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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5捂好馬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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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你好得很!”

  崔止內心的殺意再也不加掩飾。

  氣浪以他為中心,暴力沖擊四面八方,純粹精神壓迫朝沈棠鋪天蓋地涌來,似一根試圖擊穿她眉心的細針。普通人遭一下,不死也殘!沈棠淡定,身軀如山岳巋然不動。

  不止如此,她還開了嘲諷。

  “崔家主胸襟如此狹隘,我倒是不用替家長操心了。所謂論跡不論心,不管初衷如何,怎么說我也是護送崔女君平安探親的功臣,沒有辛勞也有苦勞吧?崔家主卻只看得到我是家長的人,三言兩語被激怒就想殺人滅口,如此鼠肚雞腸,著實教人看笑話。”

  沈棠在崔止雷區蹦迪蹦得更加放肆囂張。

  崔止臉黑得,活像是被一只墨斗魚噴了個正著:“好一個牙尖嘴利的惡謀忠仆!”

  “能得崔家主一句‘牙尖嘴利’的評價,是我榮幸。”沈棠眉眼隨笑意舒展開來,眉梢眼角都帶著點兒小賤,大白話就是“小人得志”!

  看得崔止差點兒破了多年涵養。

  “你說……回鄉探親?”

  意思就是崔徽這次只是回來看看親人就走,而她在意的親人是誰,崔止心里門清,或許有他一席之地,但兒女岳母和小舅子絕對排在他之前。自己,不過是捎帶見一面。

  再問:“探親結束之后去哪里?”

  答案似乎要呼之欲出。

  也讓崔止內心翻滾的醋意近乎實質化。

  沈棠明面裝傻充愣,實際痛擊崔止的痛腳:“探親結束后去哪,只能問崔女君自己。也許繼續浪跡天涯,四處散心,也許想通了,愿意原諒家長重歸于好。據我這陣子見聞,西南各地也不太平,實在不適合崔女君這樣普通女子生活,西北康國境內安泰,外無北漠十烏之擾,內無軍閥亂賊之禍,即便是普通人也能安居樂業,非常適合崔女君落腳定居呢。”

  之后嘛,就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了。沈棠沒將這話說出來,但不妨礙崔止自己領悟。

  此時,崔止臉色更黑了。

  活像是被百八十只墨斗魚從四面八方噴。

  “重歸于好?”崔止咬牙切齒,拂袖而去,“你告訴祈元良,讓他少做白日夢!”

  祈元良沒有夫人嗎?

  為什么要盯著他的夫人?

  沈棠歪頭目送崔止從長廊消失,撇嘴。

  學著崔止的話,陰陽怪氣地模仿:“啊對對對,告訴祈元良,讓他少做白日夢!”

  嘖,也幸好這只是她急中生智下的造謠,為的只是將崔徽嫌疑洗干凈——相較于“奸細”,“追求者派來的暗衛”這重身份就沒那么敏感了,能掩蓋很多東西——否則就憑崔止這些行動,崔徽四胎坐月子,他都不知道自己輸在哪里!吃屎都趕不上熱乎!

  雖不算疑慮盡消,但危機也解除了。

  沈棠安然無恙回來。

  她走得慢,急死收到消息趕回來的崔麋。

  “沈姐姐,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方才聽小廝說父親找你……他是不是跟你談了什么?你不要聽他那些話,是我自己非要喜歡你。要是他學王母劃下銀河,棒打鴛鴦,你就——你就帶我私奔吧!”崔麋這話實在驚世駭俗,當即就將沈棠震撼到石化,少年急忙找補,“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崔氏家規森嚴,父親最不喜這些離經叛道行為,你帶我私奔,也好狠狠氣他一回!”

  沈棠沉默了。

  崔麋這話簡直是哄堂大孝。

  崔止聽了,墨斗魚估計能數以千計!

  她拍著崔麋肩膀,語重心長教育熊孩子。

  “聘者為妻,奔為妾。”

  小小年紀不要整天做私奔的白日夢。

  她養自己都吃力,哪里有閑錢養一個金尊玉貴的小郎君啊?沈棠干脆利落拒絕了送上門的少年心:“雖然我喜歡年紀小的,但你這樣小的,我不行,有種犯罪既視感。”

  “就因為年齡?”

  沈棠直白道:“還有就是我窮。”

  她嘆氣道:“尚無積蓄,何以成家?”

