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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6富貴還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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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絕問祈善幾人。

  “這道言靈干什么用的?”

  祈善催動文氣將武膽虎符內的言靈取出,赫然是一團被細密文字旋繞的光芒。光芒核心安靜散發柔和紫光。呂絕伸出手指輕觸,指尖能感覺到光團內部散發的淡淡涼意。

  這道言靈似乎沒什么惡意。

  呂絕猜測:“莫非是監視末將的?”

  他對文心文士的言靈了解有限,陌生言靈的作用只能靠猜。自己怎么說也是將軍,平日能接觸到不少機密文件,參與緊要作戰會議,夫人在他身邊安插這樣的言靈正常。

  祈善打消他的念頭。

  “你說的這種言靈距離超過五六十步就沒用了,這么點兒距離還下什么言靈,不如用自己耳朵直接聽。”呂絕說的言靈確實存在,但距離極短,文心文士和武膽武者的耳力極限都不止一百步呢,“它應該是從外部觸發,當與目標近距離接觸便自行啟動。”

  說完,祈善與呂絕對視一眼。

  崔孝猜測:“她想暗殺主上?”

  顧池搖頭否決:“文心文士的言靈少有威力巨大的,多以輔助為主,正面殺敵和防御都比不上尋常武膽武者,更何況是主上那種境界?用來暗殺主上,未免過于滑稽。”

  別說產生威脅了,連羞辱都不夠格。

  呂絕腦中浮現梅夢在他耳邊呢喃的畫面,溫熱的氣息不僅燙紅了耳根,也讓他渾身血液沸騰,激動到忘乎所以,瘋狂到喪失理智。顧池眼神幽怨看他,呂絕沒收到警告,有些尷尬地撓頭:“額,你們說這道言靈有沒有可能是夫人設下,防止末將偷腥的?”

  他這話說得有些委婉。

  直白翻譯,這言靈是不是讓他守貞的?

  這個猜測讓他得意又開心。

  崔孝:“……”

  祈善:“……”

  顧池:“……”

  祈善暗中做了幾個深呼吸,壓下暴躁的情緒:“有無一種可能,這道言靈是為了毀尸滅跡的?呂將軍,此處軍營重地,當著吾等同僚的面,麻煩你能自重自愛一些——”

  完全不想知道這對有病男女拉扯的細節。

  呂絕收回放飛的思緒。

  心思轉回正事:“中書說那兩具尸體?”

  這個猜測是完全可能發生的。

  兩具尸體都在大營,各處重兵把守,梅夢身邊精銳盡出都不可能繞過這么多人偷盜尸體。她敢來多少人,祈善都能叫這些人有去無回!不過,若是利用呂絕呢?難度就完全不一樣了!若非呂絕自己提出檢查,若非崔孝提醒查查武膽虎符,正常情況下很難查到他武膽虎符還藏了這么一道隱蔽的特殊言靈。

  只要呂絕靠近兩具尸體……

  在毫無防范的情況下,一旦周遭發生了爆炸,人的第一反應都是保護自身而非保護兩具尸體。只要尸體被毀掉,自然死無對證。

  祈善道:“試一試便知道了。”

  這種言靈在正常情況下,只有碰到目標才會觸發,但特殊情形也能人為生效。隨著一聲爆炸響起,營帳被掀個底朝天。巨大動靜引來巡邏士兵,顧池等人撤去文氣屏障。

  “無事,修煉不慎出岔了。”

  祈善揮袖引來清風將煙塵打散。

  “命人來收拾一下。”

  這道言靈果然是用來毀尸滅跡的。

  “唯!”

  巡邏兵卒對祈善這話并無質疑,只因爆炸威力不大,頂多炸死炸殘幾個普通人,還得是在五步范圍之內,超出這范圍就沒多大用。大營兵卒訓練有素,對他們沒啥效用。

  營帳被毀,眾人轉移他處。

  祈善看著呂絕將武鎧收回武膽虎符,笑著打趣:“這位毒蜘蛛真是名副其實了。”

  為了毀尸滅跡直接在呂絕身上動手腳。尸體有沒有毀先不說,但呂絕肯定要近距離吃個大的,舊情人重逢就送這么大禮,夠狠!崔孝更是不客氣地看了一眼呂絕的腰腹。

  武膽虎符一般都作為腰飾掛在腰帶上。

  要不是提前發現將言靈取出……

  如此近距離爆炸,還不留下心理陰影?

