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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對抗路師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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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紫:“你要不給我開個證明?”

  證明治療她疾病的良藥唯有假期?

  祈妙忍俊不禁,看得出來她的好友確實快被繁重工作折磨瘋了:“其實還有一法。”

  虞紫頓時來了興致:“你說。”

  “微恒可以將劍架在康公脖子上,看看他要命還是要別的。”祈妙開口就是餿主意。

  虞紫意興闌珊:“你以為我沒干過?”

  祈妙險些被自己口水嗆到,這不過是自己隨口胡謅的離譜辦法,沒想到好友居然早就用過了,看她反應估計沒什么效果:“什么時候?康公什么反應?他是不是暴跳如雷?”

  她也沒聽說刑部有類似的勁爆大瓜。

  刑部這兩位默契搭檔也沒在人前撕破臉。

  虞紫道:“啥時候?記得是我過四十整壽前后?反正好些年了,我實在受不住便提了劍讓他給我批假,結果你猜怎么著?他這個不要臉的,先我一步將腰束解了掛上房梁。”

  擺出一副不勞煩虞紫殺他,他自己可以手動懸梁自盡。總之,要假期是不可能有的。

  虞紫:……

  她也恨不得解了腰帶掛他旁邊,也好讓外人進來能看到并排兩具伸著長舌頭的尸體。

  祈妙忍不住咋舌:“康公也是個妙人。”

  虞紫罵道:“他是個賤人。”

  這種臟話,以前的虞紫大概是罵不出口的。彼時年輕人還要端著,不敢讓外人輕視她的學識教養,可她如今都快到天命之年,擱在普通人家庭都算得上家中老封君,她想罵誰就罵誰,誰不讓她罵就是不尊老。誰說她學識教養不好,她就說誰目無尊長,大逆不道。

  康時這種壓榨下屬的老登更是要被抨擊!

  祈妙眨眨眼,默默喝茶。

  虞紫腎虧且肝火極旺,惹不得惹不得。

  此次短暫相逢,祈妙以為下次見面可能要數月后在凰廷了,誰曾想第三天便看到虞紫陰沉著臉上門,拜托她熬煮開些降火藥:“算了,吃藥見效太慢,給我倆言靈降降火。”

  醫家言靈也不是隨便都能用的。

  依舊要對癥施展。

  祈妙給虞紫仔細搭脈,發現她的情況比上次更嚴重,心中不由得納悶——康公不在,是誰能讓微恒生這么大的火氣?還是說公事進展不順利了?祈妙沒開口,可眼神會說話。

  虞紫道:“你還記得先前那人么?”

  “先前那人?是誰?”

  “叔祖父給我相看的相親對象。”

  “哦,微恒說那個你說沒有時間考慮兒女私情,他便主動跟隨而來,見縫插針與你相處的有志青年?他做了什么讓你火氣這么大?”

  虞紫道:“此獠——”

  說話間僅剩化不開的厭惡。

  叔祖父千挑萬選的兒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一開始還演得人模人樣,遇見事情就露出真正面目了。這件事情還要從一樁本地舊案說起,也正是康時讓虞紫順道來復核一下。

  那份卷宗,虞紫也研究過。

  跟康時有著相似的懷疑,因此格外上心。

  這一查還真查出問題。

  祈妙道:“問題?”

  “是一樁十多年前的滅門案,兇手是死者的女兒,這個女兒投毒殺了兩家十口人。”

  拖到現在兇手還被關押待審,去歲才定案死刑,倒不是本地官府效率不高,也不是刑部這幫人吃干飯,而是名義上康國是在改元前夕統一四方大陸,可真正掌控每一寸土地卻是近些年的事,此前各地仍有各種動亂,大大小小的布局亂象始終沒有停,一些自恃自身有武力的叛黨落草為寇,東躲西藏到處作亂,再加上王庭人手緊缺,對地方掌控強度弱。

  這樁舊案便是之前發生的。

  王庭派去地方的官員重新整頓梳理,清理堆積舊案,意外發現牢房還有一個沒有被執行死刑的犯人,更叫人頭疼的是這個犯人還在獄中生下四個孩子,其中兩個不滿月夭折。

  監牢不是男女混住的。

  也就是說能讓犯人懷孕的是男性獄卒。

  那名官員借著由頭增設了女性獄卒看管女犯,同時追查這些年名單中的女犯還有誰有過身孕,孩子父親又是誰,再追究對應的男性獄卒罪名。有幾個老獄卒供認不諱,唯獨跟那個滅門案有關的男性獄卒叫屈,直言自己被勾引,二人在獄中是做了夫妻而非他強迫。

