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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三、孤獨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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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沒估算錯,盧長庚之墓距今已有三百年。

  一座南朝貴族古墓的墓畫,至今依舊栩栩如生的。

  只是隨著大門的開啟,門外空氣的涌入,歐陽戎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墓畫上的彩繪隱隱黯淡下來,但依舊不影響他觀摩全貌時的清晰度。

  只見,墓畫最開始,畫著一位威嚴的男子。

  他頭戴垂不少于十二的冕冠,冠上飾天河帶,身著黑色交領寬袖上衣,下身著黑色底緣裳、赤色應該是一件冕服,并且,足登多色,腰系大帶與革帶,身體左側掛玉佩和劍一股威嚴帝王之味,撲面而來,

  這種冕服,不是一般人可以穿的,是帝王君主的標配。

  只不過這件冕服,和歐陽戎當年在杏林宴上見到過的圣人裝扮,還是有些迥異之處。

  例如,墓畫上的威嚴帝王,冕服偏向玄黑,沒有太多明黃色,而且相對于古樸一些,冕服上也沒有什么顯眼的五爪金龍圖案。

  一些飾品更是歐陽戎沒有見過的,只隱隱能估摸些名字,是以前在書院讀書時,他在一些古早記錄禮法的典籍中,見到過的。

  所以,墓畫上這位威嚴的冕服男子所處的時代,距今應該是過去了很久。

  甚至也不屬于三百年前的南北朝帝王。

  周乾本為一體,而大乾的很多制度,都是隨南北朝時期傳下來的。

  這冕服既然與大周帝王迥異,讓歐陽戎覺得陌生,那么大概率也不符合南北朝時的帝王裝扮.

  歐陽戎沉吟片刻,目光緩緩脫離了墓畫上這位有些攝人心魄的冕服帝王畫像,繼續看了下去。

  大廳內的幾支火把照不到墓畫全貌,偶爾有些昏暗的地方,他便操控著白鱘,貼著墓畫游蕩。

  歐陽戎邊走邊看著。

  妙思不知何時起,膽子又大了會兒來,再度騎上白鱘,走在最前頭,和歐陽戎一樣,她也小臉好奇的張望著墓畫上的開端內容:

  剛開始,冕服男子身強力壯,緩緩的走向一條長階,仰頭望著長階盡頭的一座宮殿,周圍密密麻麻的官員武將皆朝他伏拜,有點像是在登基。

  下一幕,冕服男子扶劍站在高高的宮殿前,伸手斜指著遠處的天空,他和宮殿位置的最下方,

  有數不清的黑衣銳士涌出。

  再遠處,大約也是冕服男子隨意手指的方向,有著一座座或大或小的城池,正在被黑衣銳士們攻打偶爾有些城池的郊外,兩軍對壘,也是殺得天翻地覆。

  歐陽戎仔細觀摩了一番,感覺這勝利應該是屬于冕服男子與黑衣銳士的一方,因為這戰火之中,大約有五六座形似宮殿的廢墟,這些奢華的王宮坍塌,硝煙彌漫,火光四溢,宮人百姓們跪地哭泣·.

  再下一幕,是出征的黑影銳士們從四面八方返回,他們還沿途扣押著數不清的奴隸隊伍,其中不光是布衣平民,還有不少貴族士大夫,全被繚,來著四面八方的奴隸隊伍,宛若一條條長龍,

