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在德國那些事,呂源深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呂源深知道了,是不是代表更多人已經知道了這些事?
這種事真的瞞不住,搞了那么大的陣仗,甭說自己人了,說不定史塔西現在還在為他搞出來的事擦屁股。
也就是他的身份特殊,也就是安娜的背景夠硬,否則早就背鍋了。
在德國時面對民眾,公共宣傳機器自然是帶著指向性的。
既然訪問團和李學武個人都不愿意將這件事承擔下來,而是以功勞的形式全推在了安娜的身上,那經濟委員會自然也樂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畢竟他們不愿意面對蘇毛,更不愿意將史塔西牽扯進經濟領域。
所以這件事在李學武本人以及紅星鋼鐵集團保持沉默的態度中,多方達成了默契與平衡。
唯一不平的也許就是安娜的父親了,因為他的女兒出名了,這對于他和安娜來說都算不上什么好事。
安娜的父親本還想借刀殺人,利用訪問團挾持并獲得經濟委員會的支持,轉到政務口,沒想到竹籃打水一場空,幾方都沒將他考慮在內。
現在的情況是,KGB不敢輕舉妄動,他們怕那兩個走失的同志突然現身說法,抖落出什么要命的大新聞。
至少從目前他們所掌握的情況來看,這兩個同志生死未知。
不能確定死,就必須充分考慮生存的可能,也是隨時會爆的炸彈。
行動隊員所掌握的情況不多,但另一個是執行本次行動的小隊長。
在東德,行動隊小隊長級別的干部已經能掌握很多信息了。
獨立帶隊執行任務,不能對全局有所了解,還怎么做事。
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他們被稱作行動隊,單一個體拿出來那就叫特工。
瓦西金沒能從李學武手中帶走那兩名同事,同樣的他也不敢扣留弗里茨·弗萊舍,因為會被李學武抓住把柄大做文章,畢竟他沒找到弗里茨·弗萊舍的家人,沒法用對方當籌碼。
就是在這種默契和無奈的平衡中,中方訪問團回國,雖然留下了很多尾巴,但也宣布此事告一段落。
除東德遭遇了建筑物和居民財產損失,KGB遭遇了人員傷亡外,再沒有其他方面遭受利益損失。
可總有人會利用這件事做一做文章,以表明他們的立場。
尤其是李學武代表紅星鋼鐵集團、代表首批回國的考察團第一個走出機艙的時候多少雙眼睛迸發出嫉妒和怨毒的目光,不搞點事出來才怪了。
墻外有壞人,墻內也有壞人。
李學武聽呂源深提起這個,敏感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向對方問道:“什么遭遇?我怎么不知道?”
“啊?這個——”呂源深尷尬地笑了笑,撓了撓自己的側臉解釋道:“我也是聽他們說的,說東德的治安環境很一般,您在那邊幾次遇險。”
“沒那么夸張,以訛傳訛罷了。”
李學武放下茶杯淡淡地說道:“只不過遭遇了一場交通事故,便被夸張地說成了遇險。”
“哦哦,原來是這樣啊。”呂源深看了他一眼,自說自話地解釋道:“三人成虎,這從東德幾萬里傳回來的小道消息,可不就走樣成這樣了嘛。”
“剛聽見這些消息的時候我也不敢相信,實在是太……太玄乎了。”
他輕笑了一聲,一邊觀察著李學武的表情一邊說道:“說什么您在東德飛檐走壁,一槍干掉一個匪徒。”
“還說什么您在火車上只用一把爐鏟子便放倒了幾十個人,光抬出去的尸體就數不過來……您瞧瞧我——”
呂源深不好意思地笑著說道:“聽風就是雨,根本沒仔細思考過實際情況。”
“飛檐走壁?還一槍干掉一個匪徒?”李學武好笑地搖了搖頭,道:“怎么不說我會飛呢。”
“您還別說,真有這個傳聞。”
呂源深信誓旦旦地介紹道:“有人說您駕駛直升機脫離險境,將對方的埋伏置于無形,狠狠地耍了對方一次。”
“呵呵呵——”李學武輕笑著說道:“要是聽這個,那我覺得在火車上用爐鏟子放倒幾十個更靠譜一點。”
“哈哈哈!”呂源深也是笑著附和道:“我也是聽到這個才不相信的。”
他挑了挑眉毛,看著李學武打趣道:“一看您這慈眉善目、溫文爾雅的面相也不像是會打打殺殺的模樣,咋可能做出這種匪夷所思的奇事呢。”
“哎!呂廠長,這么說就有點過了啊——”李學武吊著眼睛看了他強調道:“說我溫文爾雅我還能勉強承認,說我慈眉善目,有這種面相的慈嗎?”
