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耀東掛上電話后，趁著還有點空閑時間，過問了下廠里的事，原本還想著等放學時間給孩子們打個電話，沒成想他姑丈剛好來了。
他只好招呼人來辦公室，先坐著喝口茶，然后再讓人去叫他爹過來。
姑丈何大偉黝黑的臉龐笑起來滿是褶子，一路東張西望，驚嘆連連，進到辦公室第一眼就被墻上掛著的一堆錦旗還有榮耀匾額吸引。
“哇哈，你真厲害了，文明單位，這啥？榮譽證書……還這么多錦旗？”
“呵呵，有的從家里帶過來，有的是復刻了家里的一份。”葉耀東說著給他遞了一杯茶。
姑丈接過茶抿了一口，等欣賞夠了墻上的榮譽后，才走到桌邊坐下，放下茶杯，這才留意到茶杯上面的印刷字。
“我去，這啥啊？1988年五四青年獎，這還有啥？”
姑丈看著桌子靠墻的一排擺了十幾個搪瓷杯，帶著五星紅旗跟紅色印刷字體都面向他這邊，他一個個念過去……
“先進青年？這個勞動模范？先進生產者？先進集體？貢獻獎？愛國光榮？捍衛領土？這一連串的，你咋這么多搪瓷杯？”
葉耀東眼角眉梢都帶笑，從去年他把這些從家里帶過來擺在桌上，每一個來他辦公室喝茶的人都會留意到，包括到訪的客人。
然后個個都驚訝，他咋那么多杯子，還不同的字，落款蓋章的時間也都不一樣，連紅章都是不同的單位。
他給驚訝的人都講了一下這些搪瓷缸的來歷，變相的夸了一下自己，也增加了客人對他單位的信任度，給他帶來不少的訂單。
這些都是信服力，現在的人都知道這東西的含金量，是加分項，代表他被這么多單位認可，這會兒大家都樸實的很，還是很相信這些東西。
他又把每一個搪瓷缸的來歷，如何被獎勵的故事講了一遍。
姑丈豎起大拇指，“厲害，我一個都難混到，你還混了這么多個。”
“運氣而已，先坐一會兒，等我爹來了，我們再一塊去吃飯，明天我又得出海了。”
姑丈從隨身背著的包里面翻了一下，拿了一個直徑臉盆大小的紅珊瑚原枝遞給他，笑呵呵的道：“給你，底盤隨便讓木工雕刻一個，上個漆，然后把這原枝擺里頭就行了。”
這個珊瑚原枝有點就像一株巨大、繁茂的鹿角，通體是濃郁的牛血紅，底部是深紅色，分支顏色就淺了許多，末枝就有點偏淺粉紅了。
這是沒有經過任何打磨跟修理的原枝，所以色澤由深到淺，還有許多末端的分枝，細如指尖，有的還在捕撈中折斷。
表面也不是光滑的，而是布滿了天然的、類似樹木年輪的紋路和孔洞。
葉耀東雙眼放光的接過，“這么大一個？多少錢啊？我給你。”
“不用，給啥錢啊？又不是多值錢的東西，我也是要過來的，沒花錢。”
姑丈又從包里拿了一個，“還有一個小一點的，但是通體都是牛血紅，這個比較貴重，也是原枝，可以擺一塊。”
這個小一圈，但也沒小多少，而且色澤更好看，通體顏色都是牛血紅，一看就比前一個好。
“臥槽，這個不便宜啊，整個都是阿卡？”
“你知道啊？還挺識貨，這個是老板送你的，前面一個是我問他要的。我說你想要一個，他就讓我隨便挑一個。這讓我挑，我就有些難辦了，得有點分寸，不敢挑得太好，只能適當的挑一個不太貴重的，他看了后又額外拿了一個這個，說送你。這個貴哦，別看小了一圈，但是通體都是牛血紅，不過他也有錢，送得起，那兩網貨已經賣了……”
姑丈并沒有把數字說出口，而是用手指比了一個2。
“要不是被發現了，再搞一網掙更多。”
“我去，這么掙錢？”
“誰說不是，不掙錢能這么去冒險嗎？也就相熟的漁船多，幾條一起去才敢。”
“發財了。”