  呂絕:“……夫人她一向如此。”

  從來只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取錯的外號。

  祈中書“惡謀”稱呼也不遑多讓。

  基于梅夢這次操作,祈善三人希望在大軍主力抵達,刑部破解兩具尸體秘密之前,呂絕不要再去見他那位夫人,以免節外生枝。呂絕自然也知輕重,對這安排毫無異議。

  呂絕離去,梅夢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銅鏡中的女子似乎比昨日更盛。

  雙唇殷紅水潤,雙頰透著未散緋紅。

  兩名侍女幫她梳妝打扮。

  梅夢慵懶倚靠著憑幾,一手暗暗揉著現在還泛酸的腰肢,腦中不時浮現昨夜的荒誕畫面。呂絕那股瘋狂的勁兒讓她懷疑這廝這些年是不是都素著,全攢著向自己交代了。

  “家長,您脖子要不要遮一下?”

  侍女服侍她穿好衣裳,將發髻盤起的時候發現梅夢脖頸和后頸有幾處明顯印記。戚國的服飾衣領偏低,梅夢一向都是已婚婦人的發髻裝扮,這些痕跡不加遮掩會被看到。

  梅夢湊近銅鏡仔細分辨。

  有些痕跡隱約泛著青紫之色。

  她道:“用脂粉簡單遮一遮就行。”

  剛收拾整齊,屋外傳來心腹的腳步聲。

  對方凝重地道:“家長,事情敗露了。”

  梅夢將衣襟攏好,輕笑一聲,聲音還帶著昨夜殘留的沙啞:“失敗了?看樣子,呂守生這些年進步確實很大。此事不用管了。”

  尸體毀不掉就毀不掉吧。

  反正她此行主要目的也不是康國。

  她沒有對祈善撒謊。

  梅夢此次回到西北大陸確實是為了尋找圓滿文士之道的機遇,這才在高國布局,有條不紊地進行圓滿流程,這是為己!在她眼中,高國只是祭品,而利用高國牽制康國,在康國布置暗線,這些動作則是為了日后謀劃。

  那一日還早著呢。

  眼下失利一次兩次也無妨。

  梅夢問:“附近可有康國的眼線?”

  心腹回道:“有。”

  附近的鄰居不是連夜多了人就是換了一批生面孔,這還是明面上的監視,背地里的眼線更多。這種程度的監視,怕是連主人家一晚上喊了幾次水都一清二楚。梅夢對此心知肚明,她選擇主動暴露的時候就有心理準備。

  “讓人準備點薄禮。”

  想要盯著就盯著。

  梅夢倒想看看他們能不能盯出個花兒。

  崔徽剛出門就碰見神采奕奕的梅夢。

  梅夢是來送禮答謝的,崔徽無法推辭。

  浮姑城各地有不少好玩兒的地方,二人結伴同游。傍晚時分發生一個小插曲,梅夢用來遮掩的脂粉褪去大半,露出那些痕跡。崔徽原先還以為梅夢受傷,想給她買藥膏。

  直到梅夢取了輕紗披肩。

  淡淡道:“不用。”

  崔徽擔心:“有人傷你?”

  也不怪她一時半會兒沒想到那方面,她記得梅夢身邊追求者眾多,但卻沒有為誰收心成家,似乎一直孤身一人。而崔徽自己跟前夫也一直中規中矩,極少有這樣失控的。

  梅夢笑得意味深長:“狗啃的。”

  崔徽:“……”

  她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之后連著兩天都同吃同住。

  第三天出門發現城內氣氛不對勁,街道各處掛著各色彩帶,看著喜慶卻不見人影。坊市的鋪子全部關門,崔徽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開門的,看店的還是發絲銀白的老婦。

  “今兒可是什么大日子?”

  崔徽忍不住好奇心。

  “怎得街上都沒人了?”

  老婦皺巴巴的臉上綻開了笑意,將褶皺擠得更深,雙眼亮得驚人:“聽女郎口音不似本地人?難怪不知道呢,官府昨日張貼了告示,說主上率王師回來了,鄉親們聽到消息就連夜去迎接了。唉,要不是老婆子腿腳走不了太遠,老婆子也要過去迎接的……”

  崔徽一聽才知道發生了何事。

  她想到幾乎空了的浮姑城,心下震撼。

  要知道浮姑城可是河尹郡人口最多的城市,盡管數月來受戰事影響,提前轉移了一大批老弱,但留下的人口仍有十余萬!這么多人居然都去迎接,這是何等恐怖的人心?

  老婦笑問:“女郎要不要去瞧瞧?”