“您這是金剛怒目,是另一種慈眉善目,我反正是這么認為的。”
呂源深笑呵呵地解釋道:“咱們私下里說啊,我老娘信佛,小時候老跟我講面似金剛,心懷慈愛,看您對我們,對遼東工業,不就是嚴中有慈嘛。”
“可老話講,義不掌財,慈不掌兵啊——”李學武微微一笑問道:“我是不是對同志們要求的太寬松了?”
“哎——”呂源深聽得出他話語里的含義,笑著說道:“您不就是這樣嚴于律己,寬以待人的性格嘛——”
他點了點頭,道:“這一點甭說是咱們遼東工業,就是集團上下誰不知道?誰不說您對下面人的好。”
“我就是狠不下這個心啊。”
李學武手里轉動著茶杯,看向對面頗有些感慨地講道:“都是一個鍋里吃飯的同志,是一路走過來的戰友。”
他說到這里的時候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說道:“算了,不說了,說多了我自己都覺得沒意思。”
“我特別理解您的心情。”
呂源深微微昂起頭講道:“這隊伍多了確實不好帶,尤其是咱們遼東工業業務范圍廣,產業分成了幾個地域。”
他手指點了點辦公桌強調道:“真要把同志們的心擰成一股繩,上下一條心,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如果遼東工業上下都能如呂廠長這般理解我,那我的工作就好干了。”
李學武點了點頭,看著他說道:“對了,忘了跟你說,今年鋼城汽車無論是從產能還是技術發展,都得到了集團領導的肯定和贊譽。”
他微笑著講道:“辛苦一大年,我給你報了先進個人,等著登臺領獎吧。”
“謝謝秘書長!謝謝!”
呂源深感激地微微躬身道:“真沒想到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卻能得到您和集團如此厚望。”
“應得的,這一年確實辛苦了。”李學武微笑著點了點頭,道:“李主任在集團辦公會上有提到你,說鋼汽能有今天的發展格局,你功不可沒。”
“都是集團制定的發展規劃好,是您帶領我們在遼東工業奮斗的結果。”
呂源深認真地講道:“如果說有半點榮耀,那也應該歸功于集體。”
這馬屁拍的太有指向性了,因為李學武就很少接受榮譽,連回答都酷似他,不得不說,呂源深很懂人情世故。
“是集體,也是個人的。”
李學武看著他說道:“你能獲得這個榮譽,遼東工業也有光彩。”
“今年鋼汽的發展任務更重,新建項目多,技術革新難度大,你可要挺住,繼往開來,更進一步啊。”
“是!我一定不辜負您和組織的期望,努力帶好鋼汽的隊伍。”
呂源深聽見他的話,態度嚴肅地做了表態,講得十分懇切。
李學武點了點頭,站起身同他握了握手,道:“今年是第二個《三年規劃》的第一年,全集團上下產業結構正在發生劇烈變化,鋼汽可不能掉隊。”
他拍了拍呂源深的手背,著重強調道:“今年集團將持續收縮三產股權結構配比,增加新興和重要項目投資力度,你們鋼汽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
“能不能在第二個《三年規劃》中實現引領汽車工業變革的目標,打造出高品質汽車制造企業就看你的表現了。”
“我深知肩膀上的責任之重,定不會辜負您和組織的信任。”
呂源深雙手握著他的手晃了晃,點頭表態道:“我回去后就組織同志們建言獻策,廣納優秀建議,盡快拿出一份符合新時期發展的工作計劃向您匯報。”
“好,我期待你的計劃。”
李學武送了他出門,給足了面子,甚至還在門口聊了這么一會。
會客室里聽到兩人的對話出現了片刻的安靜,都在思量著這些話的含義。
秘書長出差沒回來之前,就屬這老呂思想滑坡最嚴重,不少閑話都是從他這里傳出來的。誰能想到今天他只跟秘書長見了一面,談了不到二十分鐘,這態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堅定和積極。
秘書長是怎么做到的?——
“你們集團在過去一周時間里總計花出去兩千多萬元。”姬衛東正了正手腕上的名表,看向直升機駕駛位上的李學武問道:“你不想說點什么嗎?”