“也就你名聲大，有這個面子，都不用露面，聽說你想要就直接給你挑了一個好的！”
姑丈說著又在布包里不停的掏，都是斷裂的小珊瑚，堆了一小堆。
“這些都不值錢，沒人要，我隨便抓了一把，你要就留著，不要直接丟垃圾桶也無所謂。”
“要啊，干嘛不要，讓人打磨一下，弄成戒面或者耳墜子，珠子串都可以啊。”
“還費那事？這些都不值錢，沒人要的，還得貼錢貼工費，雕刻這些的手藝師傅大的都整不過來，誰有功夫弄這丁點小東西。”
“以后就有了。”
葉耀東左手拿著大珊瑚原枝，右手拿著通體牛血紅，來回欣賞著，各有各的美。
前一個雖然不是通體血紅，但是漸變的也很漂亮，原始藝術品，后一個更不用說了，看著就值錢。
“你老板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吃飯啊，送了這么大個禮，我也沒東西回送，不如一起吃個飯認識一下啊。”
“他晚上有局，這兩天每天都跟不同的老板吃飯，賣他的那個珊瑚。”
“那可惜了，我明天還要去海上，只能下回了，下回再靠岸這邊的時候，你記得給我打個電話啊。”
“行。”
葉耀東將小珊瑚枝掃到抽屜里，另外兩個抽屜也放不下，直接就擺在桌子上。
等他啥時候抽空了，到時候再請個木工給他雕個底座安置。
葉父這時候才慢吞吞的過來，手里還拎了一袋橘子，也不知道啥時候跑出去買的。
“哎？”他瞪大了眼睛，“哪來的這么大個珊瑚？”
“送的，兩個都是憑我的臉，刷臉刷過來的。”
“送的？你姑丈送的？這個這么大，得不少錢啊？”
“呵呵，一個是我問老板討的，另一個這個通體牛血紅的是老板聽說東子要，主動送他的。”
葉父拿起兩個珊瑚來回觀賞，又舉到光線好的窗戶邊仔細看。
“你現在這臉倒是好使啊？提你名字，人家就主動給你送了？這人情以后得還啊。”
“給你說的，人家好像要求我辦事一樣，明明人家只是想交個朋友，交個有實力的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萬一真有啥事，萬事都好說。”
“對對對對對，交個你這樣有實力的朋友，以后指不定路子就寬了。”
“沒錯。”葉耀東洋洋得意。
他現在確實也認識不少大人物，生意上認識的有錢老板也多了去了，他自己現在也是個有錢的老板！
“準備一下，現在去吃飯嗎？快5點了，去一下飯店也差不多了。”
“我打電話喊一下我本地那些吃吃喝喝的朋友，一起上胖子那，人多熱鬧一點，人少吃飯都冷清。”
人少氣氛都搞不起來，吃個飯冷冷清清的能有啥意思，搞得跟做任務一樣，那就不叫請吃飯了。
“那我們就先走一步，你打電話喊他們，等會讓他們自己去。”
“行啊，開你的小汽車去。”
葉父面上一喜，“開小汽車啊？那等會喝多了怎么開回來？”
“怕啥？喝多了就丟在那里，明天再去開回來，叫胖子派人多盯著點就行。”
“那行，那我們就開小汽車去。”
葉父笑瞇瞇的轉頭又跟何大偉重復講自個去年考了駕照，過年東子又給他買了一輛小汽。
終于又碰到一個能聽他吹牛逼的，而且還是這么親的關系，回過頭，何大偉回到船上跟船友們再吹一遍，他的名聲更廣了。
他們邊聊邊往外走，走向廠里停著的小汽車，圍著小汽車，葉父又介紹了好一會兒才上車。
何大偉坐上車后，左摸摸右摸摸，羨慕極了，“你這是苦盡甘來，享福了，后半輩子指不定還有更大的福氣。”
“呵呵呵，現在這樣我就知足了，有沒有更大的福氣，那得看三個兒子有沒有更大的本事了。”
“我后半輩子要是有你一半的福氣，我做夢都得笑醒。”
