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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9 父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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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僅地理位置卓越,并且配套服務頂級,尊享米其林主廚的定制大餐。

  女兒“飛黃騰達”了這么多年,可今天,武廣江才體驗到真正的人上人生活。

  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可他對江辰態度變得比蘭母還要熱烈,相較之下,寶貝兒子武圣都受到了冷落。

  當然了。

  武圣對此毫不在意。

  況且。

  他的生日是在明天。

  “小江,來得匆忙,沒來得及準備什么,只帶了點橘子。”

  用完餐后,蘭母從行李箱里拿出一袋青橘。

  江辰笑道:“武圣挺愛吃。”

  武圣當然還記得老姐第一次領人上門時他的無禮表現,頗為尷尬。

  “媽,這里什么買不到。”

  武廣江拿著牙簽剔著牙齒,“有錢當然什么都買得到,但是花錢買的橘子,和這些橘子能一樣嗎?你說是不是小江。”

  不久前拿沙城魚糕送人的江辰深以為然的點頭,“伯父說的很有道理,當初我去巴蜀,就感覺這是我吃過最甜的橘子。”

  武廣江哈哈大笑。

  就連蘭母都露出難以掩飾的欣慰笑容。

  女兒的眼光。

  果然不需要懷疑。

  “哥,你早說啊,我讓媽給你郵不就好了。”

  武圣嘀咕,心里則是嘆為觀止。

  江辰哥拍馬屁的功夫,簡直讓他望塵莫及,關鍵還拍得了無痕跡。

  這才叫作藝術。

  武圣深受啟迪,逐幀學習。

  “嗯,回去后,我再給你們郵。”

  江辰接過橘子,挺有份量,估摸有十多斤,將行李箱就占據了大半,夫婦倆應該沒帶多少衣物。

  也是。

  他們肯定沒打算待很久。

  “伯父伯母,下去轉轉吧。”

  “走。”

  武廣江欣然應道。

  沒開車,純步行,從東海明珠塔走到外灘,也就二十分鐘,可是這二十分鐘,很多人走了一輩子都沒能抵達。

  “小江,你去忙吧,有武圣陪我們逛就好了。”

  蘭母擔心耽擱人家。

  多么善解人意啊。

  都說找老婆得找丈母娘,這話還是不靠譜。

  找老婆就是找老婆,順序還是不能亂的。

  否則要是先接觸蘭母,誰能想到她能養育出蘭佩之那樣的閨女。

  “媽,你們來了,對江辰哥來說,就是最大的事了。”

  這小子。

  學習能力很強。

  言傳身教的江老板暗暗點頭。

  而蘭母則有點不好意思。

  “小江,你是哪里人來著?”

  武廣江問。

  “沙城。”

  “噢,對。我記起來了,關羽大意失沙城嘛。”

  武廣江點頭,“你是在東海上的大學,對吧?”

  “嗯,伯父記憶力真好。”

  武廣江呵呵一笑,雖然知道對方一直在奉承自己,但確實舒坦啊。

  “你和紅紅是怎么認識的?”

  兩年前上門。

  礙于閨女,沒敢問。

  蘭母也看向比兩年前更加穩重醇厚的男人,對于女兒與對方的故事感到好奇。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呵呵,沒關系,反正有時間,你慢慢說。”

  風和日麗。

  晴空如鏡。

  沐浴著下午和煦的陽光,江辰嘴角微翹,“第一次和佩之見面,是因為機緣巧合,我去蘭亭旅游,恰好她也在那里。”

  “哥,這么細節的事,你都還記得這么清楚?”

  武圣一驚一乍。

  多有天賦的捧哏選手啊。

  “不是我記得。是你姐,過目難忘。”

  武廣江輕咳一聲,示意對方收斂點,在他們面前表現,很正常,但是不能太過。

  這也忒肉麻了。

  不見昌菊都有點尷尬。

  李昌菊,是蘭母的名字。

  “小江,紅紅的脾氣不太好,你搭訕,沒挨揍?”

  “伯父覺得我是那么輕浮的人嗎?”

  江辰反問,那表情,正經得一塌糊涂,整得武廣江都語塞了。

  “咳,那后來呢?”

  “后來……我遇到了一樁大麻煩,迫不得已托朋友找她幫忙。”

  “借口。”

  武廣江言之鑿鑿,得意的笑道:“你是想和紅紅認識吧?”

