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場地在云溪中學的音樂廳，從東教學樓出來沿著小路直走五十米左拐就到。
“理論上是不設觀眾席的，不過管得也不嚴，一會你們戴好工作牌從觀眾席后門進，靠后排找個地方坐下就行了。”
李安正說著，一行評委團成員出現在了音樂廳門口。
為首的便是蓉院管弦系主任老袁和蓉愛的首席林清風，跟在二人身后的是市歌的一級演奏員兼劇目導演老聶。
三人也是在看到李安一行之后遠遠地點了點頭，今天這樣的場合大家確實不太適合湊近打招呼。
李安接著帶人從西門進了音樂廳。
海濤心笑他實在找不到今天書人能不拿第一的原因。
沒想到有一天他也體會到了這種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感覺。
確實很爽。
要說幕后勾當就有些過了，他知道安哥沒和這些人打招呼。
可這又能怎么樣呢？
有些關系安哥想撇都撇不清。
進入音樂廳內部，金色的舞臺和金色的幕布以及舞臺上方的電子屏幕很是 觀眾席已經坐了近一半的位置，多半都是各團隊的帶隊負責人和家長，也有來觀摩學習的。
海濤就近找了一排沒人的位置，帶著一群老師坐了進。
小車和小星單獨坐到了老師們的前一排。
“老師不和我們坐在一起嗎？”唐小星問。
小車也不知道：“老師可能有什么事吧。”
很快比賽便開始了。
只見一名主持人上臺說了一大堆，然后就開始介紹今天的評委。
接著就是嘩——嘩——嘩——，別看現場雖沒坐滿人，但掌聲卻絲毫不亞于滿座。
“我宣布，第三屆全市中小學管樂團比賽正式開始。”
“首先登場的隊伍是來自廣源區的第九中學，他們的比賽曲目是在那遙遠的地方，指揮宋楠。”
“嘩——”
隨著主持人聲音落下，現場掌聲再次響起。
身著黑色禮服的九中樂手從兩側登臺，指揮是一名穿著同樣黑色禮服的男指揮，看起來約莫四十歲左右，手里拿著一份樂譜。
宋楠指揮先對臺下鞠躬，然后走上指揮臺將樂譜攤開在譜架上。
待確定九中的孩子們都在看他，一吸之間他雙手揚起一揮！
樂手們奏響了本次比賽的第一聲響。
結果一個刺耳的破音從單簧管聲部傳出。
意外來到總是那么意外，不然怎么算得上是意外。
好在這個破音并沒有影響到單簧管聲部后面的發揮，整首作品聽下來李安覺得還不錯。
從音準到節奏再到處理，有八十分的水平。
只是第一個破音確實是個重大減分項。
掐滅煙頭，李安接過周松遞來的水。
“今天真熱。”
“可不，出門就一身汗，說下周要到四十度。”
二樓調音室里，李安周松二人坐在沙發上，低頭就是舞臺現場。
他們這才是今天的最佳視角。
“接下來登場的隊伍來自JB區和諧中學，他們的比賽曲目是海頓驚愕交響曲，指揮馬文達。”
周松：“這也是改編作品。”
李安：“嗯，管樂團吹得所有交響作品都是改編作品，除了為交響管樂團專門寫的作品，這首比剛才的簡單。”
簡單并不意味拿不到高分。
和諧中學的現場發揮非常完美，得到了評委們的一致認同。
“嘩————”
有好的就能對比出不夠好的，隨后登場的林蔭區二中就讓人聽得一言難盡。
青春再見吹得像是把青春吹沒了，只剩下再見。
衡量一只業余的學生樂團，首先就是音準。
二中私下排練的效果什么樣大家不知道，但就這遍現場而已，二中的音準可以用糟糕頭頂來形容。
這就讓小車非常非常之難受，整個觀賞過程她的聽覺神經就仿佛被八萬和小白合力滾成了一團毛線球。
好在只是一首六分鐘的作品。
小車心說不能再多了：“五十分。”
一旁唐小星很客觀：“三十分。”
給三十分唐小星都覺得高了，這是目前讓她感官體驗最差的一支隊伍。
