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誰,你二叔和你三叔家來人了嗎?”
易忠海來的比較晚,見李學武站在門口便也就聊起來了。
李學武見他老的真快,比去年搬家的時候至少老十歲。
“我二叔沒來,我二嬸來了,跟后院呢。”
他給門口站著的幾個爺們散了煙,嘴里介紹道:“我三叔家太遠了,工作又忙。”
“可不是咋地,羊城到這兒還不得坐三天火車啊。”
易忠海點點頭說道:“這事兒得理解,都不容易。”
“自己家人,有啥不能理解的。”李學武笑了笑,輕聲講道:“我爸和我們商量,本來就沒打算大操大辦。”
他挑了挑下巴,示意了身后的院里講道:“這不是怕委屈了毓秀嘛,就親戚鄰居。”
“那咱們得辦,你家有事要不招待咱們可說不過去。”
劉海中慢慢悠悠地從胡同口進來,聽見他們聊的便也接了一句,表示認同。
“二大爺您咋來的?”
李學武讓了煙給他,嘴里客氣著,卻被劉海中拒絕了。
“身體不行,光福帶我去醫院檢查,大夫說讓戒煙。”
劉海中擺了擺手苦笑道:“現在不僅要聽兒子的,還特么得聽大夫的。”
“呵呵呵——”
門口站著的眾人見他開玩笑,便都跟著笑了起來。
李學武收了香煙在手里,笑著看了他問道:“咋地了?瞧您這身體倍兒棒去醫院瞧啥了?”
“心和肺,有時候喘不上來氣,干點活兒就累得慌。”
劉海中比劃了自己心口和肺的位置介紹道:“完了,老了,不中用了,早晚要報廢。”
“您才多大歲數,距離報廢還早著呢。”
李學武開玩笑道:“上點機油,還能再干三十年。”
“三十年?哪敢想哦。”
劉海中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十年我就知足了。”
“一大爺還有幾年退休?”李學武轉頭看向易忠海問道:“瞧您身體還好啊?”
“也不行了,吃藥呢。”
易忠海身體狀況下降的太明顯了,瞧著也是虛的厲害。
“我跟你一大媽身體都不行了,早年落下的毛病。”
“那時候都這樣,哪有現在的好生活,工人當家做主。”
劉海中感慨著說道:“要不我講再奉獻十年呢。”
他看了看李學武,不無艷羨地說道:“你們趕上好時候了啊,比我們那時候強。”
“都說打江山難,守江山更難。”李學武點點頭講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不忘初心,繼往開來吧。”
“還是你有水平,到什么時候都得有文化。”
劉海中認投地點點頭講道:“沒有文化到什么時候都不行啊,有機遇都看不見。”
“就算可以了,一代更比一代強就得知足。”
易忠海勸慰他道:“你得惜福啊,光福我瞅著就行。”
“唉——這么說吧。”
劉海中無奈地講道:“人家一問我有仨兒子,說人丁興旺,可有啥用啊?”
他指了指李學武講道:“要不是那時候你教他做人,現在我一個兒子都指望不上。”
“您別在家里罵我就行,說啥教不教的,都是鄰居。”
李學武笑著應道:“就像一大爺說的,多惜福吧。”
“唉,咋不惜福,都這么大歲數了,再不懂事還是人了?”劉海中苦笑著講道:“也該給孩子們留點臉面了。”
“我瞅咱們院里的小伙子還可以,像你們家光福,閆解放、閆解曠,這都可以了。”
易忠海點點頭講道:“上哪找十全十美的去,浪子回頭金不換,往后指望光福孝順你吧。”
“劉光福現在咋樣?”
