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澗磊手上的底牌不少，自認就算趕不上青檸，也不會差太多。
然而，他在元嬰期，就能斬殺若干真尊，除了有底牌，也是有一顆平常心。
這種心態在對戰的時候，才是最關鍵的，別說什么新晉還是老牌，有信心才可能有勝利。
而且他非常討厭被人盯上，尤其是對方如果奈何不了他，很可能盯上隊友。
這種事情不是沒有先例，千幻那個碰瓷專業戶，可不就是這么做的？
而曲澗磊是最討厭這種事的，打不過我，就去禍禍我的同伴……這是正常人做的事嗎？
然而偏偏的，青檸雖然沒有這么說，表現出來的意思，基本就是這樣。
那他就不用忍了，直接開生死局吧，等出了結果，那就是一了百了。
堂堂出竅真尊，竟然要一搏生死，這好像……不用好像了，就是真的很莽撞。
幾乎沒有真尊這么做，六千年的壽命不夠揮霍嗎？玩這個，得有多想不開？
然而曲澗磊最看重的，偏偏是這一點，他時刻提醒自己，修為再高，也不能身嬌肉貴。
絕大部分修者出竅后，馬上會變得惜身起來，等閑不愿意出動。
當然，如果遇到大機緣的時候，該搶還是要搶，該冒的生命危險，那還是要冒。
可平時遭遇的小事，他們會交給下面人處理，通常有個大差不差的結果，就能滿意。
這么做有問題嗎？其實也沒有，社會地位的上升，會導致處理問題的手段出現變化。
不過曲澗磊覺得，那樣有點高高在上了，會變得不接地氣。
真尊地位尊貴，不接地氣也正常，可是變得只會自矜身份，少了氣血之勇，真的好嗎？
曲澗磊也沒有想明白這一點，但是就他而言，不想變成一臺冷漠的、沒有感情的機器。
就像他始終都不能接受，凌云對蒼梧的態度一樣——哪怕現在他能理解其中的邏輯。
反正趁著還有血性，該搏命就搏命，省得以后血性不再的時候，空留許多遺憾。
尤為重要的是，他才進階真尊，就遇到了這種事。
面對老牌真尊的逼迫，他若是不能奮起反擊，以后的日子怎么過？
然而，曲澗磊話說到一半，還沒有開完條件，寒黎輕咳一聲，“曲道友，我來吧。”
以寒黎的目中無人，從“小友”上升為“道友”，這個面子，曲澗磊不能不賣。
他微微頷首，也沒有說什么。
寒黎則是看向了青檸真尊，“金戈道友說得很明白了，一條五階靈脈不夠……”
“那你憑什么認為，還能強行跟曲真尊談交易，身家很豐厚嗎？”
出乎意料的，青檸對上出名難纏的寒黎，竟然沒有多么畏懼。
他搖搖頭，坦然回答，“我的身家確實差點，要求也太過勉強，但我有我的理由。”
誰都知道，修仙界最難定價的，就是功法和秘訣，尤其是那些獨家秘術。
往小里說，可能是一個家族安身立命長盛不衰的倚仗，往大里說，可能改變修仙界格局。
“嗯，”寒黎的下巴微微一揚，“說一說……”
他確實有點好奇，能把一個真尊逼到這么一步，得是什么樣的原因。
青檸真尊沉默了三四分鐘，明顯是在猶豫，最后才輕喟一聲。
“我有一友，急需沖擊出竅，否則將無力回天……這理由可夠？”
寒黎淡淡地看著他，停頓了四五息之后，才出聲發問，“非人一族？”
“嗯，”青檸不情愿地哼一聲，頓了一頓又發話，“一名青龍。”
“一……名？”寒黎對這個量詞單位，也是很有點無語，“雌……母的？”
“這個，不重要吧？”青檸真尊越發地為難了，遲疑一下才回答，“好吧，是的。”
寒黎又微微頷首，然后饒有興致地發問，“跟你一起從外界來的？”
“嗯，”青檸真尊也點點頭，竟然連一個字都不想多說了。
“好，我替你問完了，”寒黎看向曲澗磊，“你自己決定吧。”
我決定個什么？曲澗磊聽他倆的對話，也有點大開眼界：這世界，還真有草莽英雄？
不過異世界見識得多了，他對各種古怪事物的接受能力，也大大提升了。
元嬰期的青龍……不知道化形了沒有，不過到了出竅，應該是可以化形。
然而有個問題，曲澗磊對于興取向不正常的現象，一向是嗤之以鼻的。
怎么說也是出竅真尊，找幾個人族的坤修元嬰不好嗎？
相處時間長了，有了感情……這他也能理解，但那是異類啊！
他沉吟一下，才緩緩搖頭，“抱歉，出竅資糧所需頗多，我對幫助異類沒有興趣！”
他對異族有根深蒂固的偏見，那些家伙根本不配跟人族相提并論！