“說什么?錢真不禁花?”
李學武將所有按鈕恢復到關閉狀態,從飛機上跳了下來。
“我從沒把港城的三千萬作為集團發展的必要儲備條件和標準。”
他從另一架直升飛機上同王小南一起搬下滑雪用具,同行而來的直升機駕駛員李勇則在搭建臨時的帳篷。
沒錯,姬衛東又雙叒叕特么回來了,理由是想家了,想兒子了。
這狗屁理由李學武是一點都不相信,他在港城花天酒地夜夜笙歌,還特么能想起內地有個家,孩子有個爹?
也不知道韓雅婷看上他哪了,就算沒有閑話傳回來,自己爺們什么德行還不了解嗎?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從國際飯店調到紅星文藝出版社擔任副總編輯,真就耐得住寂寞,一邊照顧孩子,一邊上班工作。
當然了,姬衛東也不是沒有自知之明,跟李學武在一起的時候每次提起韓雅婷那必然全是好的,沒有一點瑕疵。
他怎么形容韓雅婷的?
姬衛東說自己命好,說自己找了個好媳婦,如果換做是他自己,敢保證讓自己的爺們每一根頭發都是綠顏色的。
“小心點,樹大招風!”
熟練地換上滑雪板,手里比劃著雪杖提醒李學武道:“說不定這會兒已經有人盯上你們集團了,肥豬一頭——”
“謝謝啊,要不是你提醒,我們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么大的麻煩!”
李學武沒好氣地吼了他一嗓子,回頭給王小南交代了一句便雙手撐著雪杖嗖地一下滑下了山谷,沒有一點猶豫。
滑雪運動就是考驗大心臟,是勇氣碰撞的經濟體育,危險、刺激是這項運動的主旋律,也是吸引滑雪愛好者的核心樂趣。
滑雪會上癮,是人類挑戰自然的一種成就感,像是李學武和姬衛東這種人最喜歡挑戰自己,突破自身的極限了。
鋼城再多好玩的項目也比不上他在港城的瀟灑,唯獨滑雪還算是個特色。
為了招待每個月總要嘚瑟回家的姬衛東,李學武請他來嘗試野滑。
不算很陡峭的山谷里,一人多深的雪層,足夠他們玩的驚險刺激了。
滑雪服和全套的滑雪裝備國內可不好找,是姬衛東托關系帶回來的。
一套紫色、一套藍色,姬衛東特別選了騒的發紫的紫色,他在港城早就習慣了這種張揚的穿衣風格。
呼嘯而過的山風將滑雪板濺起的雪花吹散,又被兩人穿透揚長而去。
“太特么刺激了——”
姬衛東在追趕李學武的過程中高喊了一聲,也不管他聽沒聽見,在寒風灌進嗓子眼的時候趕緊閉上了嘴。
即便是烈日當空,陽光普照,可此時千山地區的溫度也在零下三十度往下,陽光幾乎帶不來一點溫度。
呼哨——
滑雪板在雪層上拉出一條長長的S型弧線,最終停在了山谷地低洼地帶。
王小南和李勇駕駛著直升飛機盤旋在兩人的頭頂,正等待著下降的信號。
“呵——”姬衛東穩穩地停在了李學武的身邊,呼出一團白氣,興奮地說道:“這可比人造雪好玩一百倍!”
“港城已經有人造雪滑雪場了?”李學武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成本不低吧?”
“不是港城,不能告訴你。”
姬衛東嘿嘿一笑,掏出背包里的煙霧器拉開,一股紅色濃煙涌起。
“阿特還沒有消息?”
