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不是一個部門的,不用多禮。”
面無表情的伊恩抬起手,制止了這位隊長的話:“繼續你們的任務吧。”
“報告長官,任務已經執行完畢。”
這位有著一頭銀灰色頭發的鐵之民露出頗為生硬的笑容,他恭敬地從懷中掏出一份空白的報告與筆,遞給伊恩:“您說幾個比較好?”
“一個都沒有。這是個非常守規矩的小鎮。”
伊恩看了眼報告,然后劃出一個‘0’,并將其歸還給隊長:“拿著。你很不錯。”
如此說著,不知何時,歸還的紙筆間混入了一支閃耀著瑩綠色光芒的煉金藥劑。
“這是……”
名為法沙的隊長睜大眼睛,他本能從這支藥劑中感覺到了危險與昂貴,小心翼翼地將其端在手中。
“蟻后潰毒。”伊恩淡淡道:“注意不要漏出來,那可是很昂貴的東西……也很危險。記得交給應該交給的人,懂嗎。”
“是,長官!”法沙渾身一抖,卻面露喜色。
“嗯,走吧。”伊恩擺了擺手,雖然沒有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但語氣卻非常明顯。
法沙又向伊恩行了一禮,緊接著回過頭,對著身后的隊伍大聲吼道:“所有人歸隊!放人,今天的任務結束了!”
警衛隊沒有猶豫,很快就將所有人解開鐐銬,放了回去。
鎧裝再次啟動,搜查隊離開了加爾鎮。
路途中,之前被訓斥的那個隊員有些不解地貼近——他和隊長有親戚關系:“隊長,你為什么對那個年輕的小子那么禮貌?他好像也就長相好看一點……一些吧?應該也就是第一能級,哪怕有什么背景,也不至于這么恭敬……”
“你懂什么。”
而法沙隊長瞪了他一眼,他輕聲道:“假如是十八二十歲的第一能級升華者,那就可以當年輕人后輩來對付。”
“假如是十六歲的,就得恭敬地稱呼,禮貌對待,必要的時候,由他干他想干的事,我們不管。”
“可倘若是那邊那個年輕的過分的,臉嫩的不像話的,還是個靈能者……最好給我禮貌地稱呼為長官,他說什么就是什么,他要你當狗,你最好能汪一聲。”
“更別說,那是上面交代過要找的人……你知道他為什么要給我這瓶藥劑嗎?”
小心翼翼地舉起手中的‘蟻后潰毒’藥劑,凝視著這翠綠色的玻璃瓶,法沙隊長的語氣帶著一絲感慨:“因為他很清楚,我看出他的身份了……而且還知道我的任務。”
“這瓶藥劑,可以分析他的煉金水平到了什么地步——他就是這樣受到關注的天才!你以后也給我注意點,想清楚,為什么越年輕,人越不能得罪!”
伊恩注視著他們的離開,他能聽見這串對話,卻并沒有多少情緒。
少年環視整個奎諾爾平原。
——他只能幫助一座小鎮……也就僅此而已。
他不應該只能幫助一座。錯的不是鎮民。
少年轉過頭,他與一臉復雜表情的鎮長對視,然后平靜地微微點頭:“只有這次能幫你們了。”
“謝謝……謝謝你,伊恩……老爺。”
這位之前還有點脾氣的老人垂下頭,老人彎下腰,認真地道謝,卻說不出幾個不重復的詞:“感謝你……真的非常感謝……”
“不用謝。”
伊恩垂下眼眸道:“某種情況上來說,這的確是犯法。下次一定要準備好。”
他也只能說這種官面上的場面話了。
“我們明白……但是!”葉默爾鎮長壓著嗓子,他直起腰,但沒有抬起頭,只是雙手緊握著:“但是我真的搞不懂,只是住在這里,又怎么犯法了……”
“我們都是交了稅的,都是足額,從未拖欠過的——只是暫住證要進城弄個十幾二十多天,一般的家庭哪里弄得起,半年一次的東西……”
“我沒聽見你在說什么,鎮長老爺爺,他們可都沒走遠。”
伊恩嘆了口氣,他抬起頭,與宅子中隱隱探出半個頭的茱莉亞大嬸對視,少年笑著揮手:“蘋果派很好吃!謝謝你了大嬸!”