李學武就著兩人的話題問道:“我挺長時間沒見著他了。”
“不是跟著國棟一起嘛,還是負責縫紉社的工作。”
劉海中語氣中帶著一點知足和炫耀地講道:“街道不嫌棄他的過去,算給他體面。”
“閆解放也行了,都兩臺車了,他一臺他弟弟一臺。”
易忠海也介紹道:“現在哥倆一起干運輸,還說年底要再買一套房子分開住呢。”
“一晃兒,以前看著還是孩子呢,現在都大了。”
劉海中看著門口貼著的喜字講道:“我們都老嘍。”
“再不老都成妖精了。”
傻柱晃悠著從門洞里走出來,看著他們逗笑道:“眼瞅著都要當爺爺了,還不老?”
“是光福媳婦兒有了?”
李學武剛剛就聽他的口風有這個意思,似是在隱隱地炫耀著,或者是在表達什么。
劉海中矜持地點點頭,道:“也是才跟我說,倆人一點都不長心,讓我說一頓。”
“光福媳婦兒下來了?”
易忠海問了一句,認同地講道:“可得加點小心。”
“可不是咋地,我說完他媽也說他,這才停了縫紉社的工作。”
劉海中感慨道:“現在的年輕人啊,要沒有老的盯著,說不定要犯多少錯呢。”
“二大媽身體咋樣?”
李學武看了他問道:“自從搬家以后還沒見著呢。”
“湊活吧——”劉海中因家中即將添人進口而臉上浮現的笑意消失,換做無奈的語氣講道:“能挺到見著孫子就算得著了,得不著也沒辦法。”
“這么嚴重了嗎?”
李學武關心地問道:“沒去醫院看看嗎?離著又不遠。”
“咋沒去,我這有個頭疼腦熱的光福都緊盯著去醫院,他媽的情況他能不張羅?”
劉海中無奈地擺了擺手講道:“到時候了,她自己也知道,挺過一天算一天吧。”
“都下不來地了。”易忠海在一旁解釋道:“前兒個你一大媽還去看了,老說以前的事,說眼前像放電影似的。”
劉海中不愿意在人家大喜的日子提這些糟心的事,只由著易忠海解釋過后便不再說。
說起來,劉海中同易忠海之間還有些別扭在心里頭。
當初要不是他起了歹心,易忠海的身體也不能垮的這么快、這么厲害。
他跟易忠海都一個單位,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心里要說沒有愧疚和自責是不可能的。
正因為有這些情緒,又不好說出口,再加上易忠海兩口子所表現出來的大度,他心里更是堵了一塊大石頭似的。
老伴兒中風也是因為他的不著調,他現在后悔死了。
可后悔能有什么用,這世上最難買的就是后悔藥了。
易忠海當然也能感受到他的尷尬與隔閡,所以兩人住的不算遠,但不是一起來的。
他能聽到二大媽要不行的消息讓老伴去探望,但并不意味著他真的原諒了劉海中。
有些事不說不代表不在意,男人再大度也容不下坑害之仇,不提就算仁至義盡了。
“家里親戚都誰來了?”
易忠海轉移了話題,道:“還是就京城這些人?”
“我丈母娘回來了,前天到的。”李學武回應道:“再有就是我大嫂那邊的親戚。”
“那誰,毓秀家沒來人嗎?”易忠海問道:“說是在挺老遠的地方工作呢?”
“嗯,毓秀的母親回來了,跟我爸媽見了一面。”
李學武介紹道:“一會兒也來送親。”
“街道王主任來了,鋼鐵學院的韓老師也在。”
傻柱提醒他道:“剛才見著都在后院呢,你那屋。”
“嗯,就這些親戚了。”
李學武看了看街道口,這會兒該來的都應該來了,便招呼他們道:“咱們去倒座房吧,別老在這站著,來咱家了一口茶水還沒喝上呢。”
“嗨,故地重游啊。”
劉海中笑著講道:“要沒今天這個事情,我們都找不到理由回來了,看著真想啊。”
“你瞧,我就說吧!”
傻柱抱著胳膊揶揄道:“你搬家那時候我就說你早晚得后悔,現在真照我說的去了吧。”
“別煩人了,忙你的去,廚房的菜不炒了?”