  武圣逐漸也豎起了耳朵,聚精會神,如果泡妞有難度的話,那老姐可謂是噩夢級了,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副本。

  可結果卻有人通關了。

  這樣的頂級高玩親身傳授經驗,怎么能不好好聽講。

  “那倒不是。是真碰到了困難。”

  江辰同志看似諂媚,實則說的都是實話,他和蘭佩之真正結識,是因為裴云兮被小王爺那廝“綁票”。

  對了。

  還就是在前面的浦江邊。

  江畔何人初見月。

  “所以紅紅幫了你。”

  “沒。”

  武廣江又被打了一記耳光,某人實誠道:“我那時候,和她還不認識。她可不是一個熱心腸的人啊。”

  自以為是的武廣江眼角抽搐,尷尬,又感到好笑,他清了清嗓子,強行挽尊,也為女兒解釋。

  “那是。紅紅可不是那么好接近的。”

  江辰望著前方的江天一線,“那時候,我只是仰慕佩之的風采,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可殊不知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悄然轉動。”

  “咳咳咳……”

  不管武廣江咳嗽得再激烈,江辰講述的也都是肺腑之言。

  當時來到浦江邊,看著屹立于江月下的女人,未來就像她身后的江面一樣,波光粼粼,朦朧深邃,不可揣摩。

  但如今回頭看。

  走過來的那條路卻無比清晰,仿佛命中注定。

  江辰微微嘆息,堪稱畫龍點睛。

  “小江,你不用說了,你和佩之能夠走到一起,肯定不容易。”

  蘭母終于忍不住。

  她是農村人,沒有太多文化,但對方講的她是能聽懂的。

  再讓這孩子說下去,作為家長,她都要感到難為情了。

  武廣江也點到為止。

  他也有點受不太了。

  他不知道這小子是怎么能如此坦然的說出這么……

  該怎么形容?

  ——這么矯情的話。

  可是仔細想想,一般人,能夠搞定他閨女嗎?

  “是比咱們村里的河要壯觀些哈。”

  步入外灘,武廣江臨江望遠,發出感慨。

  “晚上可以坐游輪,伯父伯母有興趣嗎?”

  “江辰哥,我媽暈船。”

  江辰立即打住這個話題。

  雖然寸土寸金,但這座城市,從來不缺擁躉,即使晚上才是人流量最多的時候,但下午的外灘也是熱鬧非凡。

  “是不是要出來看看。你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人吧。”

  武廣江對妻子念叨,換作新時代的姑娘,肯定得吵起來,可蘭母只是抿著嘴笑,眼角的皺紋猶如曬干了橘子皮,她望著海關大鐘,“這鐘可真大啊,比咱們村祠堂的鐘大十倍不止……”

  “武廣江,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嗎?”

  看不慣他在母親面前窮顯擺的武圣冷笑道。

  武廣江頓時被問住,嘴唇囁嚅著,喉嚨就像被一團棉花塞住,吭不出聲。

  他知道個嘚啊。

  上網沖浪的確可以學習很多知識,見到很多沒接觸的世面,但也是有局限性的。

  “那是海關大樓。”

  江辰出聲,幫忙解圍,“伯母,那是英國人在一百年前建的。”

  “一百年前?”

  “嗯,1927年。”

  不甘寂寞的武廣江要找回面子,很快又插嘴進來,“一百年前,東海到處都是租界,洋人在這里修了很多建筑,東海能夠有今天的氣象,也有洋人的功勞。”

  “瞎說什么。洋人早就被趕出去了。和他們有什么關系。”

  雖然只是再平凡不過的農村婦女,但蘭母也是有家國情懷的。

  “不信你問小江。”

  武廣江沒有教育妻子,估摸是因為兒子在旁邊虎視眈眈。

  “伯父說的有一定道理。”

  “你看。”

  武廣江又洋洋得意起來,“看待問題不要這么膚淺,咱們幾十年為什么發展得這么快,還不是因為打開了國門,和洋人做起了買賣。”

  武廣江看著對岸的萬國建筑博覽群,眼神明亮,氣宇軒昂,“咱們是曾經被奴役過,但知恥方能后勇,想超越敵人,首先得學習敵人,師夷長技以制夷,沒多少年,咱們就從東亞病夫變成了世界第二。那沖到世界第一還需要多久?肯定會更短。咱們這輩子一定能看到。”

  蘭母也朝對岸望去。

  實話實說,老子的這番話,讓武圣有所觸動,但十幾年養成的習慣讓他本能進行拆臺。

  “就算神州變成了世界第一,關你啥事?你能分到一分錢好處嗎?”

