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耀東手指敲擊著桌面思考，“你先去問清楚一下，這個定點試點伏季休漁，是近海漁場休漁兩個月，還是連帶著深海也一起休漁？”
祁經理點點頭。
“順便問一下漁業公司，他們是不是打算嚴格執行？”
“他們是國有單位，肯定是跟著政策走。到時候真的要休漁的話，可能一些小船直接哪里的回哪里去，到時候在家門口近海偷偷捕撈吧？”
葉耀東點頭，“這個肯定的，這邊漁場不讓撈，漁船只能回到自己家門口，畢竟現在只是定點試點，并不是全面禁止。這里漁場不讓撈，那他們就回家里撈了。”
正好哪里來回哪里去，到時候再頒布一下，近海漁船禁止跨省捕撈，這也算是順理成章了，不用特意驅趕。
頒布政策的也算是用心良苦了，現在提前試點，到時候再廣泛推行，并且加長禁漁時間。
“我這邊讓人多打探清楚，反正現在也才4月份，還有一個多月的緩沖，廠里也能提前囤貨，反正有冷庫，也不至于休漁的時候得停工。”
“估計接下去一段時間，魚貨該漲價了。”
“那是，都休漁了，這邊都禁止捕撈，魚價肯定得上漲，這邊港口每天得都不知道多少萬噸貨流通。”
“你先去了解一下詳細情況，到底只是近海還是連帶著深海都休漁。”
“好的，那你先去休息。”
葉耀東點頭。
剛一進廠里，還沒走到宿舍樓，半路就被祁經理急急忙忙拉到辦公室，尿都還憋著。
將辦公室門鎖上后，他才繼續往宿舍樓走。
林秀清見他回來了，連忙問道：“什么事這么急啊？剛到就拉你去辦公室，歇一會，喘口氣都不行了？”
“事情倒真是急事，昨天下達文件，說是要定點試點休漁兩個月，就6月7月這兩個月，現在已經是4月底，過幾天就5月份了，也就一個來月。”
“啊？”
林秀清傻眼了，什么叫定點試點休漁？
葉耀東簡單的給她解釋了一下。
“兩個月不能出海捕魚，那咱們那么多船，得損失多少啊？這老厲害了，你那收鮮船一趟就是幾十萬，兩個月那就是幾百萬了啊！”
“就是啊，還有關鍵是兩個月不捕魚，那么多工人工資總不能不發吧？不發工資讓他們喝西北風啊？”
這要是休漁的話，他工資還是得照發的，按500個人來說，一個人一個月300塊，那一個月就是15萬，兩個月就是30萬支出。
要是不出海捕魚，這個工資支出還是有點厲害的。
林秀清瞬間心疼了，“不出海捕魚工資還是照發啊？”
“肯定的啊。”
“那么多人，休息兩個月，這白送的假期了。”
“先讓他們問清楚，看看是指禁近海，還是連深海也禁。”
“希望只禁近海，這樣至少深海還能捕。”
“還好就兩個月。”葉耀東先給自己打水擦把臉，然后才泡腳。
“反正也不用你操心，睡一覺休息一下吧，等明天我就要送你們回魔都，順便把東漁二號開回來。”
“這新船開回來也是利用不上多久，又得擱置，一直催著廠里緊趕慢趕，結果催到現在都要派不上用場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政策這樣，還好也就兩個月。”
“兩個月對我們來說也挺厲害的，幾百萬呢，算了，有什么事等睡醒再說，趕緊睡一下，補個覺。”
葉耀東躺著已經開始琢磨對策了，要是真的全面禁海兩個月，那他就把11條東升號打發回去，就在家附近的那一片近海捕撈。
再把30米跟36米，還有40米的收鮮船都打發回去，反正他爹在家，再業務員安排兩個，鎮里跟市里他們本來都有業務。
而還有9條的遠洋號，兩條東漁號他再琢磨著是不是去公海捕撈。
領海基線外12海里內是領海，12海里外是公海，但想要去公海捕撈，這不僅僅是“把船開過去”那么簡單，而是一個涉及國內和國際法規的復雜過程。
公海對所有國家開放，包括捕魚自由，不過需要辦理相關的手續。
漁船必須向中國農業部申請，并獲得遠洋漁業企業資格和項目批準，這時候倒不知道是向什么單位申請。
這個對他來說倒是不難，他們東升漁業現在可以說是受政府重點扶持，去申請一下，不是難事。