  深究下去,又發現了一些疑點。

  關于滅門細節,府衙卷宗中的供詞語焉不詳,有些地方還很怪異,負責此事的官員便疑心是督辦此案的前任屈打成招,其中或許有內情。重啟調查,卻維持此前的死刑判罰。

  沈棠一直在重新樹立生命可貴的概念,不允許任何人動用自身能力剝奪他人性命,這也包括了王庭。因此對于死刑,刑部都是慎重再慎重,經過刑部三次復審才能真正執行。

  若事后翻案,直接追究刑部。

  本地官員也沒想到前來復審的是虞紫。

  虞紫一眼便看出對方神色有不對勁的地方,提審相關人員,查閱了一些東西,整個事件才水落石出。虞紫一杯冷水下肚:“這個女犯的身份,傳回去,主上怕是要震怒了。”

  女犯是第一批小院的學生。

  修煉天賦僅比沒有天賦好些,至四年級也未能凝聚文心,那年暑假與友人相約游水,下落不明。實際上是被父母拘回家中關進地窖,等待成婚。父母原本想勸說她成婚之后還能上學,婆家也愿意出錢資助,她不肯,當晚便與成婚對象一起被關在地窖直至懷了孕。

  學籍也被注銷了。

  她回不去小院又因生育落下半身偏癱。

  于是有了下毒毒殺兩家十口人,唯一幸免于難的是只能吃母乳的孩子,她對殺人一事并不否認。她與男性獄卒一事,確實也是她主動。利用指揮男性獄卒幫她做了一些事情,順利讓案子一直積壓著,讓她能活到現在。本地官員覺得此事雖有內情,但也死劫難逃。

  她的遭遇并不是讓她免于一死的王牌。

  再加上她曾是第一批小院學生……

  身份過于敏感了。

  若被王庭知道,被主君知道,還不知有多少人要被牽連進來,連帶著治下也要震動。一番斟酌后,這才在一些地方語焉不詳,隱瞞女犯早年身份,將案件定為普通滅門案件。

  試圖在刑部復審蒙混過關。

  而這,恰恰是虞紫最為厭惡的。

  祈妙安靜聽完這故事:“如此說來,讓微恒震怒的該是本地官員,跟他有甚關系?”

  虞紫:“自然是他的態度。”

  三觀不合的人,多相處一秒都惡心。

  其他女犯被男獄卒欺辱有孕,此獠并未露出同情憤慨,還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本就是犯下罪行的犯人,遭遇什么也是孽力回饋。虞紫當時便極為不快:她們所犯罪行已經由官府判罰,坐牢服刑,兩相抵消。判罰之外的任何不幸遭遇,她們就是受害人。

  如果一個人犯了錯就是其他人光明正大傷害她/他的理由,還要官府作甚?還要康國新律作甚?還要刑部作甚?他的話過于荒唐了!

  意識到虞紫不快,他飛速收斂。

  但虞紫已經有了警惕。

  用了一些誘供的小手段,又讓他說一說對那名滅門女犯的看法。自然,他的回答也不是虞紫想聽到的,反而將她氣了個不輕。原先還想等差事辦完,回到王庭再跟他說一說自己沒看上,雖無姻緣但也能當個友人往來,現在只想將青年全家都扇一遍,不然不解恨。

  祈妙道:“莫氣,為這種人不值得。”

  虞紫捏碎茶盞:“哪里只是氣他?”

  “還有其他糟心事?”

  “也有一部分是氣我自己。”

  “這又不是你造成的。”

  虞紫搖頭:“我只是在想當年與現在,想不通為何如此苦難的歲月都過來了,世人卻不珍惜,仍有愚昧之輩戕害無辜之人。為何不是這些東西死在亂世,活到如今惡心人。明明這些年主上夙興夜寐,我也……如此努力,年假都沒休幾日,可為何還有這種事情。”

  當真是不可避免么?

