意一張幻魔卡,就直接能確定這個體系在當前依然是可用的!
如此一來,他就能得到與惡魔學者無關的另一種力量。
他自己的復仇、滅口行動都會變得順利。
尤利婭也就有救了!
甚至阿瓦隆的破滅也不是不可以逆轉的了——
——只要他能順利制作出屬于自己的第一張牌。
如今艾華斯還太弱小了。被他掌握的、接近上位幻魔的超凡存在,就只有影魔。
而抽取影魔能制成的牌,就只有“月亮”這一張。
而制造“月亮卡”,不管這張卡封印著的力量強度有多高,都需要一根被處于車裂之刑的罪人額頭上的釘子、以及三條絞刑架上的古老繩索作為材料。
艾華斯鄭重的坐在自己的書桌前,從玉石盒子中取出一張有些微微發黑的塔羅牌。
這些塔羅牌,是艾華斯以前狂熱的崇拜各種儀式的時候,購入的一大堆不會用的神秘學物品之一。但如今恰好可以用來制作大獸之主的幻魔卡。
那張塔羅牌上面畫著一個月亮,兩側有兩座高塔。而月亮的下面有一頭狼和一只狗,都瘋狂的沖著月亮吠叫。畫面的最中間、最下方,則是一只從河中爬出的龍蝦,迷茫的抬頭看著天空。
這是月亮。月亮牌在塔羅占卜里,象征著迷惑、困頓與不安。
塔羅牌的創造者,來自于“適應”道途的那些先知們。先知們鄙視同屬于“適應”道途的占星學家,將它們比作對著月亮吠叫的狗——因為所有先知都認同未來是永遠無法精確預測的,而占星學家力圖創造出一個足夠繁復、精確、能夠預測一切未來的“大統一星圖”。
這個行為在先知們看來是非常可笑的。就像是狗對著月亮吠叫,想要弄清楚這究竟代表著什么。但這卻正暴露了它們的無知與無畏。
艾華斯屏住呼吸,變得極為小心。
因為那張塔羅牌的“月亮”上,被他涂抹了水銀。他以此為媒介,在昨天注入了自己三點暗屬性法力。
如今艾華斯的暗屬性法力池,最大容積也只有三點。
而制造最基礎、最弱的一張牌,也至少需要五點。而不管制造多強的牌,使用的其他材料都是一樣的,唯一的不同就是寶石粉末的量不一樣。
……雖然這種弱小的牌,制造起來有些浪費材料。但至少先成功一次,驗證是否可行才比較重要。
而且它最次也是可以重復利用的魔法卷軸。一旦卡牌制作完成,只需要花費十分之一的法力就能將其誘發,不足一點就視為零點。唯一的限制是,同一種塔羅牌制成的卡牌一天之內只能使用一張。也就是說艾華斯如果使用了這張月亮牌,當天內就不能使用其他的月亮牌了。
但這無所謂。
等用不上了大不了賣掉,或者送人也行——不需要法力就能誘發,每天自動充能的便攜法術卷軸,一定能賣個好價錢。從這個角度來說,這些儀式材料也不能算是浪費了。
艾華斯昨天已經將自己的三點暗屬性法力注入到了卡牌中。正因如此,這張卡牌才會微微發黑,這并非是錯覺、而是它的確在微弱的吸收著周圍的光。若是放到陽光底下,與周圍的物體對比一下,或許會更明顯。
如今,艾華斯的法力池恢復充盈。
他再度輕輕觸摸著被涂抹過水銀的月亮,將自己體內三點暗屬性法力全部緩緩注入。以六點法力制作的卡牌,會比五點的要稍微再強一點。
“可惜了……”
艾華斯低聲感嘆著:“先制作一張吧。剩下三張的材料,還是等以后法力變多了再制作。”
在卡牌注入到最底線的五點之后,儀式就被立刻激活。如果不馬上進行制作,它過一個小時就會報廢。不然的話,艾華斯甚至可以一天一天囤積起法力、能一直囤個十天。制作出來三十點法力才能制作的“場地卡:影窖”。
他其實也可以今天再注入一點,然后明天以七點法力值開始制作。
但五點到十點的法力,制作出來的都是最弱的“附魔卡:影之刃”。再多囤一點也不會發生質變……那還不如多搶一天的時間呢。
這么想著,他用錘子將那枚生銹的釘子,用力釘向了那張塔羅牌。
只聽得吱呀一聲,那張紙牌卻發出了一聲怪異的酸響。就像是艾華斯并非是釘入卡牌,而是釘入了某人的顱骨一般。
緊接著,他將那三根繩索套成圈。從三個角度套向了那枚釘子。而繩索的另外三個盡頭,則用普通的釘子將它們釘在了三張“寶劍”牌上。
下一刻,那繩索便突然充氣、膨脹了起來。明明只是掛上了一枚釘子,卻像是套住了某人的脖子一樣,三根繩索驟然變成了一個圓環而不是一個“V”。
而艾華斯緊接著,將提前研磨的黑珍珠粉末均勻的撒在了塔羅牌上。“月亮”牌屬于“愛”之道途的領域。黑珍珠則是“愛”之道途的守護寶石,可以用來吸引愛之道途的柱神“恒我”的注視。
僅僅只是注視,哪怕只是一瞥——也足以賦予卡牌以靈性。
在自己要做的事情做完之后,艾華斯平靜的待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身下的陰影就像是一縷縷的煙氣,浮起并融入到了卡牌之中。那張塔羅牌上面的畫不斷改變,就像是有另外一位畫手在上面涂改。
當畫面的改變結束時,那枚釘子也隨之慢慢融化。變成了新的“月亮”,而三根繩索中的兩根,則融入到了兩座新的“黑塔”之中,變成了兩個手執權杖的狗頭人。剩下那一根則取代了原本龍蝦的位置,變成了一只黑色的圣甲蟲。
那張卡牌自動飄了起來,飛入到了艾華斯手中。
他的眼中已經自動出現了卡牌的屬性:
附魔:影之刃(月亮)
必要:暗0
即時,接觸,立即生效 效果:使目標“武器”臨時獲得陰影、切割、侵蝕屬性,視為超凡武器。持續一分鐘(+20%)
成了。
艾華斯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