李學武抖了抖手上的白色毛巾敷在臉上,身子往池底挪了挪,讓自己全身都浸泡在恒溫41度的溫泉水中。
不得不說,正在修建的溫泉療養基地確實值得來一趟,未來也將作為集團干部職工療養的必來之地進行打造。
李學武并沒有參與設計,只是提了一些自己知道的設計要求。
其實不提也沒事,世界上哪兒沒有溫泉啊,法國的設計團隊很有功底。
再一個,東方三一建筑設計院在傳統營造規范中早有幾千年的經驗了。
李學武和姬衛東又不是古今中午泡溫泉打屁第一人,唐朝那些個皇帝和妃子可比他們倆更喜歡泡溫泉。
“不知道,大半年沒消息了。”
姬衛東縮在池子里,只露出一張臉,像等待獵食的鱷魚一般漂浮著。
當然了,泡過澡的同志都知道,這種姿勢會造成局部浮出水面,有礙觀瞻(太小的無所謂)。
“我都說沒必要,可他鐵了心要找回面子,說不然就沒法在那邊混了。”
姬衛東突然坐直了身子,因為天上下雪了,局部突出的位置有點涼。
他們正在泡室外溫泉池子,池子邊緣就堆積著昨晚的大雪和熔化的冰碴。
別說,天然石頭壘砌的溫泉池旁那幾顆松柏將這一處景觀徹底升級,很巧妙地將休閑融入了大自然之中。
溫泉療養院還沒有建設完成,但并不耽誤部分功能區開放試運營。
鋼城工業區干部職工已經分批次組織來這邊療養,他不算是最先來體驗的。
“你說,我都不在乎了,他還較這個勁,有意思嗎?”
姬衛東掰著手指頭算計道:“這大半年他得丟下多少生意,少賺多少!”
“也許賬不是這么算的。”
李學武掀起毛巾遮蓋住頭頂,任由雪花拍打在自己的臉上,冰冰涼,爽的很。
“那該怎么算?”姬衛東搓了搓身上,挑眉道:“把一整船的武器裝備白白送給人家,就為了找回面子和公道?”
“他把武器和裝備給了誰?”
李學武轉頭看向他問道:“你知不知道敘利亞兩個派別之間的矛盾關系?”
“知道啊,什葉派和遜尼派嘛。”
姬衛東聳了聳肩膀,道:“我都挨特么輕機槍掃射了,還能不知道?”
他解釋道:“什葉派是阿拉維人和波斯人的主場,遜尼派則是阿拉伯人、庫爾德人還有亞美尼亞人的地盤。”
“既然你都知道這些,那你說阿特留在那是為了干啥?”
李學武輕輕地一笑,道:“我覺得阿特不是為了意氣之爭,他是覺得那片土地的爭斗還不夠兇狠,還不夠刺激。”
“你是說——”
姬衛東驚訝的差點站起來,可腳下是大塊的鵝卵石,身子歪在了水里。
撲騰了兩下,他雙手抹了一把臉,還是難掩驚訝地問道:“他是想挑起戰爭?”
“不,應該是升級戰爭。”
李學武晃了晃腦袋,強調道:“從他將武器送給這些部落酋長的行為上來看,他是打算升級戰爭的手段。”
“以往那些部落使用的的大刀長矛才能消耗幾個錢,步槍、輕機槍對射又能耗費多少子彈。”
他扭頭看向姬衛東微微一笑,道:“真正到了火箭炮對轟的時候那才是真金白銀換軍火,他想的應該是這個。”
“他有這種頭腦?”
姬衛東有點不得不相信李學武的話了,但他不敢,或者說不愿意相信阿特有這種算計和頭腦的事實。
如果他承認了這個事實,那豈不是說被阿特蒙在鼓里的他是個大傻子嗎?
“或許吧,也許我猜錯了?”
李學武玩味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拉下頭頂的毛巾,這會兒有點凍臉了。
姬衛東臉色變幻幾次,長出了一口氣,道:“你罵人可真臟啊。”
什么特么猜錯了,這是故意嘲諷自己不敢承認錯誤呢。
他用溫泉水搓了搓臉,抬起頭說道:“就算是這樣,幾個月沒消息,他在搞什么鬼?難道想干掉卡大菲?”
“敵人利用好了,也可以成為棋子,不一定非要以消滅對方為目的。”
李學武淡淡地說道:“如果真能影響了敘利亞的形勢,讓那些部落有了為非作歹之心,他還真有可能撈一筆。”
說到這,他想到了一種可能,轉頭看向姬衛東問道:“你覺得阿特的背后有沒有其他勢力存在?”
“什么意思?你是說——”
姬衛東皺起眉頭道:“我查過他的底細,沒收到有這方面的報告。”
“你們在北非和中亞地區的情報網絡太弱了,甚至不值一提。”
李學武微微搖頭道:“真正能調查到多少關于他的背景關系。”
“我只是瞎猜啊,看他這種做事風格,倒是跟漂亮國的作風很像啊。”
“怎么又扯到丑國去了?”