不過，等取得了遠洋漁業資格后，還得辦理相關的一些證件，別的證件他不太了解，但是最基本的是全船人員都必須要有海員證。
他們這個草臺班子大多數都沒有，一開始管理并不嚴格，只要有點經驗或者自主培訓學習后，就直接上船了。
接下去他得陸續安排船員趕緊去考海員證，反正早考晚考都得考的，沒有證的統統得讓他們去考出來。
還有遠洋漁船，放以后是必須強制安裝船舶監控系統，以便國家和相關的漁業管理組織實時監控其位置和航跡，確保其沒有進入禁漁區或他國專屬經濟區非法作業，現在不知道咋樣。
再有就是需要國際船舶之類的證書，還有什么他就不太了解了，得讓祁經理去打聽一下，然后跑一跑，該辦的證書還是去提前辦下來為好，越早辦越簡單，越晚辦越難辦。
而且越晚辦越容易被刁難，被卡。
這么一想，葉耀東覺得接下去得好忙，等會睡醒了得交代祁經理，再去打聽一下有關公海捕撈的相關問題跟證件手續。
該辦的都得提前辦了。
林秀清拍拍他，“還想什么？趕緊睡，睡醒了再琢磨，你越想的話腦子越活躍，等會兒越睡不著，光身體疲憊。”
“嗯。”
葉耀東閉上眼睛，等睡醒再說。
他這邊剛聽說了消息，另一處宿舍區早提前一天就知道了。
那些船老大已經討論很久了，都不知道要咋辦，又沒有主心骨，都想著等他回來，再過來打聽一下。
昨天知道的第一時間，各處電話都已經打到家里找他了，只不過他前天就上船走了，所有打電話回來的都撲了個空。
只能耐心的等他到達廠里，然后再過來詢問，這也是祁經理等他一回來就急哄哄的沖上來，實在是心急又聯系不上。
畢竟誰都知道他消息廣，知道的多，這棘手的問題只能來找他，看看有什么對策或者建議。
等到他睡到傍晚，正好村里那些漁船的船老大們也陸續的靠岸回來，大家相約著過來找他。
鬧哄哄的一大幫人被門衛領到他辦公室，他原本在車間巡視的，也先去辦公室。
他把自己原本想的打算說給他們聽。
“你們都是一些小船，真休漁兩個月的話，那就提前開船回去，在家捕撈好了，家里那邊可沒有說什么休漁政策。”
“正好回去了，早出晚歸，也可以在家呆倆月，在外頭還沒有在家里舒服。”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就這么辦唄，不然也沒辦法，既然都下達定點試點休漁政策，大家也只能配合，不然被抓到罰款事小，扣押漁船事大。”
大家聽的大部分都連連點頭。
“我們昨天討論也是這么決定的，真的不讓捕撈，那也只能開船回家了。”
“大家就想過來聽一下，看看你怎么個打算呢，當個參考，你要是那些漁船也開回去，大家伙自然也是跟著你的那些船回去。”
“唉，好好的突然搞這一出，真是的，這得耽誤多少事，少掙多少錢啊。”
葉耀東想了想說道：“現在還只是試點，過兩年估計得正式推行，而且休漁的時間大概率還得拉長。并且我覺得啊，這個漁船過兩年也很難跨省捕撈了，估計不允許了。”
“為什么？”
“為啥啊？”
“這憑啥不給咱們跨省捕撈啊？又沒礙著他們什么事？”
大家一下子炸開了鍋。
葉耀東等他們討議論完，才安撫的道：“因為漁業資源枯竭啊，不然為啥休漁啊？既然都休漁了，那肯定也會限制一下外地的漁船，外地漁船在這里也容易出事，出事的話對當地不管是政府還是公安，都是一件麻煩事，得跨省辦事。”
他又洋洋灑灑講一堆外地漁船在本地的一些弊端，當然是站在政府那個角度去思考。
要是他是當地一把手，他肯定也會選擇把外地漁船都遣散走，能減少一大半的麻煩事。
外地漁船在本地也不好管理，最好就是哪里的船就待在哪里，受當地管轄就好了。
大家給他們這么一說，換個立場考慮也被安撫到了。
反正不管怎么說，他們也是外來討生活的，自然得遵守當地政府的政策。
現在看著只能是政府怎么說，他們就怎么辦。
還好，葉耀東的船也得跟他們一起回去，對他們來說，這也是一種另類的安慰了，大家都一樣。
“那咱們就下個月底再一起回去了？”
“對，下個月底再一起回去吧。”
“好好的，搞這一出…吃太飽了……”
“那我們就先走了，這一聽說你回來了，就立馬跑過來，耽誤你的事了。”