劉海中笑罵著捶了他一拳,這才隨著眾人進了院。
院里已經搭起了喜棚,就在前院,這在以前是不敢想的,因為左右鄰居絕對不讓。
現在前院只剩下李家一家,愛怎么折騰便怎么折騰。
抱著孩子來坐席的三大媽侯慶華暗暗撇嘴嘖舌,要是她們家還住在這,怎么會讓李家占用她家的地方如此風光。
都是老街坊、老鄰居,李順在擬給信兒名單的時候就定了閆解放,這是閆家現在的當家人,自然要給消息。
閆解放現在也干著回收站的活兒,同沈國棟關系很好。
想不好也不行啊,這年月兄弟倆養兩臺車,要沒有個硬實點的關系還不讓人欺負死。
他是個瘸子,凄慘的時候大家都能同情他,但他賺錢了就有這活不下去的頑主找上他要錢。
什么名目就不說了,反正就是訛錢,不給就砸車。
他媳婦兒還是紅星鋼鐵集團保衛處的呢,這都不行。
沈國棟在街道還是有面子的,就是在北新橋等周圍幾個街道說話也好使。
有姬毓秀和王主任照顧著,他為人又四海,誰會傻不拉幾地駁了他的面子。
明白點事兒的,或者老江湖都知道他身后站著的是誰,現在李學武是不回街道了,可大家都知道他現在牛嗶著呢。
廢話,紅星鋼鐵集團在整個東城都是頂尖的企業,集團領導在東城也是體面人物。
這些頑主心里還拿他當江湖前輩,私下里喝酒都要提起吹吹牛嗶,漲漲心氣,哪里會砸了他這塊兒招牌。
所以無論是沈國棟還是回收站,在東城暢行無阻。
有人找麻煩,都不用沈國棟出手,早有賣好的將那些不長眼的給收拾了。
不知道誰傳出來的,交道口不允許有大頑主存在,更不允許在這條街道茬架。
別問為什么,問就是這地方陽光太盛見不得一點黑暗。
“老大幾月的預產期?”
丁鳳霞拉著趙雅芳的手問道:“瞅著孩子可不小,行走坐臥一定要加小心。”
“嬸兒,十月份的,還有一個月呢。”
趙雅芳是李家長子長媳,有婚喪嫁娶本應幫助婆婆操持接待事物,但因為肚子大了,就算她想幫忙家里人也不讓。
更怕前院人多吵鬧,劉茵一早便將她攆到了后院,陪著幾家娘家戚兒嘮嗑。
特意來參加婚禮的丁鳳霞前天就到京城了,是住在閨女家,一早也隨顧寧來了這邊。
屋里也沒別的遠近親屬,王露的母親、韓雅婷的母親以及同顧寧一起來的韓殊在。
韓殊是聽說丁鳳霞回來了,這才奔著顧寧一起。
同李家的交情還在董文學和李學武身上,也在她和顧寧的身上,不能裝看不見。
在這屋里坐著的基本上都是有點身份的,是等著娘家戚兒來了到這邊休息等著開席。
李學武的二嬸韓秀梅并沒在后院,作為李家媳婦兒,是大哥家的孩子結婚,大侄兒媳婦又懷有身孕,自覺地在前面幫著大嫂維持。
劉茵讓了她幾次去后院她都沒去,不提以前妯娌間的摩擦和隔閡,就沖她們家李娟那么不懂事,大哥大嫂都沒怪罪,特意往吉城去看他們,這份情誼她還是掛在心上的。
再說了,老太太還在前院炕上坐著呢,家里來客人總得往老太太這邊問候幾句。
李學武怕老太太累著,幾次勸了她往后院去歇息,可老太太堅持著,說是不能失禮。
同大姥一起,每有客人過來,總得聊上幾句。
屋里熱鬧著,院里也同樣熱鬧,上歲數的才有資格在屋里閑話,年輕一點的只能在喜棚里閑聊。
有左右街坊小年輕的聚在一起打牌,吵鬧嬉笑聲烘托得今天的氣氛更加熱切。
小孩子們更是覺得歡樂,總算有理由再聚在一起了。
只是沒了棒梗的身影,這些孩子們再鬧騰也不會玩出什么花樣,無非是追逐打鬧。
以前同在院里玩耍的閆芳、李唐、何壯、李姝、李寧、張新民、聞遠,還有今天隨母親一起來熱鬧的姬不凡。
這里年齡最大的是張新民,再從他往上就是秦淮茹的倆閨女了。
只是槐花都上小學了,同姐姐小當穩穩地坐在一邊,已經有了大姑娘的模樣。
讓人不覺多看兩眼的是同她們坐在一起的兩個姑娘。十四、五歲的樣子,看著就是姐倆,模樣俊俏可人,妥妥的美人坯子。
“那是誰家的姑娘?”