音樂方面就不說了，舞臺禮儀方面做得也不好。
登臺之后竟然還有樂手在燈光下嬉笑講話。
完全沒有一支團該有的紀律性。
而相比第四位登場的新山中學樂團，至少在舞臺儀態上新山中學一登場就給人一種精神飽滿的感覺，所有成員上臺之后便安安靜靜站在自己的位置前，等指揮登臺之后示意他們才坐下。
這就很優秀。
隨著新山中學結束演奏，臺下響起了目前最熱烈的掌聲。
評委席坐在C位上的老袁沒有表態，倒是旁邊的兩個評委出聲給予了肯定。
坐在老袁右手的林清風見狀也沒說什么，提筆打了個九十分。
調音室。
周松：“新山中學可以啊。”
李安：“很可以，上一屆就拿了第一名，新山應該是蓉城最早一批在成立管樂團的學校。”
周松：“難怪，一上臺就感覺不一樣，這個指揮老師你認識嗎？”
李安：“不認識，挺不錯的。”
眼見已經到了第五個，李安給海濤發了條信息。
海濤回信已經到教室了：現在帶孩子們過去嗎？
李安：嗯，讓大家再檢查一下樂器，我一會兒就不下去了。
海濤：你到底在哪？
李安隨手拍了一張眼前的畫面發給了海濤。
接著又給秦勇發了條語音：還沒到？你是一點不關心你的學生啊，趕快，二樓調音室。
隨著第五所學校結束表演，小車發現了一處值得關注的地方。
她問唐小星：“小星，指揮上臺是不是一定要帶總譜。”
她注意到每一位登臺的指揮老師手里都拿著總譜，但是有的老師中途都沒有翻過譜。
唐小星：“沒有規定必須要帶，但是通常指揮登臺是要帶譜子的，以免中間忘記一些處理，交響作品通常都比較長，指揮也不能保證自己能記住所有聲部的細節處理，所以為了保險起見，他們需要帶總譜，關鍵時刻隨手一翻他們就能想起來。”
小車：“原來如此，那如果不帶總譜上臺是不是就顯得指揮很有自信？”
唐小星笑：“有些年輕指揮會選擇脫譜上臺。”
小車心想王小虎一會八成不會帶譜子上臺。
東區教學樓。
“大家再檢查一下自己的樂器，帶好譜子。”
就在大家認真檢查的時候，王小虎正在進行一場內心斗爭。
一個聲音告訴他不要帶譜子：你已經完全把每個聲部的細節背下來了，你還帶譜子干嘛，不帶譜子上臺多酷啊，說不定還是加分項！
而另一個聲音卻告訴他要帶譜子：你應該帶譜子，萬一上臺你突然忘了幾個地方怎么辦，作為一名指揮，你要對整個樂團負責，不帶譜子或許會加分，但帶譜子一定不減分，并且譜子是你在舞臺上的最后保障。
呼——
將譜子收好抱進懷里，王小虎隨著大家一同前往候場區。
候場區是剛從舞臺上下來的六號江北里人中學，七號十三中已經登臺。
此刻站在候場區每個人都能隱隱聽到來自舞臺的動靜。
海濤：“大家開始對音吧。”
王小虎：“等等鄭老師。”
“一個聲部一個聲部來，長笛先來。”
海濤馬上明白了王小虎的意思，“大家注意保持紀律。”
雖說這里允許對音，但是既然這里能聽到舞臺上的聲音，那也就意味著只要這里聲音足夠大，舞臺上也能聽到他們的聲音。
“大家安心對音，我去后場盯著。”喬芝芝跑去后臺。
隨后王小虎盯著每一個聲部完成對音工作，待到現場傳來掌聲，他輕吐一口來到鏡子前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結。
“不用著急！前場工作人員在給咱們擺凳子。”
喬芝芝前方來報。
梁玉丹：“大家一會不用緊張，就當一場演出，玩一把！”
海濤：“加油！”
眾樂團成員：“加油！！”
調音室里李安聽見了孩子們的聲音，不由得還有點緊張起來。
周松笑：“來了。”
李安點點頭：“來了。”
觀眾席的四鋼親友團以及一眾老師也打起了精神，馬上書人就要登臺了。
