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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俢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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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他們這里選擇冬季建房蓋廠是非常正常,也是非常普遍的。

  尤其在立冬之后,天氣多晴少雨,往往入臘月之前,是很少會下大雪的。

  而且呢,又過了農忙時節,基本上都在家閑著。

  有時間,也有精力和心思,投入到建設中。

  不僅農家忙,采沙的、淘金的,在這季節也是一年之中最為忙碌的時候。

  冬季水位低,適合開展相關作業。

  這也是去年冬天,陳凌為了進采沙場,多次去縣城找陳二柱胡混的原因。

  沒別的,就因為這季節的采沙場來錢快。

  是人見了都眼紅。

  有點關系的,誰不想進去呢?

  昨天正好是農歷十月十五,王素素娘倆給家里供奉的神佛上香敬供,作為婚后回娘家的頭一次,婆娘家家是比較講究這個的。

  供奉哪路神仙財路順,哪路神佛子女興,高秀蘭都跟女兒交代的清清楚楚。

  陳凌對這些不感興趣,只把供果吃了大半,晚飯倒沒吃多少。

  結果早早就給餓醒了。

  清晨不到六點,就起來找了點吃的,然后出來收拾東西。

  路途較遠,得早點準備好。

  其實來的時候帶的東西大部分都給老丈人和丈母娘留下了,走的時候把換洗衣裳帶上就行。

  王存業老兩口起來也比較早。

  清掃完院子,就幫著他喂牛。

  一通忙活之后,丈母娘鉆進廚房做飯去了,老丈人就在院子里逗狗玩。

  小黃狗活潑的過分。

  不過小半天時間,就跟著黑娃學會刨坑了。

  現在跟一只大黃老鼠似的,吐著小舌頭,嘶哈嘶哈的喘著氣滿院子亂跑,王存業就按陳凌跟他說的,拿著王真真以前的小沙包,丟著讓它撿。

  俗話說,有狗帶,學得快。

  黑娃示范兩次,小黃狗就學會了。

  倒是玩得不亦樂乎。

  “真真趕緊起床了,起來洗洗臉收拾你的小包袱,吃了飯咱們就該回去了。”

  王素素起來洗漱好,就去喊妹妹起床。

  “姐姐你讓我再多睡會兒吧,最后一天在家里了。”

  王真真扭了扭身子,閉著眼睛小聲咕噥道。

  回家待了幾天,突然要走,小丫頭還有點舍不得。

  其實王素素也是有點不舍,輕輕一嘆,“行,那你睡吧,睡夠了再起來。”

  而后從屋里出來,王素素就看到二哥王慶忠急匆匆的領著陳凌出去了。

  王存業則還在逗狗玩。

  就問:“爹,二哥有事?”

  “昂,你二哥家的馱馬傷了蹄子,這三四天了還瘸著沒好,釘不上掌,讓凌子幫著看看是咋回事。”

  王慶忠家的馱馬其實早在前幾天就傷到了腿腳。

  沒別的原因,這陣子倒賣糧食賺錢快,他們兩口子人沒咋休息,牲口也跟著沒咋休息,走山路給累的。

  原本逢集那天回來,就給馱馬修了修蹄子,上了些藥的。

  這并不算啥大問題。

  養牲口養久了,這點小病小傷,早就不當回事了。

  之后就與陳凌跟著韓寧貴他們進山去了。

  現在三天時間過去,應該好轉的。

  沒想到今早一看,臥在馬棚里不肯動了。

  “二哥,先說好啊,我就是個半吊子,剛入這行沒倆月,書都還沒翻完呢……”

  “要是啥疑難雜癥,我可看不了。”

  陳凌實話實說,李站長給的書本和筆記連一小半都沒看到呢。

  牲口不是機器。

  要是拖拉機壞了,他肯定敢多試幾次。

  但這活生生的一條命,可不敢亂下手。

  “沒事,看不了我再想辦法。”

  王慶忠說道:“關鍵現在我也不知道它這是咋了,都站不起來了,不知道是蹄子壞了,還是別的地方也傷到了。”

  “行吧,那咱們就先去看看。”

  陳凌跟著二舅哥一塊趕到他家。

  王慶忠家的院子不大,但也不算小,有雞舍、有馬棚,用矮墻圍著,站在院子里,就能看到寨口。

  這時,郭新萍正在清掃院子,見陳凌進來就笑著說話。

  小東東也起床了,沖陳凌喊了聲姑父,就小跑著給他搬凳子。

  “東東真懂事,姑父先看看馬,待會再坐。”

  陳凌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瓜,就跟著王慶忠去馬棚。

  這匹馱馬看上去還挺壯實的,棕黃色的毛發,黑馬鬃,黑馬尾,就是現在無精打采的臥在干草堆上,看到王慶忠也只是輕輕地動了動耳朵。

  想站起來,卻怎么也站不起來。

  “今天早上才站不起來嗎?”