王露拉著小姑子的手同何雨水站在一邊看著熱鬧聊閑篇,目光掃到那對姐妹兩個,便問了雨水,“你們院的?”
“秦姐家的。”何雨水是見過這倆閨女的,就在秦淮茹第二次結婚的酒席上。
那一次也不算很正式的席面,只是鄰居之間喝了頓酒。
這還是劉國友堅持的,說是名正言順,怕委屈了秦淮茹。
秦淮茹有什么好委屈的,二婚帶著仨孩子,他帶著倆,湊在一起過日子誰能說什么。
“是她愛人帶過來的倆閨女,更棒梗年齡相仿。”
何雨水同王露都在紅星鋼鐵集團,是同事也早就認識。
再說了,就算集團機關人多,有李學武在她們也早就認識了,王露給他當過秘書呢。
“長得真好,秦姐有福啊,白撿倆大閨女。”
王露笑著贊了一句,倒是惹得雨水也跟著笑了。
她笑是因為王露說話有意思,秦淮茹白撿的這倆閨女是不是福氣不知道,但她知道棒梗鬧的那一次就因為她們。
異父異母的親兄妹,湊在一家是五個兄弟姐妹。
其實這種狀況也不少見,重組家庭哪有不帶孩子的,尤其是這個年代孩子還多。
院里的事情,劉國友的倆孩子是怎么來的?
如果依著賈張氏的意思當然不會帶她們出來,甚至她都沒正眼看過這倆孫女。
在她眼里就是秦淮茹狼心狗肺,為了屈就劉國友攆走了她的寶貝大孫子去東北吃苦。
任由秦淮茹怎么解釋,她都認定了東北苦寒之地,棒梗在那邊還能享著福?
什么天天吃飯店,住著小別墅,糊弄鬼呢?
以前秦淮茹跟著李學武的時候棒梗都沒混上這種待遇,現在兩人沒了這層關系李學武憑什么如此照顧棒梗。
賈張氏想的明白啊,真要叫秦淮茹說的那樣,李學武都不是照顧棒梗了,那是養兒子了,她真要懷疑棒梗是不是自己的親孫子了。
可她懷疑誰也不會懷疑李學武,因為秦淮茹結婚的時候李學武才十歲。
所以賈張氏不相信秦淮茹從鋼城回來說的那些話。
她越是念著棒梗,對這倆閨女越是不假辭色,冷眼相待。
秦淮茹勸了幾次,劉國友也做了努力,就是不見成效。
劉國友的這倆閨女也是心高氣傲的主兒,自然不會親近她,平日里小姐妹湊在一起說悄悄話,全把他們當外人。
今天兩姐妹來參加大院的事情也是劉國友的意思,秦淮茹聽了他的理由不能不同意。
秦淮茹知道劉國友的心思是另外有打算,可話總不能挑破了說,那不得吵架動手啊。
劉國友講的是倆閨女十四五歲了,眼瞅著就是大姑娘,學習上又沒啥指望,不得早早地張羅著找個婆家啊。
京城的適齡青年都要下鄉勞動,他哪里舍得自己如花似玉的閨女去鄉下吃苦。
吃苦倒無所謂了,他就怕倆閨女不懂事有個好歹。
你想吧,這年月鄉下是個什么狀況,年輕男女湊在一起又是個什么狀況,他能放心?