  崔徽道:“這會兒過去也遲了。”

  她見過沈棠,對此并無興趣。

  不過老婦顯然沒看懂她的臉色,一個勁兒絮叨沈棠如何愛民如子,以及當年在河尹郡當郡守的趣事兒。這些瑣事兒,河尹郡上到八十老嫗,下到三歲稚童都能說個幾段。

  崔徽這兩天聽了十來遍。

  河尹郡為了蹭上國主熱度,效仿隴舞郡弄了不少景點,還有專門向導給講解。崔徽跟梅夢這兩日就在參觀這些,聽得都會背了。

  她架不住老婦的盛情相邀。

  趕了一輛馬車去老婦口中的地方。

  梅夢坐馬車,她趕馬。

  距離目的地尚有二十里就看到烏壓壓的人,莫說讓馬車過去了,便是她們兩個大活人都擠不過去。一部分人干脆爬附近山坡。崔徽這輩子第一次見識何謂“人山人海”。

  “這么多人,怕是只有戰場能瞧見了。”

  崔徽想打道回府。

  梅夢直接拎著她飛上樹枝。

  崔徽抱緊樹干:“……這不妥當吧?”

  國主出行最忌憚埋伏和暗殺。

  正常情況,道路要被清理,附近能藏身的草叢和樹木都要被砍掉。她們倒好,直接爬樹了,也不怕被沈棠的護衛兵馬當敵人抓?

  梅夢道:“不差我們兩個。”

  崔徽放眼四下,閉嘴了。

  這么干的確實不缺她們兩個。

  附近能藏人的樹都蹲滿了大活人,崔徽還耳尖聽到有商販跟人討價還價。商販道:“這個位置就這個價錢,我可是提前七個時辰才搶到的,你不要買,有的是人要買。”

  “忒貴了……”

  “貴嗎?哪里貴了?你知不知道這可是主上被平調去隴舞,第一次回來?要不是看你誠心我都不想賣位置。去去去,不賣了!”

  買家最后還是咬牙將位置買了。

  這根樹枝比別處都粗都直,視野也好。

  非常值這個價錢。

  崔徽:“……”

  等待是非常難熬的。

  更別說還是蹲樹上等人。

  人閑下來就喜歡暢聊家長里短,話題中心全部都是沈幼梨。崔徽一開始不感興趣,但聽得多了也會為之莞爾:“這位沈國主當真是妙人,不過,她就不擔心暗殺嗎?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這么多人聚在此處,魚龍混雜,萬一有歹人趁機作亂豈不有損聲望?”

  有損聲望還是其次,怕就怕危及性命。

  以前打仗還會顧及普通人。

  軍閥打仗打他們的,普通人過自己的。

  只是,自從有個國家士子從山海圣地帶出“白衣渡江”的言靈,并且以這個言靈軍陣滅殺了鄰國,各地都提高了警惕。有嫌疑的普通人抓到就殺,根本不問對方的出處。

  一律當做敵方耳目奸細。

  自此,打仗殺普通人成常態。

  高國跟康國還在對峙,這種時候辦人群密集活動,也不怕高國趁機派出死士搗亂?

  人群慌亂便容易爆發踩踏。

  梅夢抬手指著遠方四角方位。

  道:“但這也是抓出內奸的好機會。”

  文心文士的手段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

  正說著,遠處人群爆發一陣騷動,數萬民眾高呼不止,聲音似山呼海嘯,落在崔徽耳中激起一大片雞皮疙瘩:“吾王萬歲!”

  遠遠的,連成黑壓壓一片云的旗幟出現。

  聲浪似有傳染力,傳遍各處。

  崔徽聽到附近一棵樹上有人扯著嗓子嘶吼:“吾王萬歲!吾王萬歲!吾王萬歲!”

  還有人激動到腳下樹杈都被搖斷了。

  幸好站的不高,這才沒摔個好歹。

  崔徽抓著粗糙樹皮,張了張口。

  身處這般氛圍之下很難不受感染。

  不過她還矜持,只是壓低聲應和,所以沒看到身側的梅夢正愁眉不展,滿腹憂慮。

  如此民心,世所罕見。

  若是不給予打擊,怕是——

  梅夢眸色陰沉下來,思忖著什么。

  她這才明白,為何戚蒼說沈幼梨很恐怖。

  梅夢起初以為戚蒼是忌憚沈棠的實力。

  戚蒼卻道:哼,光有實力有什么可忌憚?只要拿出足夠的財寶,便能收買世間頂級武膽武者為你效命,但這些收買不來人心。連鄭喬都忌憚她收買人心的本事,你說呢?

  梅夢看著人群。

  心中細細咀嚼“人心”二字。

  最后盡數化為一聲嘆息。

  誰不知道收買人心呢?

  但人心不好買啊。戚國原先只能算是西南大陸的小國,這些年借著戰亂趁勢崛起,吞并鄰國,一步步壯大自身。擴張和安內不能兼得,無法安內經營,如何收買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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