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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8鄭喬陌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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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國主……”

  戚蒼聽他要請自己看戲,心下清楚是什么大戲。欲言又止,想跟鄭喬說點兒什么。只是話剛開了個頭就被對方抬斷。如此,他徹底明白鄭喬心意已決,不再出言。

  “那個新冒出來的十六等大上造,他是不是叫公西仇來著?實力跟你相比如何?”

  鄭喬曾借公西仇這把刀將彘王干掉,由彘王掌控的地盤因群龍無首而大亂,讓他一連幾天心情大好。刀子鋒利,印象深刻。

  戚蒼嘆道:“江山代有才人出。”

  盡管他進入十六等大上造境界比公西仇早了幾年,實力底蘊更深厚,但對比一下二者年紀,饒是他也不得不嘆服。再加上他跟玄衣武者消耗太多武氣,對上了必死無疑。

  哪怕是全盛時期對上,估計也討不到什么大便宜,戚蒼正感慨著英雄暮年呢,沒一會兒就聽到鄭喬不屑的輕嗤:“他出現得正正好,倒是保住沈幼梨這點家當了。”

  戚蒼聞言眼皮狠狠一顫。

  盡管鄭喬這邊兵馬人員不如聯軍多,但有國主御駕親征的助威,加之兩場斗將的漂亮獲勝,士氣始終高昂不減。只是隨著黃烈重盾力士加入,投入陣前一線,阻擋鄭喬兵馬,他們個個力大如牛,不知疼痛、不怕死亡,原本傾斜的戰局逐漸恢復了平衡。

  隨著劣勢一點點扳回,這無疑給聯軍注入一記強心針。兩軍便以淼江為界限,血戰整整兩天兩夜,拋下尸體無數,鮮血將冰面染成了刺目猩紅,到最后連雨水也帶著血。

  無形煞氣伴隨森冷陰風在江面上久久徘徊不去,風聲不止,如泣如訴,嗚嗚咽咽。

  比拼到這步,兩方兵馬都卯著一口氣。

  誰先支撐不住,哪一方便兵敗如山倒。

  此刻的黃烈好似一個將所有籌碼都壓在賭桌的末路賭徒,眼眶布滿了猩紅,眼底是肉眼可見的疲累。每時每刻都有戰報傳到他耳朵,兵卒士氣體力都快到了臨界值。

  玄衣武者恢復武氣下過戰場。

  但還未來得及出手就被戚蒼攔截。

  戚蒼跟鄭喬不愧是一路人,發起瘋來半點兒不留情,反觀玄衣武者還有顧慮,交手途中被對方一擊拍中胸口。若非還有胸甲抵消絕大部分攻擊,他就不是斷幾根肋骨了。

  戚蒼本想斬殺玄衣武者提振己方士氣,奈何公西仇這根攪屎棍突然冒出來,一把抓著玄衣武者后領將人搭救走。只要戚蒼不追擊,公西仇就不參戰,看得戚蒼牙根癢癢。

  早知公西仇這般礙眼,他就該趁著對方羽翼未豐的時候將其斬殺劍下,奈何世上沒有后悔藥。第二日入夜之前,兩岸戰鼓已不如一開始那般激昂。就在聯軍眾人看著己方傷亡開始打退堂鼓的時候,鄭喬一方士氣不知何故先崩潰,聯軍首次打到了對岸。

  這一重大突破讓原先疲憊不堪的聯軍看到勝利希望,攆著鄭喬大軍追擊三十多里。

  “盟主,小心有詐!”

  “是啊,窮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鄭喬兵馬此前未有崩潰跡象,突然不敵撤兵,怎么看怎么有些貓膩……吾等打過了淼江,暴主失去江河天險,不如先站穩腳跟。”聯軍眾人實在是擔心鄭喬耍詐了。

  黃烈的重盾力士折損不少,他也遲疑。

  鄭喬一方的表現實在透著古怪。

  只是,黃烈遲疑、盟友憂心,一貫老好人的谷仁卻展現出了非同一般的狠勁兒。

  他厲聲道:“你們怕,老子不怕。”

  說罷,召集渾身浴血的幾個義弟。

  當眾嘶吼著下令:“點齊人馬,追!”

  “是,大哥!”

  谷仁帳下幾個義弟,沒幾個跟鄭喬無仇,這場淼江之戰出了大力。他們鉚足勁兒干得敵人殘血,敵人跑了他們就不追了?眼睜睜看著鄭喬回去恢復元氣卷土再來?

  去他祖宗十八代的!

  至于黃烈這個盟主?

  谷仁現在一點兒都不想鳥。

  康時見狀也翻身上馬,沖褚杰等人下令,后道:“谷郡守稍慢,康某隨你一道。”

  黃烈陰沉著臉:“萬一其中有詐……”

  康時坐在戰馬背上,頭也不回地道:“倘若中了敵人奸計,那算康某時運不濟!”