他也在做工作、做準備,一等倆閨女到歲數先安排工作,哪怕是臨時工也要上班。同時要給她們張羅婆家,兩樣都定下來,也就不用往鄉下去了。
這年月女孩男孩都一樣,十四五歲的時候不帶著出來見見世面,真等十八九人家都不知道你有這么大的閨女小子,誰能想起來給你家介紹對象。
讓倆閨女接觸大院這邊的人就是方便往后找婆家,瞧著倆閨女長得好也有人主動相看,街坊鄰居也知根知底。
劉國友別樣的心思是在李家李學武的身上,他要想抱上這條大腿就得增進私人感情。
別想歪了啊,他可不是送閨女的惡人,他是想著今天李家有喜事,李學武的圈子也會來人,萬一有年齡相仿的呢。
只要攀上兒女親家,往后相互扶持不也名正言順。
他都從秦淮茹那兒打聽了,李家有兩個親家不一般。
就算是大兒媳婦兒家是農村的,可大兒媳婦有出息啊,往后村里的爹媽能受委屈了?
再看老二和老三的親家,那身份背景就有點嚇人了。
秦淮茹知道他的小心思,可也不愿意戳破,怕影響了夫妻感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她不想管這倆閨女的婚事。
當后媽的,怎么做都有不對的理由,往后過的好過不好都能怨到她的頭上。
所以她什么都不說,任由劉國友折騰著。
劉國友想攀高枝兒她也不攔著,倒是要看看熱鬧。
那對兒閨女長得越好,越要將小當和槐花比下去。
一家四個閨女,到時候不比婆家丈夫比什么?
秦淮茹沒想著壞劉國友倆閨女的未來,也沒想著委屈了自己的倆孩子,所以就看著。
李學武的圈子里都是什么人,無論是集團層面還是地方層面的,能看得上他們家?
再說回收站這邊,劉國友能舍得?
就算劉國友舍得,這個圈子里哪有好人啊,這倆閨女還不得被人家生吞活剝了啊。
這年月長的越好越危險,就連正經人家相看兒媳婦也是挑選有福氣的,哪里會選個狐媚子回去惹是生非。
不湊巧,劉國友的倆閨女就是這般媚眼俏臉,男人看了喜歡,女人看了皺眉。
才十四五歲的年齡就有了心眼兒,長大說不定怎么著呢。
院里人重新聚在一起自然要閑話家常,除了說說李家的風光,秦淮茹家也貢獻了一部分談資。
“哎嗨!新娘子來了!”
不知道是誰站在門口吼了這么一嗓子,院里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有好看熱鬧的婦女和孩子們齊齊奔向了大門口。
雖然說這年月已經有了收音機,甚至有些家庭已經看上了電視機,但精神娛樂的匱乏依舊沒有徹底解決。
這么說吧,但凡誰家有點什么事,門口和窗子能站一圈人,拔著脖子往你家看。
尷尬?別鬧了,他們不覺得尷尬就是你尷尬了。
農村比城里更甚,但凡誰家來親戚了,必然會有來看熱鬧的。
城里也一樣,新人結婚最招大家喜歡的情節就是看新娘子,是美是丑、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要品頭論足一番。
他們沒見過姬毓秀嗎?
當然見過,可也因為見過才要看看她結婚時的樣子。
平日里姬毓秀表現的雖然說不上嚴肅,可久在分局工作,氣度早已經改變。
所以以前見沒見過都不耽誤大家對新娘子的好奇。
“放炮了啊!躲遠點!”