姬衛東扯過石頭上放著的茶盤,灌了一口熱茶說道:“你覺得阿特背后站著的是那些丑國人?”
“我只是提供一種猜測。”
李學武看著星空說道:“具體情況還得看情報反饋,這是你的工作。”
“你好像對國際關系很了解。”
姬衛東嘿嘿笑著湊過來問道:“怎么?打算來調查部跟我做同事嗎?”
“能離我遠點嗎?”李學武瞥了他一眼,道:“再沾上你的傻氣。”
“我只不過在陰謀詭計上略遜你一籌,你在尖酸刻薄上可比我高多了!”
姬衛東翻了翻白眼,就挨著他重新躺了下來,道:“說說丑國的風格。”
“你工作怎么做的?這種基礎情報和分析還需要我來指導你?”
李學武斜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代理人戰爭了解過沒有?”
“這還用你給我解釋?”
姬衛東犟嘴道:“我可是科班出身,專門干這個的。”
“呵呵——”李學武的笑聲充分地表達了懷疑的情緒,差點惹得姬衛東惱羞成怒。
懷疑他的德行可以,但不能懷疑他的專業,畢竟他是靠這個吃飯的。
“想想吧,是誰支持卡大菲上位的,他不正式表態,或者做點什么,對方能饒了他?”
李學武輕笑著說道:“在國際關系這一塊我雖然算不上專業的,但有眼睛會看,不像你們。”
“我們怎么了!”姬衛東被罵的實在忍不住,跳腳道:“你說清楚——”
“你們好,你們視野深遠,判斷準確,從沒錯失一次有利機遇……”
“行了行了——”姬衛東不敢再讓李學武罵下去了,臉臊得慌。
“我個人并不能代表調查部。”
他想了想,說道:“你看得這么清楚,怎么不去干這個呢?”
“呵呵,真叫你說著了。”
李學武轉頭看向他說道:“這個月我可能就要換個工作了。”
“換工作?紅鋼集團的?”
姬衛東倏地一驚,隨即反應過來這不可能,李學武目前不可能離開紅鋼。
那么答案只有一個了!
“衛三團那邊有結果了?”
他瞪著眼睛問道:“衛戍區是什么意思?留你還是不留你?”
“這么長時間了,光借你的光辦事,連個名聲都不給。”
“我都不在乎,你急什么?”
李學武瞅了他一眼,道:“我早就想辭了那份兼職的,只是報告打上去就被退回來,再打就沒意思了。”
“他們哪里會舍得讓你走!”
姬衛東忿忿不平地說道:“紅鋼集團發展的越好他們越不會放你走。”
“對了,這一次調你去哪?”
他看向李學武問道:“該不會隨便塞個參謀的崗位給你吧,忒埋汰人了。”
“不是,是去正法干部學校。”
李學武微微搖頭說出了一個讓姬衛東非常驚訝的名字。
“正法干部學校?西城那個?”
姬衛東對京城各部門當然了解,他驚訝的是李學武的工作調動跨度之大。
中正法干部學校是哪個?
這個學校換了幾個名字,每個時期的名字都不太一樣。
最早叫過華北保衛干部訓練班、華北工安干部學校、中工安干部學校。
換現在這個名字之前叫中人民工安學院,就是輪訓和培訓在職警官的學院,工安系統非常重要的培訓機構。
“去干什么?干部?還是教書?”
“不知道,等通知呢。”
李學武看著天上飄下來的雪花說道:“領導只是跟我談了話而已。”
“真是會挑時候啊——”
姬衛東撇了撇嘴角道:“這是拿你當財神爺了,哪需要錢就把你放在哪。”
“哎,我勸你啊早點想個賺錢的主意,否則人家找上你的時候你憋手。”
“你在教我做事啊?”
李學武扭頭看了他一眼,道:“泡好了嗎?我餓了,走,回去吃飯。”
到底是沒躲過去,被沈飛的王新堵在了辦公室里,卜清芳還在匯報工作。
“沒關系,說你們的。”
王新很是自然地擺了擺手,笑著說道:“我時間有的是,可以等的。”
他也沒跟李學武客氣,自顧自地走到茶柜前給自己泡了杯熱茶。
卜清芳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李學武,不明白這是啥意思。
“沈飛的王副廠長。”李學武給她做了介紹,隨后看向王新說道:“要不我讓張兢過來……”
“不用,不用,忙你的。”
王新擺了擺手,端著茶杯走到沙發邊上坐下,道:“半個月都等了,還差你這三五十分鐘的了?”
