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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 一介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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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上!”

  跟東城升福明靈王談完話,魏昊要離開的時候,城隍喊住了魏昊,猶豫了一下,作揖施禮道,“君上,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可擇時機,以待功業。”

  “有勞提醒。”

  還禮之后,魏昊轉身離開,只是原本來時并無刀劍佩身,此刻卻是腰刀背挎,氣勢為之一變。

  看到這一幕,東城升福明靈王心神俱震,他素來是知道人間多烈士,但每每再見,都會心中慚愧。

  神,聰明正直而一者也。

  但東城升福明靈王敢指天發誓,他見得最多的仙神,大多聰明,罕有正直,至于“一”者,從未見過。

  “王爺,府君老爺這是要作甚?”

  “殺人。”

  “啊?!”

  京城殺人,不拘精靈鬼神凡人,殺人就有罪。

  有罪就會有罰。

  明知道有罰還要殺,不是惡貫滿盈,就是極端瘋魔。

  知道“凡胎神血”之后的魏昊,只是驚詫于天地人神鬼鉆空子的能耐當真是多不勝數,饒是帝顓頊“絕地天通”,也多的是繞開法則而降世的仙神。

  規則,終究是死的。

  魏昊沒有再去安康坊,而是尋了個鄰近貢院的官營驛站住下,六科三甲已經敲定,榜上有名者,都會參見明日的“聞喜宴”。

  作為主考官門下省侍中李懷柔,必然是會出席的,他知道李懷柔長什么模樣,這也就夠了。

  驛站中,有幾只貓兒狗子,魏昊在房中留了一些吃食,拿來逗弄時,見一只貓兒體態勻稱,雙目又有靈光,便知道不簡單,于是客客氣氣問道:“不知尊駕是何方神圣?”

  那貓兒是個“斑錦彪”,一身花斑褐毛,雙目跟綠寶石也似,知道魏昊看出了它的不凡,于是口吐人言:“本官忝為‘春明驛’捕賊使,特封‘斑錦彪騎都尉’。”

  “原來如此,某在北陽時,亦受靈貓玄大人照顧。”

  “你是魏赤俠?!”

  這“斑錦彪”趕緊放下口中的肉干,起身行了一禮,“倒是不知道魏君子到了此處,失禮失禮。”

  “騎都尉認識玄大人?”

  “皆是受命興旺之輩,自然是認識的。”

  大約是見著舊識的朋友,格外高興,“斑錦彪”盤著尾巴端坐,兩條前腿支著,看上去筆挺颯爽,頗為威風。

  “啊呀,倒是有一樁小道消息,正好可以跟魏君子說。”

  “噢?”

  有些訝異,這貓兒還有什么消息給他的?

  “魏君子,本官聽說宮中已經定下計策,準備‘聞喜宴’之后,大庭廣眾之下剝奪你的功名,你還是趕緊走吧。京城不是久留之地,早早離去,方得保全自身。”

  “唔……這倒是在某預料之中。”

  魏昊倒也沒有懊喪,還笑著對“斑錦彪”道,“某早有計較,倒是無所謂功名被奪,此番來京城,也已經了了一場緣分。明日之后,某便是某,同夏室再無干系。”

  聞言瞬間愕然,“斑錦彪”猶豫了一下,問道,“明日之后,魏君子當如何?”

  “返回北陽,反了這夏室。”

  一剎那,“斑錦彪”的毛都炸了起來,嚇得瑟瑟發抖,但一想到自己只是一只平平無奇的貍奴,魏君子就算要造反,也沒有說拿貍奴祭天的。

  怎地也是鱗甲龍種之類才差不多。

  然后“斑錦彪”就想起了被斬的“濟水龍神”,這東西祭天,比什么都強啊。

  潛在的反賊……不,現時的反賊,居然不趕緊跑路,還敢在京城參加“聞喜宴”,這膽色……了得。

  “魏君子,相逢便是緣,若有用得著的地方,本官定會幫忙。”

  “這是為何?騎都尉乃是夏室之官,某乃夏室之賊寇,豈非壞了騎都尉聲名官運?”