傻柱不著調地放著廚房里的活不干,跑去跟沈國棟他們一起放鞭炮了。
他心里有底,不僅馬華也在,還找了別的朋友幫忙。
一共十五六桌,李家定的不高不低,六個菜一個湯。
同李學武結婚那時候沒法比,無論是菜樣還是質量。
不過李學才也能理解,他和姬毓秀結婚的時候不太對。
如果能早一點,家里萬萬不會委屈了他。
只是現在外面看著平常,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他們呢。
李學才也不是小孩子了,很多話一說就透。
再說了,他這婚禮比二哥不如,但比其他人綽綽有余。
啥家庭啊,辦個婚禮要上六個菜一個湯,太奢侈了。
四渾兩素,沒點家底兒真不敢這么招待。
關鍵是收多好禮啊。
今天要招待客人普遍都是街坊鄰居,隨三毛五毛的就算多了,一頓飯就能吃回去。
李順倒也沒想著靠收禮回本,只是給兒子兒媳婦一個名正言順的婚禮證明。
所以也別八個菜、四個菜的,就選了實惠的六個菜。
雞肉、魚肉、豬肉、羊肉四個葷菜讓今天的席面閃閃發光。
倒不是說菜里埋燈了,而是聞著味道看過來的目光太多了,菜都看的發了光。
“抱起來!抱起來!”
傻柱和劉光福湊著熱鬧,站在人群外喊著剛剛打開車門子的李學才,讓他抱媳婦下來。
李家要低調,但接親的車還是用了俱樂部的伏爾加M24轎車,一共就用了兩臺。
姬毓秀的娘家人單薄,只有她母親和嫂子來送她。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家沒有男人了呢,連孩子結婚都不來送親。
這也是沒有辦法,如果都在內地,姬家怎么說都會來送閨女出嫁。
只是身不由己,姬瑞軒和付采凝都是各自單位的頂梁柱,要請假只能一個人回來。
姬瑞軒很想送閨女出嫁,但要把機會讓給愛人。
他能體會閨女出嫁的苦,相信愛人比他還要苦。
姬衛東本來說是要回來參加婚禮的,連禮物都準備好了。
只是八月末港城出事,他擔心局勢不穩,港口和貿易工作會受到影響,只能抱憾無法成行。
“得抱下來,抱不動背也行。”李學武見弟弟看向他,笑著說道:“抱吧。”
“豬八戒背媳婦嘍!”
還沒等為難的李學才行動,劉光福等人便起了哄。
圍觀看熱鬧的眾人哈哈大笑,這個時候開的玩笑可不能放在心里。
就因為豬八戒背媳婦這一句,李學才咬咬牙,怎么都得抱著媳婦兒進院。
付采凝和韓雅婷從后面的車上下來,看著前面的玩鬧也跟著笑,這就是婚禮的熱鬧。
親家來了,早就準備好的李順和劉茵兩人去迎了她。
實際上付采凝一回來便到親家家里拜訪過了。
當初姬衛東結婚,可不就是李家幫忙張羅的。
后來兒媳婦韓雅婷生孩子,李家依舊幫忙照顧。
這份情誼親家之間算是建立了起來,也就有了今天的緣分。
“瞧瞧,到底是親家啊,有說不完的話呢。”
傻柱逗了一句,招呼著眾人給讓路,請新人先進院。
李順和劉茵見他咋呼著,便也就笑著同付采凝解釋了一句,這才往邊上站了站。
李學才提了提氣,伸手進車廂抱起姬毓秀,出了車門子直起腰,他還顛了顛,惹得姬毓秀差點驚呼出聲。
不過他還是挨了姬毓秀一拳頭,兩人的過招又惹得眾人笑聲陣陣。
他們先走,娘家親戚跟在后面走,李家則隨著一起。
孩子們也不嫌擠得慌,就在大人腿跟前轉悠著,見縫就擠,想往前面看看新娘子長啥樣。
要不怎么說他們是孩子呢,新娘子穿制服的時候他們躲著走,穿紅衣就不是她了?
不過今天的姬毓秀是真好看,有她二嫂的婚禮在前,她在選擇吉服的時候也有了參照。
依舊是李裁縫出手,一襲紅色連衣裙將姬毓秀捧成了今天的主角,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嬌羞的臉色一如嫁衣這般秀艷,烘托的李學才的臉也是紅的。
“學才,累不累,用不用幫忙的?”