葉耀東笑著說：“想要后半輩子有大福氣，首先要先有一個好身體，咱們做海的，全年都在海上待著，可難有一個好身體。”
“那是，天天都睡不夠，每天都覺得胸悶氣短，頭昏腦脹，精神不足，都是硬撐著，還不知道能活多少歲。”
“過兩天靠岸魔都的時候，我讓阿清領你們去醫院做個檢查，我爹也跟著一塊去。哎，別急著拒絕，能不能享福，首先得活得夠久，得有一個好身體才行，反正都靠岸了，也會停靠個幾天。”
姑丈搖頭，“那得多折騰啊，不用費那個心，檢查了也沒用，天天都待在海上，難道檢查了就不用去海上啊？”
“那不一樣，檢查了哪里有毛病，那就對癥下藥，自個也多注意控制一下，該休息就休息，該養老就養老，總比稀里糊涂的身體壞了都不知道。”
葉父也抗拒的很，“瞎折騰什么，誰沒事上醫院，沒病都能檢查出病來，自己嚇自己，我不去，我好著呢，每頓都能吃兩大碗的米飯，指定長命百歲。”
“就是，能吃就行，身體差不了。”
“以前可沒東西吃，底子肯定不好，又一直操勞到現在。聽我一句勸，去檢查一下身體對自己又沒什么損失，頂多騰個一天半天出來，費點時間而已。尤其是你明顯感覺到身體不舒服，那更應該查一下，為了長命百歲啊，怎么都值得。”
葉耀東又對他爹道：“你現在已經享上福了，但是大福氣還在后頭，要不要活到老太太那個歲數，長命百歲，享大福氣？”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能活到那個歲數了？”
“我能掐指一算，你們能活幾歲。”
“那你給我說說我能活幾歲？”
“那不行，你在開車，說了你等會太激動了，三條命在你手上呢。”
葉父轉頭瞪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就這樣說定了，等姑丈出發去魔都的時候，你也去吧，到時候給阿清打電話，她提前掛號，帶你們去做檢查。”
“再說吧……”
已經松動了，那就不需要再多說，等臨到跟前，到時候讓他們一塊去就好了。
葉耀東他們車子開到胖子的店門口，又惹得一片人圍觀，胖子稀罕看著。
“等我再賺一年，明年我也買一輛！”
“那你減減肥，不然肚子那么大，得頂到方向盤了。”
“草……”
“趕緊給我安排一桌，晚上我要請我姑丈吃飯，還有一些本地的朋友過來。”
葉耀東歇了一天，第二天清早忍著宿醉的頭疼，急忙出海去了。
昨天能休一天已經是硬擠出來了，凌晨必須得趕緊出發。
等到了海上，也不知道怎么流傳的，他們竟然知道偷捕珊瑚的事，能跟他通上信后，竟然還問他了。
“你們咋知道的？我走之前，你們應該啥都不知道吧？”
“阿光說的啊？阿光說你那姑丈之前有跟船去偷捕珊瑚，家里的小珊瑚一大堆，你開船返回之后，他就跟我們閑聊開來了。”
阿光呵呵的笑，“就閑聊了幾句，看著姑丈漁船那會兒火急火燎的回去，我猜是不是就是偷捕珊瑚了。”
“哎，東子，偷捕珊瑚真那么掙錢啊？”小道。
“你姑丈的老板是不是去一趟就能捕幾百萬？”
“這也太好掙了吧？咱們是不是也可以去搞一下？”
“東子，你要么問一下你姑丈，他們什么時候還會再去？咱們跟著一起？”
“是啊，這要去搞兩網，回來一輩子都不用愁了。”
葉耀東就知道他們聽說后會心動，這會兒他才剛一出來就蠢蠢欲動的問了。
要他是他們，肯定也會心動，搏一搏，單車變摩托，摩托變奧拓，奧拓變奧迪，發財致富就在眼前。
換兩三年前的他都會心動。
“他們是偷捕的時候被發現，所以趕緊逃躥回來，直奔港口，近幾個月肯定不會去的。”