卜清芳聽對方的語氣明顯帶著情緒,問道:“要不我等會兒再來?”
“沒事,王副廠長對三產工業也感興趣,你說你的。”
李學武抬手按了按,示意她沒關系。
卜清芳回頭看了對方一眼,這才繼續匯報道:“七廠那邊已經交接完成,就等著明年拆改裝了。”
“我給集團報上去的財務預算被打回來了,說要重做。”
她點了點頭,道:“我知道跟這次德國的技術引進有關系,景總給我打電話,說七廠這個項目可以照舊。”
“電廠的附屬企業呢?”
李學武雙手交叉放在小腹前,靠著椅子問道:“她答應給你解決了嗎?”
“我都不敢想,她問都沒問,直接告訴我只能解決這些。”
卜清芳苦笑著揉了揉額頭,道:“看來附屬企業只能我自己想辦法了。”
“想什么辦法?貸款?”李學武看著她問道:“還是相關企業合作?”
“合作就太吃虧了——”
卜清芳強調道:“幾乎可以肯定的是電廠一旦運營,必定是要盈利的。”
“而作為附屬企業,無論是電解鋁還是電鍍工業,都是咱們集團的已經掌握了的工業技術,很好實現盈利。”
她攤了攤手說道:“剩下的磚廠、水泥廠、砂石廠這些還用說嗎?”
“你想的的太簡單了。”
李學武微微搖頭說道:“光說這些工廠的設備和技術以及工人就是一大筆投資,光靠貸款可拿不到這筆數目。”
“這不是來找您化緣了嘛。”
卜清芳笑了笑,說道:“怎么說我們也算遼東工業的一部分,您愿意借給我們一部分資金解決實際困難行,或者直接授權工業區電廠內部聯營也行。”
“沒錢,真沒錢了——”
李學武搖了搖頭,道:“集團在港城的一千多萬動不了,那是給技術引進準備的專項資金,是保證那些項目平穩落地的資本,我是沒權利去挪動。”
“正因為抽調了這部分資金,集團在今年的財務預算上就得緊一緊。”
他認真地解釋道:“我在工作會議上帶頭表態遼東工業是要減預算的。”
“再怎么減,遼東工業的整體預算體量是在這擺著呢——”卜清芳算計道:“要不您先挪動下半年的預算資金給我,我保證年中之前給你堵上這個窟窿,怎么樣?”
“你倒是敢用,可我不敢挪啊。”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別惦記我這點家底了,昨天領導小組會議上,我已經把預算分下去了,我手里沒了。”
“就算剩下那一點應急的,也不夠給你用的,消停想別的辦法吧。”
“那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錢在地上撂著不撿吧?”卜清芳耍無賴地說道:“不行,您不給我錢我就不走了——”
“咳咳——”在沙發上坐著的王新聽見這句話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你瞅瞅,你一說不走了可給王副廠長嚇壞了,他還等著我呢。”
李學武玩笑道:“如果讓下面人看見聯合能源開發總公司的老總在我這耍無賴,你這威信可就不保了啊——”
“那我不管,要不到錢我一樣會丟面子,這面子還不如在你這丟呢。”
卜清芳側身抱著椅子靠背撇嘴道:“到時候也讓同志們看一看,咱們的秘書長多么的小氣。”
“哎嘿——我小氣?”
李學武好笑地點了點她,道:“你盯上七廠的時候是誰幫你搭橋鋪路的?現在你倒反咬我一口了,真不該啊!”
“我要是有辦法能這樣嘛——”
卜清芳扭頭看著他說道:“領導,我現在是騎虎難下了,這個項目做不成,回去以后還怎么做工作啊。”
“咳咳,不至于吧——”
可能是等的時間有點長了,或者聽著有點心動了,王新開口道:“紅鋼集團啊,這點錢都拿不出來?”
“你看看,有比我們硬氣的。”李學武笑著示意了沙發那邊,對卜清芳說道:“你要不要問問王副廠長,興許能從他那要到錢呢,沈飛可比咱們富裕。”
“王副廠長,您給評評理。”
卜清芳轉頭看向王新介紹道:“我們聯合能源收購了鋼城發電七廠,憑借我們手里的煤炭資源準備做工業用電業務,現在收購進行到最后一步了,領導說配套產業沒錢搞,這不是為難人嘛!”