“哈哈哈——”
今天開玩笑不上頭,小年輕的可著勁兒地占便宜。
姬毓秀在這片當所長的時候可沒少收拾他們。
現在好了,報仇!
“還堅持得住嗎?”
劉光福和閆解放等人跟著湊熱鬧喊道:“堅持不住說話啊,我們有幫忙的!”
李學才全身的力氣都在姬毓秀這,哪里有機會回答他們的挑釁。
只是姬毓秀好笑又好氣地瞪了他們一眼,這才讓那幾個小年輕偷笑著跑掉了。
付采凝由著李順和劉茵送到家里,韓雅婷則是同早就準備好的顧寧一起陪著韓殊和二嬸韓秀梅去掛幔帳、迭被子。
這幾乎是北方婚禮必備的程序了,是要在炕沿上方掛一桿幔帳桿,成人手腕一般粗細,通體紅色,用繩子吊起來。
由雙方共同請的全福人上炕將早就準備好的帷幔掛起來。
在這期間全福人會說一套祝福語,七大姑八大姨會往帷幔里撒花生和糖果,祝福信任早生貴子,日子過的甜甜蜜蜜。
新人的被子同帷幔一樣,是娘家的陪嫁,全福人將打好的行李打開,重新迭整齊。
在迭被子的過程中,依舊會撒花生和豆子,寓意著多子多福,長命百歲。
誰是全福人?
韓殊和二嬸韓秀梅都不是全福人,只能教著怎么做。
韓殊的父母健在,但公公婆婆早就沒有了。
韓秀梅的父母也都健在,但公公沒有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韓雅婷也不算全福人,父母和公公婆婆健在,但不是兒女雙全。
顧寧呢?
看怎么說了,父母和公公婆婆健在,兒女雙全,只是大閨女李姝不是她生的,這個沒法強調十全十美了。
親戚里找全福人太難,找街坊又不合適,就這么湊合了。
不過一個是娘家大嫂,一個是婆家二嫂,說起來好聽。
顧寧和韓雅婷沒做過這種事,全由二嬸和韓殊教她們。
看熱鬧的不嫌熱鬧,這會兒擠了一屋子婦女和孩子。
婦女看熱鬧,孩子們搶花生和糖果,也算是寓意吉祥了。
李學才同姬毓秀站在一邊,直到被子裹著桂圓、蓮子、花生、硬幣等等討喜的物件重新被迭起,他們才算完成了洞房的準備工作。
按老禮兒,姬毓秀要坐床的,直到晚上休息,懷里還得抱著白蘿卜。
可這會兒不讓講究老禮,就迭被子這一套還沒人說什么,要是姬毓秀這會兒便上炕,真會叫人笑話了。
這邊被子活剛完成,門外代東的便喊了開席。
隨后,年輕的聲音吼著“油著!”喜棚里的氛圍立即熱切了起來,大家伙都等著吃六個菜的席面呢。
于麗同秦淮茹一起看了熱鬧出來,見三大媽抱著孩子往喜棚里擠,皺了皺眉頭就想走。
還是秦淮茹拉住了她,同時叫了秦京茹一起也進了喜棚。
“都要吃飯了你走啥,又不是沒見過,別搭理她。”
秦京茹聽姐姐如此說,不由得瞅了一眼三大媽的方向,這才撇了撇嘴角。
“來,咱們一起坐。”
秦淮茹找了一張桌子,叫了于麗和秦京茹,見何雨水出現在了門口,便又招了招手。
“我還說看熱鬧去呢。”
何雨水笑著走過來說道:“新人拜高堂呢,這邊開席早了點吧。”
“故意的吧。”秦淮茹看了眼李家的方向,輕聲講道:“人家四世同堂,有老禮也說不定,不想讓人看著唄。”
“再一個可能也跟親家有關系。”她抬了抬下巴講道:“身份可高了,是吧雨水?”
“具體的不了解,就住在我們那而已,平時見不著人。”
雨水當然知道付采凝是誰,她是國際飯店的總經理,能不知道店里住的貴客是誰?