“那過幾個月要是去的話，可以讓他通知一下嗎？咱們也跟著去行不行？”阿正躍躍欲試。
“我不準備去，太冒險了，我這么多船，穩扎穩打的也沒少掙，現在對我來說，一切求穩比較好。你們要是想跟去的話，我讓我姑丈跟阿光先牽線，到時候你們自己看。”
“你不去啊？”
“嗯，對我來說沒必要鋌而走險。”
大家熱情瞬間減半了。
東子現在可是他們的領頭羊，他都不去，他們跟去總覺得少了點什么，瞬間心里都沒底，感覺沒那么大把握了。
阿光也有點想賭一把，猶豫的道：“要不，你就安排一條船去？其他船還是照常捕撈嘛？”
其他人趕緊附和，“對啊，這也可以，沒讓你全部船都開過去。”
“就開一條船試試，對你來說應該也不會有啥損失，但是賺的話就賺大了。”
“要是就開一條船去的話，對我來說意義也不大，我也不差那一兩百萬。我多費點心思，拿下今年的貿易展，未來幾年能賺的比這多多了，而且還持續持久。”
“你真不去啊？”
“你們要想賭一把的話，就讓阿光聯系我姑丈吧，估計人家剛搞完，近幾個月或者今年可能都不會去，但有這個想法，也可以提前聯系一下。”
他們村現在名聲在外，他們又跟他搭著邊的關系，人家估計也會看個面子給跟。
阿光無奈的道：“那行吧，那就等晚一點再考慮聯系。”
“這他媽b的，咱們附近海域怎么就沒有呢？”阿正罵道。
“有應該是有的，只是形成不了大規模，沒法讓人集中捕撈，那邊可能因為地貌暖流的原因。”
阿正理直氣壯，“東子，我覺得咱們就該跑過去偷捕他們的珊瑚，人家都能大老遠跑咱們這來偷魚了，咱們去他們地盤偷撈珊瑚又怎么滴？”
小小附和，“對，沒錯，他們偷我們的魚，我們就偷他們的珊瑚！”
“行啊，那你們去么，多注意著點安全。我主要是覺得，以我現在的身家沒必要帶那么多人去冒險，那么多船，穩穩的捕撈也沒少掙。干這么冒險的事，萬一被抓，那就是一網打盡了，那得傷筋動骨，哭都沒地方哭。”
阿光無奈，“行吧行吧，我們到時候再說，現在說這些也早。”
阿正道：“反正我到時候要跟去搏一搏！”
“那就到時候再說。”
現在還沒影的事，他也不想多說，萬一到時候有變動呢，葉耀東也不想把話說的那么死。
“不聊了，我要去補個覺了，困死了，頭昏腦脹的，才出海幾天就覺得睡眠嚴重不足。”
“我也感覺暈乎乎的，這要是連續漂個半年，感覺要短命了。”
“真是錢難掙，屎難吃，待一個月海上就挺煎熬的，現在才3月份，離8月份還有5個月，想想天空一片黑暗。”
“我們剛下網，你到了的話，到時候提前吱一聲，看情況再排隊輸送貨。”
葉耀東應了一聲，拿起保溫杯喝了一口茶提神。
看樣子他們勢必得跑一趟去偷捕珊瑚，不然都不會甘心的。
他到時候看情況吧。
也不知道他姑丈偷捕的海域，跟他所知道的是不是一處，海域那么寬廣，他就知道有兩處。
但他姑丈可是前輩，現在就跟船搞這高風險的，他上輩子還是2000年后，一幾年的時候，走的都是前輩的老路。
葉耀東瞎想了一通，暫時先拋在腦后了。
反正他姑丈老板的那一頓飯，他肯定是必請的，什么時候抽空遇到了，請人家吃個飯了解一下，即使自己不去，也可以讓他們多了解一下。
現在是半夜，預計再開個三小時左右，就能抵達目標海域開始收貨。
他打起精神，多留意一下各個顯示屏，也聽聽廣播。
Ps:這一章那個我前面寫亂了，臨到時間發不出來得修改，超時更新了，反正也算零點前的。
明天我努力加更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