  “有甚可想的?我現在一年到頭依舊能抱養不少被遺棄的孩子,有些是因為先天不足被遺棄,有些則是因為性別。”祈妙知曉她是鉆牛角尖了,語調溫和道,“但我始終堅信數量是少了的,也許一開始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有成千上萬的孩子因此沒了性命,而如今生活好了,數量降了……不管下降多少,哪怕只有下降一百個,一千個,那也意味著有一百個、一千個孩子擁有了一個有無限可能的未來。”

  祈妙讓自己更多關注活下來的生命。

  如此一想,心中才會好受。

  “人心不可捉摸,正因為如此,所以我覺得哪怕過了百年、千年,依舊會有類似的不幸在黑暗中醞釀,可我也相信,被陽光照耀的地方也會比今日更多。白與黑、善與惡,從來都是交織并行共存的。吾等的意義便是讓光更多,善更多,讓黑與惡退出一射之地。”

  虞紫:“……是啊。”

  祈妙道:“此案復審,你預備如何?”

  虞紫:“我?我想保住她。”

  祈妙驚訝:“保住她?”

  “法不外乎人情,理不外乎人心。”

  律法也要兼顧感情與道德。

  正常來說,女犯滅口十人,性質極其惡劣,確實難逃一死,可要是加上她險些因這些人喪命呢?她的行為也是一種自救,包括后來與男性獄卒在獄中“做了夫妻”也是自救。

  虞紫想試一試,能不能保住她一命。

  “哪怕保住性命,這輩子也難有自由,這真是她要的?”以康國目前的律法來說,她坐牢可能要坐到死。這個結果對于喜愛自由、尊重生命的祈妙來說無法想象,過于殘忍。

  “人與人不同,有人要自由,有人要生命。”若不是想活著,女犯也不必大費周章。

  祈妙嘆氣:“這倒也是。”

  心中也生出幾分對方生不逢時的感慨。

  要是在統一前,這都不叫事兒。

  殺十個人能算什么大事?

  祈妙身邊這些人,誰手上沒個人命債?

  虞紫在辦差之余都在研究卷宗。

  復審的結果也傳回了刑部。

  康時沒有第一時間看——

  因為他病倒了,請了三天病假。

  沈棠第一時間派了杏林醫士過去看診,康時躺在病榻上哼哼唧唧:“醫丞,我知你醫術高超,但有時候也不用這么好,只是一點小毛病,讓我身體自愈即可……求你了……”

  方衍:“……”

  這輩子就沒見過有病人希望病好得慢的。

  不過這次還真讓康時如愿了。

  康時懵了一下:“醫丞說真的?”

  不是吧,這么好說話?

  方衍白眼都要翻上天靈蓋了,沒好氣將口罩往臉上一戴,又命人將府上給封了:“初步懷疑你是染了疫病,好好待在家里休養吧。”

  康時:“……”

  方衍還要調查一下疫病的源頭。

  康時府上全部消殺,一只蟲子也不放過。

  延凰幾所大醫館也收到幾名高熱病患,追溯他們這段時間的行動軌跡,方衍還真找到康時染上疫病的根源——這廝半夜不睡覺去小賭場玩了一把,估計就是那時候被攜帶疫病病菌的蚊蟲叮咬了。方衍對此生出了十二分興趣。

  什么東西連文心文士的防御都能突破?

  康時就成了最佳小白鼠。

  試藥也不怕毒死。

  康時:“……我不會死吧?”

  方衍幽幽道:“你好歹也是文心文士,死什么死?倒是全城的蚊子遭了殃,主君下令不計代價清除。你說你也是,怎么說也是王庭高官,混跡賭場像個什么樣,還染上疫病。要不是你還病著,御史臺那邊都要罵死你了……”

  康時:“……”

  御史臺的嘴,他是領教過的。

  被子往上一拉蓋住臉。

  悶悶的聲音從被子下面傳出:“行,死不了就行,正好當休假,我近來壓力好大。”

  失去得力副手的他感覺人生都黑暗了。

  方衍:“……”

  康時抓著方衍的爪子哭訴:“你說我都花甲之年了,半截身子要入棺材的老人家,我大哥居然還催婚,簡直喪心病狂,喪盡天良。”

  公事忙,家事吵。

  內外夾擊,他精神壓力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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