青檸真尊默不作聲，其實在修仙界，歧視異類的現象很普遍。
他不想多解釋，但最終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她救過我的命……兩次！”
“嘖，”曲澗磊聽到這話，也是一嘬牙花子，這特么可是讓人頭疼。
他再怎么歧視異族，對于救過人族的異族，那顯然是要另算——人是懂得感恩的種族。
寒黎又驀地冒出一句，正是曲澗磊想問的，“殺過人沒有？”
“這個……”青檸真尊想一想才回答，“比普通修煉者殺得少得多，她不喜歡戰斗！”
又過得幾秒，他心一橫，神念一動，身邊多出了一道人影。
是一名青衣女子，看上去四十出頭，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卻梳著與年齡不匹配的雙丫髻。
不過在場的真尊一眼就能看出，雙丫髻其實是在掩飾額頭兩側的小凸起。
女人才一出來，就下意識地躲到了青檸身后，小心地看著面前的幾位大尊。
很顯然，她在青檸的洞府內，也大致了解到了外界的情況。
因為幾名真尊的氣場太強，她不可能感知到太詳細的信息，青檸也不敢公然傳遞信息。
但是這幾位仙尊對她的審視，以及隱隱的不友善，她是能感受到的。
龍族眼睛偏大，哪怕化形也保持了相似的特征，在幾位真尊圍觀下，越發顯得楚楚可憐。
寒黎的眉頭皺了一皺，緩緩點頭，“倒是沒吃過人。”
“我……我怎么會吃人？”青衣女看著膽子不算大，卻忍受不了這種偏見。
她壯起膽子反駁，“我也是修者，只不過族群不一樣。”
曲澗磊也抬手掐算一下，然后緩緩點頭，此女身上的氣息相對純凈，殺孽幾近于無。
她比絕大多數人族元嬰的氣息都要純凈，平日里的主業，應該是修仙百藝方面的輔助活。
此外，曲澗磊也確實感受到了一絲衰敗的氣息，此女的年紀，應該大于顯示出的外貌。
可是掐算完畢之后，他就后悔了：我怎么手這么欠呢？
如果不占算的話，他只是一個旁觀者，對這種請求可以置身事外。
但是伸手了，那就不一樣了，相當于在過問此事，涉及了相關的因果。
此前在元嬰期，他沒有這樣的煩惱，好奇心重就重一點唄，能有多大干礙？
可是出竅真尊之后，是真的不同了，只要伸手，冥冥中就有感知：因果已成！
然后他用無神的眼睛看一眼寒黎，心里生出點郁悶，你好奇無所謂，這可是坑我了。
寒黎心思何等敏銳？當然知道他這一眼是什么意思。
他一攤雙手，“我想保持赤子之心，這也沒錯吧？反正還沒談價錢。”
曲澗磊無語了，他自己還想努力維持血性，怎么去指責對方？
他嘆口氣，無奈地看向青檸，“因果已成，用寶物說話吧……還有，不得外泄！”
“寶物……”青檸真尊猶豫一下，心一橫，“那就用五階靈脈來換，其他東西也不夠！”
“稍等，”百橋真尊的分身出聲了，“曲道友，可否聽我一言？”
“講吧，”曲澗磊意興索然地表示，他已經失去了對全局的掌控，摳細節也意思不大。
倒不如，聽一聽凌云宗當家真尊的意思，“還要多謝百橋道友此前的維護。”
“青檸的那條靈脈，所處之地相對混亂，”苦修者緩緩表示，“不信你可以問寒黎。”
英挺少年默不作聲，眼神卻是很清澈，好像這些事都跟他無關似的。
“嗯，”曲澗磊點點頭，“百橋前輩說的話，我自然信得過。”
這一會兒真尊一會兒前輩的，他感覺自己暫時還定不好這個位。
“你的團隊不喜歡麻煩，”苦修者繼續緩緩發話，“若是方便，可以考慮跟凌云置換一下。”
凌云宗不但有多條五階靈脈，主脈更是六階，據說還有隱藏的六階靈脈，這就不好說了。
那些五階靈脈，并不全在宗內，有多條是位于宗門的控制范圍內。
甚至還有兩條靈脈，是在控制范圍外，有點“辦事處”的感覺，方便宗門弟子休整。
大型宗門就是這樣，別的真尊求一條五階靈脈都不易，但凌云卻是能多吃多占。
百橋的這個建議，聽起來是為曲澗磊著想，表現出的善意也十足。
但是深究其中含義的話，就未必有那么簡單了。
一旦置換，紅葉嶺團隊倒是遠離了混亂地段，可是來到了凌云宗眼皮子底下，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