“耽誤啥，都是鄉里鄉親的，有問題過來問兩句也沒什么，走，我送你們出去。”
“不用送，大家邊走邊吹吹風，天氣暖和，這會兒真舒服的很，等會還能在路邊吃個夜宵再回去。”
“哈哈，還能吃的進去。”
“這有什么，該吃吃該喝喝，今天不知道明天事。”
大家說說笑笑的離開了。
來的時候還一臉愁苦，走的時候就變一臉輕松了。
葉耀東睡醒的時候已經傍晚了，祁經理已經下班了，他只能等第二天的時候，再交代祁經理去打聽一下，想要獲得公海捕撈資格，需要辦哪些手續跟證件。
把這個事交代給他，讓他安排人去辦，并且得盡快去辦。
“還有，安排現在還在岸上的船員都給我去考船員證，考證的報名費廠里報銷。”
“必須得每一個人都去考，要是沒考下來的話，明年就不錄用沒證的了。”
祁經理聽了都詫異了，“這么嚴格嗎？沒證的人都不要了？”
“對，反正讓他們都去考，廠里報銷考證報名費，這有啥為難的？以后想要當船員，肯定都得有證。”
今年肯定是來不及了，就短短的一個月多點，其他漁船都還在海上，肯定做不到每個人都把證考出來。
也不能為了考證，船都不出海了。
但是今年到明年還有一整年時間，可以抽空考，然后明年后年都能派得上用場。
“好的，今天我就安排人貼個公告。”
“還想說什么？我給忘記了，等我想到了再跟你說，你先去把我們交代的事去辦了，順便安排一下明天下午開會。等會我要送老婆孩子去魔都。今天就不在廠里了，有事打魔都電話，沒啥意外，我明天中午就回來了。”
“好的。”
葉耀東說完就又往宿舍走。
林秀清正在搬行李去車上，他順手就接過，“你去叫孩子，這些我來拿。”
“你要忙的話就不用管我們，我們自己坐船過去就好了。”
“我也要去魔都看船啊。”
“反正現在也不急了，打電話問一下不就好？看個日子，把款打了，船開回來。”
“不止那一條，遠洋號，還有兩艘，也快要交貨了，也得去看一下進度，做一下準備。”
“行吧。”
葉成洋擔心的湊到葉耀東身旁，“爹，這要休漁兩個月，不讓捕撈，咱家會不會發不出工資啊？”
“那你要不要拿你的私房錢借我發工資？”
他忍痛地點頭，“好吧。”
“攢了多少錢了？”
“有500多了！”
葉小溪也搶著道：“我也有500多！”
“嗯，看樣子沒少攢。”
“哥哥都大我好幾歲，沒想到跟我一樣多。”
“那是因為我小時候錢都被娘拿去了啊，而且我跟你一樣大的時候可沒地方掙錢，咱倆是一起同時掙錢的，然后娘也是一起讓咱們自己存錢，我能比你多多少？”
“那好吧。”
林秀清拍了他們兩個腦袋，“都趕緊上車了，別光顧著說話，總共也才500來塊都還不夠一工人領兩個月工資的，你們的錢還是自個兒收著吧。”
“工人工資又漲了？”葉成洋詫異。
“年年漲。”
“啊！那等我放暑假了過來上班也得漲工資……不對，家里工資都發不出來，還漲？”
“趕緊坐好，別啰嗦了，輪不到你操心。”
葉耀東道：“放心吧，那點工資對你爹來說不算啥，漁業公司倒閉了，咱都不會倒！”
葉成洋嘿嘿笑，“吹牛！漁業公司是國有單位，怎么可能倒閉！”
“那難說啊，指不定啥時候國有就沒了。”
“怎么可能！”
“要不要打個賭！”
葉成洋來興致了，“賭啥？”
“賭你給我免費打10年工！”
“我操！賭這么大！爹你認真的啊？那我贏了咋辦？”
“你贏了啊？”葉耀東摸摸下吧，這是不可能滴，“你贏了，我就給你開雙倍工資。”
葉成洋眼睛一亮，“要船工的雙倍工資！”
“呵，野心還挺大的，還想要船工的雙倍工資？”
那他就放心了，到時候輸了也不冤。
高收益自然也意味著高風險！
贏了是雙倍工資，輸了工資清零，很公平！
葉成洋興奮極了，但是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爹，那誰知道漁業公司什么時候就倒閉了？那要是一直沒倒閉呢？你就一直給我發雙倍？”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
畢竟現在確實一直堅挺著啊，他爹賭漁業公司倒閉，那一直要是沒倒閉，那他不就能一直領雙倍嗎？總得有一個期限。
