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黎是真的怒了，以至于不假思索地問了出來，絲毫沒有顧及身邊那么多圍觀的人。
曲澗磊很無語地看他一眼，無奈地搖搖頭，“你呀，多少給別人留點面子。”
他本來只是心有所感，不想說得太明白，奈何這坑貨……真是各種作死，還拖隊友下水。
他倆原本是若隱若現的樣子貨，忽然間凝實了，還說了幾句貌似沒頭沒腦的話。
這突然間的變化，迅速引起了絕大多數人的關注，有些人若有所思，陷入了沉默中。
然而，還是有人不太聽得懂，比如說天立真尊。
他是土生土長的散修，行事全憑個人喜好，算是性情中人，這么大歲數了，依舊如此。
他不確定地看悠澗長老，“這是擔心……曲真尊影響了大局？”
有沒有搞錯，曲真尊本來就不是厚德土著，手下也只有小貓三兩只，能如何坐大？
“呵呵，”悠澗長老干笑一聲，心說你算哪位，居然跟我這么不見外？
不過這事原本就瞞不過有心人，尤其是寒黎直接點明了，對方早晚會知情。
那他也沒必要藏著掖著，平白得罪人。
于是他不動聲色地回答，“山頭這種事，防患于未然，很正常吧？”
其實在悠澗長老的眼中，曲真尊這個山頭，已經隱約成型了。
此人的根基不深，算是先天不足，但是現在威懾力極強，影響力也形成了。
他也不缺有實力的好友，寒黎就不用說了，那異界探索五人組也是利益共同體。
像擎空、宋玥兒這些，也逐漸走得很近，就連散修里，都有青檸、天立等……
此前曲真尊逼著真尊們站隊，看似得罪了不少人，但是也籠絡了不少人心。
尤其是這位能說到做到，不但攛掇大家跟商盟對立，關鍵是他真的敢往上沖。
有了威懾力和影響力，人頭也熟，差的就是基本盤了。
但是蒼梧呢？現在不已經是曲真尊的自留地了嗎？
而且探索異世界的修者中，早就出現了蒼梧人，有哪個真尊說什么了？
按常理說，這種行為本來也是被默許的。
這么大的好處，發現者招來自家人，小小分潤地一些，并不過分，誰還能沒幾個親友？
然而，曲真尊在蒼梧界過于一手遮天，口碑還好，別說分庭抗禮的，連挑戰者都沒有。
凌云的幾個下屬分支，現在都開始認他了。
一個中千世界做基本盤，局面就不算小了，何況這個下界的修者已經開始往厚德發展？
更要命的是，別人不敢打壓蒼梧修者不說，還要想方設法套一套近乎！
這些拉攏者中，甚至包括來自凌云的人——總要跟下屬分支套一套近乎不是？
沒有人逼著各大勢力去拉攏蒼梧的修者，但是事態，偏偏就發展成了這個樣子。
所有人都承認，曲真尊天賦異稟氣運卓絕，可是個人強勢就算了，還擁有這么大的潛力。
更要命的是，這種發展趨勢，還沒誰擋得住——甚至都沒幾個人有膽子去擋！
悠澗長老認真琢磨過曲真尊，大致能確定，此人沒有太大野心，也不是很喜歡經營勢力。
然而天底下的事，就是這么不講理。
哪怕是強勢如曲真尊，很多事態的發展，也不是能由他徹底掌控的。
悠澗長老五千多歲了，大半時間都用在經營勢力上，對這一點看得格外清楚。
他很早就能確定，曲真尊這么發展下去，早晚會成長為一個碩大的山頭！
不是他自己有沒有主觀意愿的問題，而是事態的發展，必然就是這么個規律。
哪怕別人想攔，都攔不住！
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悠澗長老心里真的是五味雜陳。
到目前為止，他盡心竭力經營的勢力，里面都是各種盤根錯節的關系，還得用心管理。
至于對外？他為了自家勢力發展壯大，甚至只是為了維持現狀，都要仔細經營各種關系。
可人家絲毫不用心，自然而然的，在無形之中就擁有了龐大的潛勢力，潛力比他大得多！
悠澗長老都不知道，自己該到哪兒說理去！
難道說，有些人天生就該是主角？
這是他跟自己對比，無非是點個人感受，并不重要，他覺得好笑的是，凌云早晚要頭疼！
百橋想盡各種辦法，打壓和整頓宗中的舊有勢力和秩序，甚至不惜大力扶持曲真尊。
然而這位下界來的真尊，又逐漸有了尾大不掉的趨勢，就說這事……夠不夠滑稽？
也正是因為有這種考量，在曲真尊跟百友商盟結怨的過程中，凌云的反應才會那么曖昧。