但大嬸卻縮回了宅內。
伊恩不以為意,他只是放下手,繼續和鎮長道:“鎮長先生,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可老頭卻突然爆發了。
“我知道你這個騎士想要問什么……”
原本皮膚就很紅,如今更紅的老人向前一步,兩只手緊緊地抓住伊恩左手鎧甲的手甲部分,他抬起頭,眼眶通紅道:“為什么我們非要住在帝都旁邊?是啊,以前也有過騎士幫過我們,他和你一樣問這個問題——真是的,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就不能想想嗎?!”
“這里環境好啊,這里生活好……就這么簡單!黯月動亂后,我們花了半輩子重建帝都,就連住在旁邊的資格都沒有嗎?!”
“是,我們是貪得無厭,好了就想更好,既然能來帝都旁邊生活,肯定希望能一直生活下去!所以那些人就算沒有暫居證,沒有時間也沒有錢,也想要呆在這里!”
“我們是錯了,但是……”
“……不,想要生活在更好的地方,不是誰的錯,也絕對不是貪得無厭。”
——這種制度就不合理。
伊恩沉默了一會,然后緩緩道:“實際上,我不是要問這個問題。”
“鎮長,我想問的其實很簡單。”
伊恩嘆了口氣,他指了指遠方帝都處的光柱:“這個東西,對你們平時的生活有影響嗎?”
“白天不太明顯,但是晚上應該會比較亮吧?這光柱對農作物的生長是否有一定的促進作用?亦或是沒有關系?”
“這個問題我一開始就想問,現在也快走了,必須得趕緊問出來才行……我主要就想問這個而已。”
“這,這個……沒什么影響?”
老人愣住了,然后有些結巴地回答道:“可能是有促進作用?帝都的果子都比其他地方要甜……”
“是這樣嗎……”微微點頭,伊恩若有所思道:“那我明白了,謝謝你,葉默爾鎮長……”
而此時,茱莉亞大嬸也從屋子里面出來。
“這里這里!”
她靈巧地一路小跑,舉著一個大包裹,熱情地遞給伊恩:“哎呀,這個餡餅還沒吃完呢……莪知道騎士可能馬上就要走了,但是食物也不可糟蹋……”
嘮嘮叨叨著,她強硬地將這個裝有蘋果餡餅的包裹塞給伊恩,令少年也愣了愣,然后笑了起來:“太感謝了啦,茱莉亞姐姐”
“哎呀呀,嘴真甜”哈哈笑著,胖大嬸搖頭晃腦地樂著,而伊恩笑著對這兩位道別:“那么希望能再見,蘋果派真的很好吃,不過下次我想吃草莓派!”
“還有,錢留在桌上了!”
話畢,他便翻身坐上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宅邸前門的馬兒,樺黯與霜蝶在另外一匹馬上等著他。
他離開了加爾鎮,一路向北飛馳。
“伊恩,你好冷靜誒。”
在路上,樺黯有些驚訝地對少年道:“我還以為你會狠狠地訓斥一番那些警衛隊,幫助那位鎮長和大嬸解圍,沒想到你這么平淡的就把事情解決了!”
“警衛隊有什么錯,需要我去訓斥?”
而伊恩握著馬的韁繩,淡淡道:“解決事情的方法越平淡,對那個鎮子的人就越好……我還沒有強到可以用名字就嚇跑人的地步,既然如此,不想讓這些警衛隊回頭報復鎮民的話,這樣的解決就是完美的。”
“我有了向帝都傳遞消息的渠道,那支警衛隊能得到上面的嘉獎,加爾鎮起碼兩年內都會平安,上面的人也能因此知道我的具體性格和為人處世……多贏。”
“呼……好冷啊!”
妖精小姐抱住了正在前方飛行的霜蝶,她感慨道:“你比霜蝶都更像是冰誒!知道越多的人就越冷靜嗎?我的老師也是這樣……”
“我只是知道而已,實際上很無力。”
聽到這里,伊恩反而笑了起來,他微微搖頭:“而你的老師,肯定能更徹底地解決一些問題。”
是……有很多事情我都懂。只是懂并不能解決什么。只有學生才會覺得,懂就可以解決問題。
——我已經不是學生了。
“誰說的。”但樺黯卻反駁道:“你這不是很完美的解決了小鎮的問題嗎?不要不開心呀!”
伊恩愣了一下,他本來想說自己正在笑,怎么不開心了,但后來卻沉默。
只是,在沉默中,他的嘴角微微翹起。
在這方面……是妖精說的對。
在就這樣,在微笑著的沉默中,少年與妖精們抵達了帝都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