  緩緩蠕動向了冕服男子與中央宮殿所在的都城,

  后面一幕,墓畫中央,冕服男子扶劍立,背影側對著畫外人,站的很高很高,身后的那座玄黑宮殿相比于他的背影,甚至都有些渺小了。

  他面前長階的下方,跪著烏決決的一大片人,既有歸來的黑衣銳士,又有被押運回來的戰俘。

  甚至墓畫邊緣處、象征著東南西北等遠方的城池處的官員百姓們,也朝墓畫中央的冕服男子跪拜。

  整幅墓畫上,除了他外,就沒有能站起來的人兒。

  歐陽戎見到這一幕,腦海里只想到了一個詞「鞭答天下,威震四海」。

  這冕服男子絕對是一位自信強大的帝王,一次次的勝利,讓他厭惡任何意義上的不臣服。

  歐陽戎腳步不停,目光緩緩的挪開了,移動到了下一副墓畫上。

  戰亂后的四方國度似是重新恢復和平,只是那些戰敗城池的城墻全部拆毀了,被黑衣銳士們占領,同樣穿著黑衣象征官員的一些小人兒,似是在交換著符文,開始駐守各個占領之地。

  與此同時,來自四面八方的人流,依舊如同一條條細蛇般,涌向冕服男子所在的王宮所在地不過與此前的戰敗游行不同,眼下這些人流似是運輸著天下各地的奇珍異寶、稀缺資源。

  冕服男子所在的都城也越來越繁華,冕服男子的體型也漸漸發福起來,坐臥更多,站的更少。

  原本被他常常膀在腰間的那柄長劍,也改為了身后的兩位娜宮人,合力抬手捧著。

  看到此處,歐陽戎停步,微微出了口濁氣,腦海里飛速分析起來。

  這座神秘的圓形大廳遠比凈土地宮要大,他到現在,也僅僅只走過了整個大廳四分之一的路程,墓畫描繪的進度應該也是這個程度。

  歐陽戎偏頭望了眼前方,還有不少的墓畫,便加快了些腳步。

  妙思也踢了踢白鱘,讓它游快些。

  歐陽戎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墓畫上。

  后面的墓畫,都是一些他大致能猜到的過程,例如冕服男子所在的國家,在完成統一天下后,

  開始大興土木,召集各地民力,建造了一座座宏偉工程,還有奢華宮殿?除了執法嚴苛外,完全是一副剛開國的氣象萬千、勃勃生機畫面。

  這一部分用了很多壁畫描繪,歐陽戎便觀摩的快了些,沒發現什么異常,便迅速路過。

  直至中途,大約是他走到墓畫三分之二的位置,歐陽戎瞧見了一副奇怪墓畫,他停下腳步,讓白鱘靠近,借著瑩光,細致觀摩起來:

  墓畫中,冕服男子似是已經中年,體型發福,顯得巍峨,此刻,他一改前面墓畫中的閑庭散步,而是整個人癱坐在了宮殿內的王座上,那一柄被宮人常捧著的長劍,重新回到了他手上。

  不過姿勢有些奇怪,冕服男子是把長劍插在地上,半邊身子撐著佩劍,坐著的。

  歐陽戎目光環視一圈,發現了些端倪。

  宮殿內有些異常,和往常歌姬舞女、文武百官占滿的景象不同,此刻,宮殿內有些「空曠」

  倒不是沒人,而是倒下了不少人幾。

  包括冕服男子身邊所有伺候的宮人,值守的黑衣銳士,全部軟癱倒地,有的身首異處,有的尸體面門上插著匕首短劍。

  他前方的宮殿上,站著一群色彩鮮艷的身影。

  他們渾身是血紅色,其中還有一兩道人影,是深紫色,

  不光是他們的衣飾,通體都是這鮮艷的顏色。

  歐陽戎認真看了看,覺得肯定不是因為他們皮膚是這樣的顏色,而像是墓畫的繪畫者,采用的一種表現手法。

  這一群人有些特殊,在墓畫上,被紅色、紫色的顏料給著重勾勒了。

  紅色人兒有不少已經倒地,戶體好像還四分五裂。

  兩道紫色人影站在殿上,似是與冕服男子對峙。

  這副圖畫,令歐陽戎感受到一些壓抑之感。

  他目光偏開,看到宮殿外面,已經被密密麻麻的黑衣銳士包圍,除此之外,還有一處細節:

  宮殿的窗戶外邊、還有冕服男子后方的屏風后,躲藏了一些用綠色涂料勾勒的小人兒。

  也不知道是具體代表些什么。

  這些綠色人兒,戴著高高的帽子,佝僂著身子,躲在窗戶后和冕服男子身后窺探,眼晴被畫的像狐貍一樣狹長,直勾勾的盯著殿上那些紅色、紫色人兒。

  歐陽戎結合了下前面的墓畫分析,這突然的轉場,或許是在描繪針對冕服男子的某一次突如其來的殿上刺殺。

  只是這些紅色人兒、紫色人兒、綠色人兒身上的顏色,歐陽戎不太確定墓畫執筆者的意圖,是用顏色區別什么·

  是煉氣士的靈氣顏色嗎?代表著修為等級?