“哎，注意一下，我說的不是漁業公司倒閉，而是漁業公司國有沒了。”
“什么叫做國有沒了？”
“意思就是不再是國有企業了。”
“那不是國有的，還能跟咱們一樣變成私人的嗎？這咋可能啊，這不是一直都是國有，國家的嗎？”
“所以就賭這個啊，要不要？”
葉成洋見他爹信誓旦旦的樣子，又有些猶豫了。
“這么一說又不敢了？”
“感覺要上當？”他盯著他爹看，“爹，要不還是賭漁業公司倒閉吧？”
“不要。”
“那我也不要！”
他就說吧，他爹有問題！
葉成洋揚起腦袋在車上坐好，“我就是如此聰明，還好我發現了有坑！這要是大哥，沒聽清直接就賭了！”
“啥坑啊？”
他得意洋洋，“我以為你要賭漁業公司倒閉，結果你說不是！是賭國有沒了，那我要跟你賭漁業公司倒閉，你又不跟我賭，堅決要賭國有沒了！肯定有問題！差點就被你坑了。”
“呵，還挺聰明的。”
“那當然！”
葉小溪道：“好險，二哥，你差點就要給爹白干10年！那也太慘了吧！”
“就是，爹，你太狠心了！竟然想要讓我白干10年！一個月300塊，我寒暑假三個月就是900塊。”
“10年就是9000塊，我靠，好多啊二哥，你的機智聰明給你保住了9000塊錢！”
“錯了，等我大了，我就一整年都上班，一年就3600了！”
“啊，那更多！爹好黑心啊！”
“差點被坑了！”
葉成洋心有余悸，好多錢啊……
“爹，我還是不是你親兒子啊，你竟然還想著讓我給你白干。”
“我以后廠和漁船以后都是你們的，現在白干又怎么了？”
“那也是以后啊，你又不是現在就給我。”
“想得美！”
葉小溪嘿嘿笑，“爹，反正以后都是我們的，你現在就多給我們點錢唄？”
“儲蓄罐500多還不夠你花啊？”
“那是我攢的錢，我不要花，你給我錢花。”
林秀清拍拍她腦袋，“一天到晚的拿錢去摸獎，給你鞭子要不要？”
“哼。”
葉耀東開摩托車將他們送到碼頭，阿光也開了輛摩托車，將他妻兒也送到了碼頭，大家一起連摩托車也托運上船。
在魔都來回沒摩托車還真不方便，自行車蹬的太慢了，小車阿清又還不會開。
有摩托車代步能便捷很多。
等他們上到漁船上，葉耀東跟阿光兩個也開始討論定點試點休漁的事。
船上的其他人也都在議論這個事，個個都在罵，除了沒有相關的人會覺得無所謂，只是充當熱鬧閑聊。
阿光道：“這要是休漁的話，那兩個月，你工資得不少錢發啊，你那工人好幾百號。”
“對。”
“要不咱們去偷捕珊瑚吧？只要搞一趟，一整年不干都沒事！”
“你們昨晚上商量的？”
“我昨天回來才知道，然后他們來找我，我們商量了一下，大家都挺心動的。既然都安排了兩個月休漁，咱們也不能真的干坐著啥事也不干，真的休息啊。這一個月沒干損失都老大了，還兩個月！”
葉耀東思考著。
“不要想了，沒什么好想的，隨便開一條船去一趟就是200來萬啊，這可以抵我們干多久了？”
阿光繼續勸說游說，“這去一趟應該也要不了多長時間，但是真賺到了，接下去休個把月也無所謂啊。”
“你那么多漁船，派一條船去搞一趟，別說兩個月工資了，一年的工資都夠發了。”
“之前給捕撈，只要不碰上天災人禍，你都能日進斗金，現在都卡你脖子了。”
葉耀東笑著說：“這就叫卡脖子了？那換做是你們，不得要了老命？”
“對啊，可不是要了老命嘛，今年才剛搞的船，結果就給我休漁兩個月，本錢都還沒掙回來，氣都氣死了，突然搞這一出。”
“不確定是禁止近海捕撈，還是全面禁止，先等問清楚了再說。”
“這沒有特意講，不明擺著是全面禁止嗎，肯定是一起休漁。”
“明天廠里先開個會。”
“那明天回來了，我先聯系一下姑丈家里看一下，不知道他們以往都是在哪里打魚。這個定點試點休漁，不知道對他們有沒有影響，要是有影響的話，他們指不定會想著跑一趟。”
“那你先聯系，應該沒那么好聯系上。”
“所以得你幫忙一下，要是電話打到你那里，你給轉達一下，也交代人留意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