再說了,就算她沒有集團的渠道,韓雅婷的婆婆她總得知道是誰吧?
不過秦淮茹在這里說這個她是不能往下講的,更提醒了秦淮茹不要說這個。
秦淮茹也是心領神會,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往下聊。
沒一會兒迪麗雅和葛淑琴走了進來,也都湊在了這一桌。
都是小媳婦兒,湊在一起有話說。
只是這幾個女人在一起,引起的話題都要超過婚禮本身了。
鄰居們為了六個菜,不再圍著李家看,紛紛來占位置。
代東的已經喊傳菜,桌上已經先上了涼菜和大碗肉菜。
客人們陸陸續續上桌,李家那邊拜堂奉茶的儀式也都結束了,由雙方父母帶著新人一起走進了喜棚,同客人道謝。
李學武抽空找到了顧寧,讓她帶著孩子們先吃飯,不用等到最后,席面就開這一輪。
“你呢?不一起吃?”
顧寧還惦記著他呢,有些意外地問道:“不餓嗎?”
“我等會兒吃,先去帶學才敬酒。”
這活兒本應該是身為長子長孫的李學文來做,要帶著弟弟給長輩們敬酒問好。
可誰讓李家出了個酒中仙呢,千杯不醉,帶著李學才敬酒的工作他責無旁貸。
有在集團擔任秘書長的二哥帶著敬酒,顯得李家人才輩出,也幫李學才撐了臉面。
他帶著弟弟、弟妹敬酒,誰敢玩鬧灌李學才的酒?
從第一桌娘家親戚開始敬,也就是付采凝。
實際上娘家客人不多,婆家這邊的實在親戚也很少,大家湊在了一桌,說話也親切。
李學才倒是乖巧,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準備好的,在二哥示意他給丈母娘敬酒的時候,他便直接改口叫了媽。
對李學才這個女婿付采凝是滿意的,這個時代有太多的復雜和矛盾,閨女能找一個可心又可信的婆家實在不容易。
閨女放在人家養了快四年,要有問題早就有了,她這做丈母娘的還有啥好挑剔的,一百個滿意,一萬個滿意。
李學武看著姬毓秀目光里淚光閃閃,便提議她單獨敬謝母親一杯酒。
這一建議讓姬毓秀的眼淚終于忍不住地落了下來。
“大喜的日子呢,好好的。”
付采凝是見過大世面的,可越是見多識廣,越希望女兒過平凡的日子。
畢竟是女兒,不用她承擔家族的希望和風雨,只要健健康康,生活美滿就可以了。
所以見著小女兒姿態的閨女,付采凝笑著幫她擦了眼淚。
說起來,閨女早就是人家的了,她只不過千里迢迢奔回來參加個儀式而已。
能說的她早就同閨女說過了,剩下的都是親家之間的囑托了。
李學武叫著李學才和姬毓秀給桌上敬了一圈的酒,這才往下一桌走。
到哪里都是祝賀聲連連,敬的酒卻是客客氣氣。
直到走到傻柱那桌,這老小子早就等著他了。
“哎,是你結婚還是學才結婚?”
傻柱笑呵呵地推了他,拉著李學才的肩膀說道:“成家立業,學才老弟都做到了,可喜可賀,干一杯!”
十幾桌,要都是傻柱這般干一杯,那就得奔著二斤去了。
李學才倒是很給面兒,一口喝了杯中酒,桌上年輕人鼓掌叫好。
“滿上、滿上——”
傻柱捏著酒瓶子,笑呵呵地要給李學才倒酒。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不喝三杯不能走。”
他見李學才要走,笑著拉住了他勸酒道:“一杯慶新婚,二杯生貴子,三杯、四杯生娃一堆,五杯、六杯……”
“來,大侄子,叔敬你一杯,咱們不醉不歸。”
李學武見他要耍怪,也知道他是為了烘托氣氛,想要婚禮熱鬧熱鬧,便也就著他的玩笑摟住了隔壁桌的何壯。
“你爸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已經能喝二斤半了。”
我欠幾章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