  陳凌問。

  “是啊,昨天晚上看著沒啥事啊,也就稍微有點瘸。”

  王慶忠指著馱馬的后腿道:“左后邊的這條腿,給它蹄子上過藥了,按理說它站不起來,應該是這條腿使不上勁兒,要不就是右后邊的腿使不上勁……”

  “可我剛才看了,右后邊的腿好好的,一點事沒有啊。”

  “現在就怕它肚里有病。”

  牲口和人差不多。

  只要肚里沒病,就問題不大。

  要是肚里的五臟六腑出了毛病,那家伙就難治了。

  不如提早殺了賣肉。

  “兩條前腿沒事?”

  “前腿沒事,前腿有傷的話,它想站,屁股也能撅起來。”

  “不拉稀吧?”

  “不拉稀。”

  “嗯……”

  陳凌點點頭,湊近一點瞧了瞧,“二哥,這馬左后邊的蹄子是咋傷到的?”

  “估摸著是馬蹄掌磨壞了,在石子路上硌的吧,我那天卸了舊蹄掌后,摳下來一塊尖石頭,還浸著血哩。”

  “那你早上動過它兩條后腿嗎?”

  “動過啊,四條腿我都用手拍了幾下,動哪條腿它都不動,要不怎么說看不出來它傷到哪了。”

  王慶忠苦惱道。

  陳凌也是越聽越奇怪。

  蹲下來又是對著馱馬一陣瞧,過了會兒,才回頭問道:“家里有啥小點的鐵錘嗎?”

  “有,鋼筋棍焊的行嗎?”

  “行。”

  等王慶忠拿來小錘子。

  陳凌就指著馱馬的后腿道:“你去敲兩下右邊的蹄子。”

  王慶忠帶著疑惑走過去用小錘在右蹄子上輕輕敲了兩下。

  這一敲,馬兒立時給反應了,右后腿勐地縮了起來。

  王慶忠也是為之一愣:“還真是傷到了這個蹄子?”

  “可我之前試過啊。”

  “你那是用手拍的,蹄子里的傷用手拍不行。”

  陳凌搖搖頭:“要是傷在蹄子最里邊,用手拍它根本不覺得疼,得用錘子才行。”

  用錘子一震,里邊有傷的話,會立刻給出反應。

  人也這樣。

  有時候,骨頭傷到,醫生非得用錘子才能給你試出來。

  “你二哥都不知道心疼牲口的,用起來就往死里使喚,這馱馬兩個后蹄子都有傷了,先前都沒看出來……”

  郭新萍輕聲埋怨道。

  “我不知道心疼,就你會心疼,行了吧?”

  王慶忠站起身,“放馬后炮誰不會。”

  說完,悶頭去柴房找繩子。

  “你瞧,他還不耐說了。”

  郭新萍撇撇嘴,隨后對陳凌道:“以后常回來著點,素素不方便回來,你也能帶著真真回來,要不咱爹咱娘在家也想你們。”

  “嗯,等真真放寒假了,我就送她回來。”

  陳凌笑著點頭。

  隨后王慶忠找來兩根繩子,走過去把馱馬的前后腿綁起來。

  不然陳凌這個生人走近過去,怕它踢人。

  等王慶忠把馬腿完全綁結實后。

  陳凌就從地上撿起小錘,又對著馬兒后腿的右蹄轉著圈敲了敲。

  本來是想看看敲哪里,馬兒反應最大的。

  結果敲在左側的時候,聲音都不一樣了。

  就跟敲墻壁,敲到中空的地方似的。

  而馬兒的反應也說明這里很嚴重。

  “二哥,這里。”

  陳凌指出了具體的位置。

  這時候,郭新萍把修蹄刀遞了過來。

  常年養馱馬,修蹄、釘掌這種小事情,平常都是自己動手。

  王慶忠把修蹄刀接到手里就對陳凌道:“抓好了啊,別讓它動彈。”

  “嗯,我抓好了。”

  陳凌把馬兒兩條后腿抓牢。

  王慶忠就對著馬蹄往下刮削。

  這修蹄刀就像是小型的鐮刀一樣的形狀,握在手里,刀刃非常鋒利。

  “卡察”、“卡察”……

  一下接一下,很快臟兮兮,黑乎乎的馬蹄就被刮下來一層層渣滓,露出了干凈的淺灰色角質。

  就跟人修剪指甲一樣。

  就見蹄子左側位置,越挖越深,都挖出一個小坑了。

  眼看再挖兩下,就要挖到蹄子上的肉了,才看到馬蹄上破開的一個小口。

  這個小口也不過針眼大小,周圍的角質很干凈,看不出來絲毫受傷的痕跡。

  “這是傷口又長住了?”