  “本官是夏室之官不假,但這官職,乃是傳承有序,千年萬載如此,有沒有夏室,本官都是捕賊使,只不過未必是‘斑錦彪騎都尉’罷了。”

  “受教。”

  原來如此……

  想必跟那些狗國一樣,都是天命加身的,聽的民心民意,不全是跟著朝廷教化走。

  冥冥之中的規則,死板是死板了一些,但愿景倒是不錯。

  “魏君子,狗有狗道,莫要小瞧了我等,興許要緊時候,真能給予方便。”

  “騎都尉哪里得話,某能有一身本領,跟我家客卿汪君可是有莫大的關系,它原本只是書院小犬,我也不過是閑散農家子,何來小瞧的說法。”

  “本官并無譏誚之意,只是提醒魏君子,都畿之地廣大,總有出路的。”

  此言意味深長,“斑錦彪”說罷,用貓貓頭蹭了一下魏昊的小腿肚,然后繞了個圈,叼著肉干豎著尾巴走了。

  待“斑錦彪”離開之后,魏昊若有所思,他猜測,這靈貓想必有些神通,預感到了什么。

  不過,對方并無惡意,確有相助之心。

  “明日,便做個了斷。”

  劍衣刀榼,再度出現,魏昊感知著國運、官威的加持,而后將它們統統舍去,頃刻間,就像是擔山而行,那種不適感,讓他找到了久違的壓力。

  好似在龍墓行走,每一步,每一口呼吸,都需要自己竭盡全力、堵上一切。

  王朝末年,那終究也是王朝。

  于個人而言,它終究是個龐然大物,是個復雜而又強力的組織。

  能夠對抗組織的,終究只有組織。

  魏昊感受著這種壓力,如是冥想入定,神識中分裂出無數個自己,精神意識肉身,遭受著多重磨礪。

  一夜歌舞升平,次日驕陽升起之時,“聞喜宴”的流程開始,六科貢士唱名入宮,身著紅袍,頭戴繁花,游街那是下午的事情。

  數百貢士之中,魏昊極為搶眼,他身形碩大,站在那里,前后同年都有一種莫名的壓力。

  背后的明算科榜眼抬頭看他,便好似在看一堵墻。

  六科狀元并行,入了大元宮之后,便是按照內侍引路,紛紛入坐。

  隨著一番操作流程,與會重臣入內,新科貢士們起身行禮,然后再入座。

  再等皇帝前來,再起身行禮,最后再入座。

  不過,諸省部正堂主官之中,主考官侍中李懷柔,卻是多看了一眼魏昊,他想到了李墨的話,但見魏昊正襟危坐,心中不由得輕笑。

  無稽之談。

  整個大元宮內外,大戟士就有上百,都是披堅執銳的猛士,魏昊真要是暴起,會被徹底壓制。

  再者,他又沒有兵器,赤手空拳能做什么?

  不過,想是這么想,李懷柔摸了摸懷中之物,心中這才徹底放心。

  而魏昊此刻,卻是氣息綿長溫和,仿佛是個木訥之人。

  高座上的小皇帝離得遠,但也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魏昊,此刻見魏昊跟滿朝臣子一樣在下面一動不動,他頓時高興極了,小聲地對赫連無咎說道:“伴伴,他在夢里那么兇,現在也是乖乖的哩。”

  “陛下乃是一國之主,臣子哪敢真的冒犯啊?”

  赫連無咎話音剛落,原本有些熱鬧氣氛的大殿之中,一個聲音響起。

  “李相公,魏某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

  嘈雜聲戛然而止,因為魏昊起身之后,直接轉向李懷柔,躬身抱拳。

  “老夫并非明算科出身,怕是回答不了你的問題啊。”

  李懷柔撫須笑道。

  他慈眉善目,看上去很是儒雅,論誰見了,都道一聲俊逸非常,氣韻不俗。

  眾人聽聞,便有新科貢士起身笑道:“魏狀元,李相公曾經‘連中三元’,但他是進士科的,魏狀元想要提問,當問民部中堂才是。”

  魏昊沒有理會那個新科貢士,而是目光平靜地看著李懷柔:“第一個問題,‘鳳誕鏢’是李相公經辦的嗎?”

  “第二個問題,‘化龍綱’主使,可是李相公本人?”

  “第三個問題,李相公下輩子想投胎成什么?”

  三個問題,每個問題都讓人一頭霧水,但又每個問題讓人毛骨悚然。

  魏昊每問一個問題,都會向前走一步。

  三步之后,離諸位相公的案幾,不過五步之遙。

  五步,匹夫一怒,血濺當場!

  嗡!!!

  劍衣刀榼陡然出現!