  可這綠色人兒是什么意思,最低的下品煉氣士是藍色靈氣,中品煉氣士是紅色,上品是紫色,

  后兩個能夠對得上,但是綠色呢?

  他感覺不太像是單純的靈氣劃分,更像是某種群體的劃分。

  殿上那群小人兒身上的血紅顏色,在黯淡的墓畫上顯得十分亮眼。

  通紅如血,隱隱讓觀摩的歐陽戎感覺到一股「沖冠一怒,血濺五步」的憤怒情緒,好像自己此刻也是置身殿上,以匹夫之怒對抗天子之怒一樣。

  這畫面隱隱還有一種血債復仇的美感·

  同理,那些蹲在幕后的綠色小人兒,幽綠幽綠的色彩,視覺上給人一種詭異神秘的感覺。

  歐陽戎倒是覺得,這位不確定具體是不是盧長庚的圓形大廳墓畫描繪者,是即興繪畫,填上的三種色彩,是想通過這三種顏色,區分畫中不同陣營的群體,令后來的觀摩者通過視覺沖擊來意會,而不是按圖索驥。

  歐陽戎抿嘴。

  妙思看了一圈,也在嘀咕:

  「小戎子,這畫有意思—”」

  歐陽戎點頭,繼續前行,看起了后面的墓畫。

  此刻,他一人一精一魚已經走完了大廳墓畫前三分之二的路程,

  那副殿內對峙的畫面,下一副墓畫鏡頭一轉,沒再提及,后面也沒有再直接交代什么結果。

  但是,歐陽戎已經知道結果了。

  因為后面的幾副墓畫,冕服男子和綠色小人兒還在那座宮殿內活動。

  只不過冕服男子一直在高高的榻上躺臥,手中的劍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捂嘴的手帕。

  他似是重傷,榻邊圍繞著一些儒生。

  之所以歐陽戎確定這些幫助冕服男子養傷的人影都是儒生,是因為他們全都系冠,還身穿古樸制式的儒服。

  另外,歐陽戎精通儒家典籍還有歷史,知道早在南北朝之前,儒生不光是遷腐讀書,還精通君子六藝,另外,不少大儒還擅長醫術。

  是實打實的全才。

  冕服男子周圍,除了這些儒生外,還有一些綠色涂料的小人兒,站在病榻遠處,望著前方被儒生包圍的病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歐陽戎隱隱有些預感,目光移向下一張墓畫。

  果然,下一張墓畫十分簡單:

  玉盤高掛,似是深夜,宮殿內空蕩蕩的,冕服男子病情似是好轉了點,在高高的龍榻上坐起身來。

  周圍沒有儒生、甲士和宮人包圍。

  大殿寂蓼無人,一個綠色小人幾像是從后方走了出來,來到病榻前,俯身在冕服男子的耳邊悄悄細語。

  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歐陽戎轉頭看向下一副圖。

  還是原來的月夜、空蕩蕩的宮殿,

  但是和前一幅圖唯一不同的是,那個說悄悄話的綠色小人兒也消失不見了。

  除了冕服男子,整個大殿空無一人。

  冕服男子安安靜靜坐在榻上,眼睛像是直直的望著前方。

  望著空蕩蕩的深夜宮殿。

  這一望,隱隱像是望向了畫外的人,望向歐陽戎。

  但是很顯然,肯定不是這樣的,都不是同一個時期的人,怎么可能透過一副墓畫對視。

  而這一副疑似「重復」了的墓畫,顏色相比于前面那一副,色調微微暗沉了點。

  甚至,因為沒有紅紫綠三色人兒存在,整個墓畫都單調了許多,顯得平平無奇。

  至少,若不是像歐陽戎這樣身處他人祖墳中還有功夫像這樣看的仔細,那會很容易就讓人忽略掉它。

  然而,此刻的歐陽戎卻停下了腳步,站在墓畫下方,仰頭看著。

  他似是與墓畫中宮殿內的那位坐的高高的冕服男子面對面的對視。

  妙思騎著白鱘往前游了會兒,白鱘突然停下,似是等人,妙思轉頭看去,發現小戎子有些奇怪等了會兒,她臉色好奇。

  剛剛不是沒有墓畫讓小戎子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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