  陳凌經驗較少,猜測道。

  “嗯,應該是以前有點小傷,歇兩天,養養就好的,這陣子把它累壞了,一直在趕路,里面的傷就一直沒能好起來。”

  王慶忠點點頭。

  抬頭看了郭新萍一眼,“把咱家的白酒拿出來。”

  然后再讓陳凌抓好馬腿,拿起一個錐子,在馬蹄的小口上鉆了鉆,再往里一扎。

  噗的一下,如開紅酒一樣,馬蹄淌出了深紅色的膿血。

  馬兒疼得噴著響鼻掙扎起來。

  一股子難言的臭味也隨之沖到鼻尖。

  王慶忠家里沒酒精,就用白酒倒在蹄子上消了消毒。

  陳凌覺得有點浪費,讓郭新萍兌了點鹽水,對著蹄子的傷口一陣沖洗,直到里面沒有膿血再淌出,露出里面爛空了的蹄子,才停下來。

  剩下就是上藥包扎的事了。

  王慶忠輕車熟路。

  很快,全部弄好了,兩人正在屋檐下洗手,王存業找了過來,“家里飯好了,吃了飯你妹夫還得趕路,這馱馬不行就到鎮上找人來看看。”

  “沒事了爹,你女婿心細,給找出毛病了。”

  王慶忠擦著手笑道。

  “怎么回事?傷到哪了?”

  “還是后腿的蹄子,兩個蹄子都傷到了,今天這個時間老長了,蹄子里面都化膿了。”

  王存業聽了咂咂嘴,看了二兒子一眼:“以后干活累歸累,回家以后別光是往床上一扎就睡大覺,牲口也得多看顧,整天走遠路,得管好才行。”

  “你看你妹夫,把牛管的多好,以后學著點。”

  王慶忠聽了只是撓著頭嘿嘿笑。

  他確實是有點馬虎,媳婦說不愛聽,非得爹娘說才能聽到心里去。

  早晨七點多吃過飯,陳凌帶著媳婦和小姨子,牽著牛,帶著狗,從老丈人家出來。

  王存業老兩口和王慶忠一家子跟著送到寨子外,上了棧道,才停步。

  直到看不到他們的身影,王存業和高秀蘭還在墊著腳望著。

  回來之前想念大女兒,走的時候卻是舍不得小女兒了。

  那活蹦亂跳,調皮搗蛋的小丫頭片子,在家里的時候鬧心,可要真把她送走,去縣城上學,一去就是兩三個月,他們心里又很不好受。

  “真真,你這包袱都裝的啥東西啊?怪沉的。”

  陳凌看著小丫頭的包袱,假裝奇怪道。

  “好吃的,我給我們鎮上的老師帶的。”

  王真真在前面帶著兩只狗,蹦蹦跳跳的道。

  “鎮上老師?以前教你的老師嗎?”

  陳凌這下是真的奇怪了。

  “對啊,我們以前的老師對我可好了,她教我寫信,還會給我買吃的哩。”

  王真真笑嘻嘻的揚起腦袋,頗為驕傲的說道。

  這時,陳凌背上的王素素就笑道:“她啊,上次趕場,專門去找以前的老師,還有同學炫耀了一遍。這還是在縣城上學,就翹起尾巴了,以后送到市里,還得了?”

  說著,趴到陳凌耳邊輕聲說了句話,把陳凌驚得不輕,“原來大哥結婚晚是這個原因?”

  王真真的老師居然和王慶文差點成了。

  后來是女方家里不同意嫁給這個窮小子。

  王慶文一直不怎么甘心,想爭口氣,結果這一拖就拖了好些年。

  后來才娶的小他將近十歲的蘇麗改。

  而那女老師對王慶文挺愧疚的,知道王真真和王慶文的關系后,就對她一直非常好,也當成親妹妹一樣看待。

  “這是對大哥念念不忘啊。”

  陳凌嘖嘖嘆道,沒想到大舅哥這濃眉大眼,一身正氣的家伙,居然還有過這樣的過往。

  “別瞎說,人家早就結婚了。”

  王素素輕輕揪他一下耳朵。

  王真真也在旁邊偷聽邊笑,她人小鬼大,早就知道大哥的事。

  三人說笑著趕路。

  八點多就到了風雷鎮。

  三人先是去鎮中學把牛車拖出來,然后和王慶文兩人告別后,又去鎮上小學,陪王真真給她的老師同學送了點吃的。

  才繼續啟程出發。

  來時慢,回去的時候就快得多了。

  中午趕到的長樂鄉,簡單吃了口飯。

  下午兩三點的時候,就過了金門村,馬上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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