  崔徽也是后腳趕來。

  聽到長廊拐彎處的談話,她猛地剎車停住腳步,嘴角神經險些失控。不知該夸獎小兒子眼光毒辣,一眼就相中世間最猛的女子,還是憐愛他一把,注定要踢上最硬鐵板。

  崔麋認真道:“但是我有錢。”

  崔徽暗暗點頭,二麋這話倒是不假。

  世家子弟吃喝住行都是家里負責,只要沒啥額外的花錢愛好,月例和逢年過節收到的禮物經年累月下來也算得上豐厚。正常情況下,這些足夠兩個人一輩子吃喝不愁了。

  只可惜——

  崔麋碰見的是沈棠。

  她道:“莫說你手中那點兒家當,即便是崔氏的錢都給我,也填不上我的窟窿。”

  窟窿真的太大太大了。

  除非天下統一,否則窟窿還會繼續擴張,直到天崩地裂,全世界的人都去見太奶。

  崔麋第一反應是不相信,以為她誆騙自己:“沈姐姐可否告知,窟窿從何而來?”

  借遍全國印子錢,利滾利三五年?

  沈棠避而不談,崔麋篤定這是她的借口。

  小小少年面露受傷之色。

  沈棠被逼無奈只得如實交代,痛心疾首地道:“既然你非要聽答案,我告訴你也無妨。這件事情還要從很多年前說起,那時候我在外謀生養家,家里人不知險惡,收留了一個老男人。我年少輕狂,不知輕重,遇人不淑,就栽在對方身上了。這些年我干苦工賺的每個子兒都拿去養他,還債一年又一年,好不容易見底又欠上。窟窿太大了!你太年輕,你把握不住,也不懂它的分量……”

  是的,她的錢都給老男人花了。

  任勞任怨給對方還貸款,他欠多少自己還多少,王寶釧見了自己都要喊聲祖師爺。

  這個答案將崔麋震驚到無以復加。

  表情定格在怪異的某一瞬。

  “可、可你不是說喜歡年紀小的?”

  沈棠笑瞇瞇道:“是啊,是喜歡年紀小的,但喜歡是喜歡,現實是現實。我不止喜歡年紀小的,還喜歡金銀珠寶。只是在遇見值得的人的時候,金銀珠寶也不是首選。”

  荀含章氪金是厲害,但他氪金能變強啊。

  崔麋年紀是很小,但這小子用心不純。

  她的馬甲可不是那么好扒的。

  “他非良人。”

  崔麋眸子不知何時蒙上薄霧,眼眶微紅。

  “但我甘之如飴啊。”

  只要氪金氪到位了,正面硬剛二十等徹侯都不虛,限制荀貞上限的不是天賦,而是她的經濟能力。昂貴不是荀貞的缺點,是她的!

  崔麋最后還是忍住了情緒。

  意識到自己失態,匆匆道歉告退。

  作為旁觀者,崔徽心緒復雜。

  她當然知道沈君仍是孤孑一身,身邊根本沒有所謂的奇葩老男人,沈君這么說不過是想一次性斷了崔麋這小子的念想,長痛不如短痛。雖說如此,沈君也不該自污名聲。

  沈棠自然知道崔徽就在附近。

  向來厚臉皮的她也有些小小尷尬。

  她一直將崔徽當做同輩人,崔徽的兒子崔麋就是小輩,同輩的兒子讓自己帶他私奔去氣生父,崔徽還都聽到了,這讓她如何淡定?

偏偏崔徽還喜歡反思  擔心是不是自己和離給孩子留下陰影?

  崔氏的教育方式確實養不出正常人。

  沈棠:“……”

  崔徽先跟沈棠道了歉,又急匆匆去尋兒子,關心少年郎的心靈健康。她走得匆忙,直到不見人影了,沈棠一拍腦袋:“忘了跟克五通氣了……不過,問題應該不大吧。”

  崔徽早就用祈元良刺激過前夫哥了。

  自己剛才那番話不過是補刀。

  這一晚,崔止在書房酩酊大醉;這一晚,親衛看得心驚肉跳,去請主母勸勸家長。

  這一晚……

  崔徽感覺自己的腰都要廢了。

  誰能告訴她,為什么姓崔的喝醉之后會判若兩人啊!這么會撒嬌纏人不要命了?動不動就哭……姓崔的男人是不是都有什么毛病?

  一醒來,宿醉的腦子痛得要炸開。

  稍作梳洗就聽到下人說母親就在府上。

  崔徽嚇得心一顫。

  “母親何時來的?”