“什么工業用電業務?”
王新好奇地問道:“是跟供電一樣嗎?”
“單獨供應工業企業的電網。”卜清芳介紹道:“現在拿七廠做試點,我們準備在遼東各大工業區營造發電以及發電配套企業,如電解、電鍍……”
她可是個大仙,原來在宣傳口,你想她的口才能弱的了?
不僅給王新介紹了發電產業的未來,還介紹了發電產業的配套三產,哪一樣拿出來都是目前緊缺的物資。
“這可不真是地上掉錢了嘛——”
王新轉頭看向李學武問道:“你們集團為啥不投這樣的項目啊?”
“呵呵——”李學武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不是跟你說過的嘛,我們集團正在做產業升級,像這樣的小項目,尤其是無法形成集成化產業的,都不會再投資了,現有的產業都會拋售。”
“啊,啊,這倒是——”
王新想起了這個情況,前陣子李學武還向他推薦紅星鋼鐵集團那些三產工業來著,說的也是穩賺不賠。
他看了卜清芳一眼,道:“你們的這個項目有保證嗎?”
“還要什么保證?”
卜清芳瞪了瞪眼睛,道:“我們自己挖的煤,直接送到發電廠發電,成本也就這么一點,還需要什么保證?”
“這——這倒也是——”
王新心里還想著她剛剛介紹的那些盈利點和項目回報率呢,腦子有點不夠用。
他想了想,看向卜清芳大膽地問道:“要投資這些項目得需要多少錢?”
“啊?沈飛要投資嗎?”
卜清芳這個時候倒猶豫了,回頭看了李學武一眼,道:“不行吧……?”
“為什么不行?”這反倒激起王新的好奇心了,“你剛剛不是說缺錢的嘛,怎么這會兒又不要投資了?”
“缺錢是缺錢,但我們缺的是建設成本。”卜清芳認真地解釋道:“能夠確定盈利的項目,在低風險狀態下,只要想辦法籌集到建設資金就行了。”
“也就是說,沒必要給我們分錢唄?”王新想明白了,“是這個意思吧?”
“清芳同志,要不你先回去再想想辦法?”李學武知道適可而止,主動打斷兩人的對話,道:“你這筆錢我下來跟領導問一下,看行不行,好吧?”
“那您可得上點心啊——”
卜清芳一見他答應了,理都不理王新了,招呼過后起身便離開了。
王新看了看她的背影,轉頭看向李學武問道:“你們不是不打算投資這個項目了嗎?”
“是紅鋼集團不打算投資。”
李學武收拾了辦公桌上的文件,嘴里強調道:“但聯合能源開發總公司旗下還有其他聯營企業,得問問他們。”
“搞的這么復雜?”
王新端起茶杯走到剛剛卜清芳坐的位置坐下,迭起腿看著他問道:“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唄?”
“你看看,你又說這話。”
李學武抬起頭看向他,笑著講道:“沈飛也是紅鋼的合作企業,咱們是一家人,說話這么客氣干什么。”
“不客氣也不行啊——”
王新回頭看了一眼門口道:“這不是明顯防著我們呢嘛。”
“王副廠長,聊點實際的吧。”
李學武看著他,認真地說道:“就算我們把這個項目的投資權給你們,你們真打算投資嗎?”
“你們是飛機制造廠,投一個發電廠有什么用,這電廠的盈利是細水長流型的,可能一兩年才能實現盈利。”
“這還叫細水長流啊!”
王新看著他說道:“叫你這么說,非得三五個月實現盈利才叫好項目?”
“我們剛剛在德國花了125萬買了一整套客車生產線和配套工業設備。”
李學武看著他淡定地介紹道:“從簽約到拆運裝,最快8個月就能實現客車生產計劃,你說這個項目怎么樣?”
“8個月!”王新驚訝地看著他,問道:“8個月實現盈利嗎?”
“125萬呢,一臺車可賺不回來。”李學武輕笑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道:“怎么也得一年半才行。”
“125萬,一年半盈利。”
王新嘀咕了一句,挑眉問道:“用塔東機場換你們鋼汽的股份怎么樣?”
“那我得仔細看看了。”
李學武放下茶杯,探著身子仔細觀察起了王新的面相。
王新也是被看的頗為不自在,瞅著他問道:“你看啥呢?”
“我看你長得不美想得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