  “‘金寶樓’的孽債,今日,是你李懷柔血債血償的時候——”

  剎那,驕陽被烏云遮掩,大元宮外下起了濛濛細雨,一道閃電,一聲驚雷,李懷柔瞬間從懷中甩出一支竹簡,其上文字在魏昊斬出的瞬間,擋住了飽含“烈士氣焰”的一刀。

  “有刺客——”

  “魏昊敢爾——”

  “保護陛下——”

  整個大元宮瞬間炸裂,那種驚慌失措,那種不可思議,數百新科貢士感覺自己的人生觀都在崩塌。

  而在明書科之列的唐淞晨,卻是又驚又喜。

  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喜,他本不該有這樣的情緒,但他真的此時此刻捏緊了拳頭,為之竊喜。

  “魏昊!!你這是自取滅亡——”

  李懷柔的那支竹簡當下魏昊的刀罡之后,整個人氣勢都變了,一擊不中,李懷柔竟是起身后撤,神色淡然。

  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然而下一刻,魏昊卻是獰笑起來:“嗬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封神地書,原來是這個,李懷柔,你身為皋陶氏之后,卻暗藏封神地書,你不簡單,很不簡單,到了陰曹地府,某自會拷問你一切。下輩子,別做人了,你不配。”

  諸多尋常貢士聽不懂魏昊在說什么,但是只要家世深厚之輩,立即神色大變。

  同時,大元宮中兩側“十仙奴”也是雙目圓睜,都能猜到省部中堂官不簡單,但門下省侍中李懷柔,真是太過不簡單!

  不愧是“李百神”!

  “保護陛下!!”

  “保護李相公——”

  “大戟士快快擒下此獠——”

  宮中大亂,小皇帝身前多了侍衛、太監,而還沒有進入大元宮的太后,半道上就察覺到了不妙,緊接著就是喊殺聲。

  這種異變,讓太后很是緊張,連忙喝道:“快去打探!”

  “是,娘娘!”

  宮女連忙快跑打探,而此刻,魏昊再次蓄力,無視封神地書的神異,一步一刀,斬破神異!

  “李懷柔——”

  一躍而起,雙手持刀,當空一斬!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沒有撤退可言!

  那一個剎那,在場數百貢士,不論狀元榜眼還是探花,都為之震撼,不是因為恐懼,只是因為震撼本身,那種帶動的不可名狀激動。

  “你敢殺我——”

  李懷柔周身竟有諸多符文出現,一道道神韻突然顯現,那是人間重臣特有的功德霞光,李懷柔立下的過往功績,可以讓他鬼神辟易,一切神異之力,不可于此戕害。

  他自信,且有十足的把握。

  有功于社稷之輩,閻君來了又何妨?

  宵小而已,不足掛齒。

  然而,魏昊這看似神異的一刀,卻平平無奇,直接穿透神韻,當場貫穿李懷柔脖頸。

  “嗬、嗬、嗬……”

  “不、不、不可……”

  李懷柔突然雙目驚異,顯然,他感到了不可思議。

  就算是“烈士氣焰”,也不能于此傷他分毫。

  “殺爾者,非地府府君也。”

  魏昊雙手猛力一攪,直接攪碎李懷柔的脖頸,獻血噴射而出,人頭頃刻落地。

  “殺人者!五峰魏昊是也——”

  一聲咆哮,魏昊瞬間遁走,眼見著十幾根大戟戳來,直接硬接,旋即橫掃千軍,狂奔宮外。

  幾步之內,大戟士手中兵器盡數震斷,魏昊無視甲士涌來,宛若猛虎直撲宮門。

  “關閉宮門——”

  有人大喊,同時大元宮外面場地之上,四面八方數百大戟士已經沖了過來。

  大殿之上,李懷柔死得不能再死,一切來得都那么突然。

  他到死的時候才知道,魏昊殺他,并沒有使用“烈士氣焰”,只是一個普通刀客,于剎那之間,行匹夫之勇。

  喀嚓!

  一聲驚雷,宮外開始下起了滂潑大雨,雨中,刀客持刀,目光冷冽,看著逐漸圍上來的宮中衛戍,非但沒有畏懼,反而大聲吼道:“來吧!五峰魏昊在此,前來取我性命吧——”

  喀嚓!

  又是一刀驚雷,閃電照耀了天空,也照亮了被雨水打濕的刀客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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