  來了有一個多時辰了,只是聽到女兒身體不適還在酣睡,便先去看了兩個孫輩,這會兒正在喝茶。老夫人這些年潛心禮佛,心態平穩,面相慈和,比實際年齡還小一些。

  她一看女兒精神狀態便猜出大概。

  “你跟至善不是和離了?”

  “是和離了,但有個詞叫酒后亂性。”

  老夫人捻著佛珠動作一頓,無奈地道:“你和至善的事情,為娘也不好干涉,只是切記一點,若無破鏡重圓的打算,還是小心些為好。你的年紀也不小了,生育不易。”

  崔徽撓頭:“不會懷孕的。”

  康國那套手段不知能造福多少女子。

  老夫人點點頭,女兒有分寸就行。

  崔徽皺眉道:“母親怎么來了?”

  老夫人:“總要給點面子。”

  不是給崔至善面子,是個給自己面子。崔止恭恭敬敬請她這個前丈母娘去跟女兒團圓敘舊,要是不給他面子了,雙方都不好收場。

  用武力請前丈母娘,傳出去不好聽。

  崔徽壓著火氣,轉移了話題。

  “阿娘,我在北地看到父親了。”

  老夫人手中佛珠猛地停下,過了一會兒又恢復如常,嘆氣道:“那他近況如何?”

  崔徽道:“還行,只是未再娶。”

  “他有無再娶也不關我的事情了……”

  “倘若有朝一日,父親找過來?”

  “此生若再見,必是在墳頭。”

  老夫人這話也不是氣話,是大實話。亂世不僅有戰爭動亂,還有極度貧乏的物質條件,一場風寒都能將性命帶走,普通人壽命普遍很短。她的年紀擱在普通人算高壽了。

  也許三五年,也許八九年。

  再相見,她眠黃土下,君立人世間。

  至于什么情情愛愛之類的,她早就看淡了。人跟人之間也講緣分,緣分一旦斷掉就不可能再續上,能續上的緣分都是藕斷絲連。

  “女兒知道了。”

  老夫人面色淡然。

  崔徽又道:“阿娘,您幫女兒一事。”

  崔家幾口人,各有各的心事。

  崔熊是最先發現自家弟弟異狀的。

  一打聽才知道他表白受挫。

  想著去安慰安慰,結果看到弟弟在院中垂釣父親養的鯉魚,這些魚早就被養傻,一釣一個準,根本沒意思:“二弟,哥哥知道有一處地方靜謐隱蔽,用以野釣最好了。”

  崔麋道:“不去。”

  崔熊坐他跟前,擋住視線:“真不去?”

  崔麋道:“不去。”

  崔熊詫異道:“這次傷得這么深?”

  自家弟弟做夢都想遇見真命天女這事兒,他很早就知道,只當對方在做白日夢。

  崔麋斜眼:“小弟只是在思考。”

  崔熊雙手抱胸,斜靠著欄桿:“思考?”

  崔麋道:“思考沈姐姐究竟是誰。”

  說著,有魚上鉤。

  “人海茫茫,怎么知道她是誰?”

  崔麋一巴掌將魚扇暈,丟入魚簍:“有幾個可疑人選,只是不知父親知不知道。”

  “幾個?她身份這么神秘?”

  “能踩著七彩祥云救民于水火。”而他亦是蕓蕓眾生一員,怎么不能算是救他呢?

  崔熊一聽就知道二弟又開始賣關子。

  “不告訴父親?”

  “告訴父親?沒必要。”崔麋往水中撒了一把魚食,一堆鯉魚感覺動靜圍攏過來,他收起魚竿,一手攬住兄長肩膀,“好哥哥,你不是說有靜謐隱蔽適合野釣的地方?”

  “嘖,又想去了?”

  “垂釣么,還是釣聰明的魚有意思。”一群被圈養傻了的魚,做成菜都嫌土腥重。

  恰如這片天地之下的愚昧眾生。

  隨著兄弟倆遠去,隱約還能聽到些許交談:“……好哥哥,你可要以父親為戒。”

  “……你又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被一個女人玩成了傻子。”

  “……尊重一些,你得管人叫嫂子。”

  “……你為什么不說話?”

  與此同時,北地,原高國境內都城。

  沈棠猛地睜開了雙眼。

  看到陌生帳頂,她抬手擋住視線,過了好一會兒,依舊沒聽到那聲能讓她PTSD的別裝死,快起來,有的只是帳外士兵有序巡邏列陣的動靜。她撐著起身,低頭看到極為熟悉的雙手,喜極而泣:“終于回來了!”

  崔徽和崔止屬于藕斷絲連,崔孝跟他夫人是徹底斷緣,雙方之間隔著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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