唐小星顯得比小車更加激似的，一張小臉興奮的左顧右盼。
主持人登臺：“接下來登場的學校是來自昱東區的書人雙語實驗學校，他們的比賽曲目是鷹之峰序曲，指揮王小虎。”
聽到王小虎的名字，評委席上幾位均露出了笑容。
最后王小虎一身黑色燕尾服闊步從后臺走出，瞬時間觀眾席一陣騷動。
誰也沒有想到書人的指揮竟然是一名學生！
稍微懂點專業的都清楚，越是這樣的比賽，指揮就越重要。
如果臺上做的是一支職業樂團，哪怕指揮臺上拴條狗都可以。
學生樂團在舞臺上會遇到的最大問題就是突發狀況，就比如開場的九中，如果不是有指揮老師及時作出調整，可能問題會因此而變得更加嚴重。
讓一個學生上臺指揮.這孩子行嗎.看著倒是挺精神的一個小男生 而很快王小虎就讓這些對他存有質疑的聲音消失了，只見他走到指揮臺前轉過身，雙手交叉貼在腹部對著臺下輕輕一點頭，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位舞臺經驗老練的指揮。
接著他轉過身左手微微一個請的動作橫著一擺，舞臺上的所有演奏員整齊坐下。
最后他自己走上指揮臺，將手里的樂譜擺在了譜架上翻開到小車看不到的第三頁。
不錯不錯，小車為自己剛才的篤定承認錯誤，她得向虎子道歉。
竟然帶著譜子上臺了，不錯不錯，“學會穩重了呢。”
唐小星聞聲轉臉小聲問：“琳琳你說什么？”
小車笑著搖搖頭，比起了一個大拇指。
唐小星也笑了，的確，書人的登臺在他這里是滿分，尤其隊長的儀表儀態以及與樂團的互動非常完美。
現場大廳一片寧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指揮臺上的少年指揮身上。
但只有坐在舞臺上的樂手才能看到他們的指揮正在用猙獰的表情對他們擠眉弄眼。
王小虎心里默念一二三四，胸前右手小幅度的比劃四下之后雙手凌空輕輕一點。
瞬時間所有低音聲部同一瞬間奏出低沉有力的節奏型。
鏗鏘明亮的曲調馬上告訴所有人這將是一首怎樣的作品。
緊接著王小虎揚起頭左手朝著打擊樂組筆直伸去，小軍鼓的滾奏便如一縷蟄伏在烏云中的閃火若隱若現出現在了舞臺。
王小虎左手保持伸直狀態，右手控制低音聲部的速度，直到小軍鼓的滾奏以雷霆之勢火力全開震響在舞臺上空，啪的一聲！
所有打擊樂組在這一刻全部發出怒吼！王小虎猛然高高再次左臂揚起一甩，仿佛行走于鷹峰的巨人一般，最后又將雙臂如雄鷹般展開，樂團齊奏，氣勢如虹，宛如拉開了一場盛大儀式的序幕。
不知何時后臺已經擠滿了各個學校團隊的小樂手。
他們不可思議地望著舞臺上的這一幕。
觀眾席各學校的帶隊老師也是被驚得合不攏嘴。
這.這.盡管他們知道書人已經蓉愛簽約，可眼前這只書人樂團展現出的水平也太離譜了吧！
尤其是這個學生指揮，瞧著氣場和舞臺駕馭能力，怕不是從哪請來的外援吧！
都這樣了還來參加什么比賽，直接頒獎不就行了。
評委席上一眾評委也是不由得笑了笑，水平之間的差距確實太懸殊。
說起來這首作品的難度并不大，可是擋不住水平高啊。
然而事實上真的是書人的水平本來就這么高嗎？
林清風去年元旦聽過這支學生樂團的表演，當時他的評價是還可以。
大概也就是今天新山中學的水平，可能還夠不到。
可這大半年過去，今天再聽，這支樂團完全脫胎換骨。
作為一名職業樂手，哪怕從嚴格的專業角度來審視，他也得豎個大拇指。
還有他得說王小虎這個孩子身上的激情就是最好的樂團凝合劑。
如果換一個指揮，開場的效果恐怕都得打折扣。
一會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