曲澗磊一開始覺得，凌云是軟弱，或者是想利用自己當槍。
但是悠澗長老早就看得明明白白的，凌云是在有限支持的同時，還要壓制對方。
他甚至在暗暗嘲笑百橋：打壓了一幫舊有勢力，卻起來個更狠的，也不知道后悔了沒有？
現在曲真尊……終于是反應過來了，倒是很期待，對方會如何選擇？
必須承認，曲澗磊在這一方面，確實有點后知后覺。
他不是不明白這些，但是奈何，他從來都沒有過類似的念頭。
他只是帶著團隊，一路艱難跋涉過來，遇到事情也是憑著本心去處理，習慣就事論事。
但是就在剛才，他跟別人你一句我一句，話趕話的情況下，他終于回過味來了。
合著在不知不覺間，我已經代表了一股讓別人忌憚的戰力？
錯了，不止是戰力，想一想已經開始融入上界的蒼梧人，他們都勇于大肆幫自己洗地了！
這是活脫脫的一個大型山頭的雛形！
他總算明白，為什么凌云的態度，一直是模棱兩可了！
念及此處，他感覺是又好氣又好笑，可是偏偏的，這種事想解釋，都解釋不清！
百橋的心眼多，遇事各種手段層出不窮，而這種人多半都有一個特質：唯結果論！
曲某人真沒有組建山頭的打算，貼身的勢力也就那么一小股。
一共大小貓三兩只，而且都還是偶遇的有緣人或者可憐人，他覺得多少該負點責。
關鍵是他認為，以百橋的智商和閱歷，不可能感覺不到，他對組建山頭毫無興趣。
可這種情況下，還要有意無意地壓制他，這就讓他感覺，這特么真沒地兒講理！
寒黎聽他這么說，也反應過來了，自己不該當眾把話挑明。
然而事情已經發生了，歲月神通也不能讓時間倒轉，繼續糾結毫無意義。
他也不再堅持硬扛宮殿的因果，只求盡快略過這個話題，“好的，我支持你的意見。”
然后他看向北柳，“若是不能讓我滿意，后果……你想得到！”
你真沒必要威脅我！北柳真尊無奈地一笑，“我本可以不出現的，也是不想讓事情搞大。”
“我們本也是可以不放過你的，”寒黎針鋒相對地回了一句，不過沒再說話。
曲澗磊看一眼其他三界的修者，微微頷首，“今天給三界的道友一個面子，先到此為止。”
說完之后，他身形一閃，直奔通道口而去，瞬間不見了蹤跡。
寒黎也僅僅比他慢一步，緊隨而去。
金戈才要啟動，悠澗長老適時發話，“術尊且慢，宗門希望你回去一趟，了解一些情況。”
“還了解個什么？”金戈聞言輕嘆一聲，卻是沒有繼續動作——他終究是屬于宗門的。
但是曲澗磊剛才和寒黎的對話，他也聽明白了，是真心為曲真尊打抱不平。
別人不知道也就算了，百橋你難道不知道，小曲曾經多次表示，想要離開厚德？
所以山頭什么的，可能別人會在意，人家根本不在乎的好吧？
難道曲真尊上界之后，跟蒼梧徹底斷了聯系，才算正確選擇嗎？
修仙修得連人味兒都沒有了，那就好了？
曲澗磊和寒黎來到天立的靈脈處，兩人談論的也是這個話題。
寒黎是真心為好友打抱不平，“你說百橋這家伙，整天琢磨的都是什么？”
“防患于未然吧，”曲澗磊的情緒倒是平靜了不少，“畢竟被各大山頭掣肘過。”
不過就連他自己，也還是要忍不住吐槽，“可這家伙整天惦記這些……真的放棄分神了？”
“人各有志吧，”寒黎聞言，情緒多少平復了一些，“忽然間，覺得他也挺可憐的。”
曲澗磊聞言點點頭，他也有類似的感覺，“說到底，還是實力為王，先休整吧。”
兩人休整了一個月，基本恢復了正常，接下來，就是要去收回那條五階靈脈了。
靈脈還在游離中，不過已經沒有了商盟修者的看守，倒是有些小修者在一邊看熱鬧。
商盟放棄靈脈，沒有任何的手續，不過北柳當著兩位數的真尊現場承認了。
這也就等于過了明路，甚至比某些證明手續更管用。
兩人查看靈脈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有人主動趕過來，完善了手續，倒也不必多說。
有意思的是，這個過程中，商盟的人壓根兒就沒有露面，缺席也能完成資產轉移。
不管在任何地方，規矩和流程都不是一成不變的，只要足夠強大，煩瑣的細節都不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