  “格局!”

  立身于周遭不少外國面孔中,作為最底層農民的武廣江滿臉高光偉岸,撣了撣皮衣下擺。

  “老子分不到好處,但是老子光榮!”

  武圣扯了扯嘴角,想繼續駁斥,可是找不到話頭,最后豎起大拇指。

  “你清高,你了不起!”

  罕見取得上風的武廣江并沒有乘勝追擊,重新塑造父親權威,他要是真的在意父親的威嚴,也不會讓武圣養成這幅性格了。

  馬上十五歲了,現在是打不了了,可能也打不過了,但孩子不是一出生就這么大的。

  “來,一起拍張照。”

  武廣江從兜里掏出手機。

  “我來拍吧。”

  江辰自告奮勇。

  “誒,一起拍,全家福。”

  武廣江拒絕,可是拍照總得有攝像師吧?

  而后只見武廣江很大方找了位路過的姑娘,青春洋溢,滿臉膠原蛋白,可能是大學生,他很有頭腦,肯定不是隨機挑的,知道大學生比較有禮貌,不會拒絕,人家幫他們在浦江邊拍了好幾張。

  “謝了啊,姑娘。”

  武廣江翻看拍攝的照片,相當滿意。

  “不客氣大爺。”

  姑娘揮手告別,笑著走遠。

  “噗——”

  武圣沒忍住,也不想忍,握著肚子,笑彎了腰。

  武廣江僵住,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來,心情瞬間就不美麗了。

  雖然他精神世界很富足,和小伙子沒區別,但灰白的雙鬢清晰暴露出歲月帶來的風霜,出發前捯飭的時候,怎么沒想著焗個油呢。

  “這小丫頭片子,年紀不大,怎么眼睛就壞了呢。”

  作勢他還要追上去找人家理論。

  蘭母努力壓著嘴角,拽住他的胳膊,“走了。”

  世貿廣場。

  來旅游,除了看風景,擴閱歷,更重要的是什么。

  沒錯。

  消費。

  尤其還是寶貝兒子的生日。

  總不能真把幾斤橘子當禮物吧。

  那是給“女婿”的。

  親疏得有別。

  “想要什么?”

  武廣江很豪氣,即使走在富麗逼人的商場里也沒有絲毫怯場。

  “心意領了,就不勞你破費了。”

  這小子。

  “問你你就回答。和你老子客氣什么。人生沒幾個十五歲,等你三十歲的時候,想要你爹我掏腰包,你爹我可能都不在了。”

  “武廣江,你是不是有毛病?沒事咒自己是吧。你要是不想活了,趁早告訴我,我好早點挑地方,以后墳只會越來越貴。”

  “嘿嘿,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誰也逃不過。用不著那么麻煩。我要是哪天不在了,火葬場一推,而后隨便往那塊田埂里一灑,也算是物盡其用,還能給莊稼加點肥力。”

  這種話題,外人是插不上嘴的。

  女婿也是外人。

  “孩子過生日,說這么不吉利的話干什么。”

  “他也不小了,怎么說不得。以后肯定是得他來送終。我的身后事已經和你交代清楚了,你老子我沒別的要求,我走之后,也不用惦記,有想起來的時候,多燒點紙錢就行。”

  “呵呵。”

  武圣皮笑肉不笑,“城市里不允許燒紙錢,這是封建陋習,要取締。”

  “哪個瓜娃子說要取締?封建他奶奶的個腿。燒香祭祖,他娘的流傳了幾千年,到這里就成陋習了?提出這種騷主意的,是沒爹沒媽還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畜生?”

  “你跟我囔囔有什么用。反正你自求多福,指望我給你燒錢在地府里逍遙快活,那是癡心妄想。”

  武廣江也不頹唐惆悵。

  都說養兒防老。

  防個嘚啊。

  “你愛燒不燒,只要不怕老子我上來找你。”

  蘭母朝江辰無奈苦笑。

  江辰報以理解的眼神。

  “你求我不如去求我姐,她比我靠譜。”

  武廣江哼了一聲。

  “當爹的哪有求兒女的道理?反正老子這輩子也算值了,死后吃吃苦也沒啥,但是你小子要記住,老子不在了,對你媽好點,不然老子肯定上來找你好好嘮嘮。”

  武圣撇了撇嘴,“看江辰哥在,裝好人是吧?”

  武廣江笑,作勢抬起手,可是沒敲下去,瞥了眼西服傍身日益成熟的寶貝兒子。

  “走,給你買條皮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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