  吳賢神情泛起了絲絲縷縷的波瀾,轉瞬又被他盡數收斂,在前線聽到動靜趕來的秦禮似乎想跟他說什么,但還未開口就被他翻手壓下。他知道秦禮想說什么,但吳賢不想冒著風險,進一步折損人手。為了最終目的,他還要留著一些實力進行最后搶奪。

  倘若鄭喬兵馬是佯裝潰敗,前去追擊的谷仁他們無疑是一腳踩進陷阱,生死難料。

  倘若鄭喬兵馬不是佯裝的,以谷仁和一半沈棠兵馬,兩方勢力加起來也不能拿鄭喬如何,不過是徒勞罷了。倒不如先等一等,等谷仁他們的消息,根據消息再做打算。

  吳賢余光冷冷地看著黃烈方向,當黃烈那邊似有所感看回來,吳賢已經收回視線。

  黃烈一干人等當然不會留在原地傻站著,像模像樣地派遣斥候精銳前去刺探。

  一有情報,第一時間傳回。

  聯軍休整的命令一層層傳下去。

  普通士兵當然沒有怨言,他們身體和精神各方面都到了極限,再打下去,敵人還沒被殺死,他們先扛不住。這兩日腦子里只有“殺”和“沖”,看著一張張熟悉面孔徹底天人永隔,心里哪有不害怕的?他們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不去追就等于撿回小命。

  有些人卻險些破口大罵。

  趙奉更是一把搶過老友的刀扇給自己扇風降火,他此時的形象稱得上“驚悚”二字,說能止小兒夜啼也不為過。絡腮胡須上滴答滴答淌著不知誰的血,還有一些皮肉碎屑玩意兒。武鎧鱗甲表面坑坑洼洼,到處都是刀砍槍刺劍劈的痕跡,有些還深入血肉。

  只是——

  傷勢帶給他的傷害不如此刻刺激大。

  “唉,吳公糊涂啊——”

  盡管老友心里存著跑路的想法,但也兢兢業業站好最后一班崗。本以為淼江之戰會是圓滿收官之戰,孰料臨到結局來這么一出。窮寇莫追也得看看是什么情況下吧?

  鄭喬兵馬一番潰逃是毫無秩序的,并無亂中有序的痕跡,可見不是有預謀的行動。

  這時候不沖上去,那要等什么時候?

  因不滿,老友對吳賢的稱呼都從“主公”變成了“吳公”,由此可見意見有多大。

  他一把搶過自己的寶貝刀扇。

  仔細用帕子擦拭扇柄沾染的污血。

  口中道:“希望公肅這回沒被氣死。”

  趙奉一想到方才看到的秦禮臉色,暗暗搖頭,不好說啊不好說。他看著一個體型偏瘦小的士兵擠開人群,送來一只包裹給老友,瞬間一噎:“你、你打算現在走?”

  老友道:“晚了就不好走了。”

  趙奉問他:“不用跟主公提辭呈?”

  老友反問一句:“主公還記得吾這號人?提什么辭呈,借著機會悄悄走,雙方面子上都好看。倒是公肅那邊,你私下幫忙提一句就行。但是別告訴他要去哪兒……”

  秦禮討厭“惡謀”祈善都魔怔了。

  要是讓秦禮知道自己打算跟祈善共侍一個主公,依照他那個脾氣,鉆牛角尖得鉆出大毛病。趙奉聞言點點頭,這點他心里有數。見老友去意已決,他也不好繼續挽留。

  命令兩個親衛護送老友悄悄離開。

  老友本來就沒啥存在感,這會兒又這么混亂,戰后處理人仰馬翻,更無人理會他跑去哪里。他用刀扇敲敲趙奉肩吞,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大義,來日再會!”

  趙奉心下嘆氣,道:“再會!”

  與此同時,谷仁對鄭喬兵馬緊追不舍。

  奈何己方對地勢不如敵人熟悉,追擊半日都沒有堵到人,倒是抓了不少的殘兵。

  康時用言靈對他們嚴加拷問。

  還真問出了鄭喬兵馬潰逃的真相。

  逃兵被言靈控制,目光呆滯宛若癡傻,全部交代出來:“糧、糧倉失守……”

  康時抓著他衣領將人提起來。

  “什么糧倉失守?”

  這個逃兵說不出具體內容。

  事實上,不僅聯軍這邊對潰逃感覺莫名其妙,他們自己也有些云里霧里。兩軍在淼江激戰,相持不下的時候,不知從哪里傳來流言說大軍附近糧倉被燒,囤積糧食的幾個大糧倉也被一鍋端了。這則消息引發恐慌,也確實有人看到大軍附近糧倉冒起了煙。

  一傳十,十傳百。

  大廈將傾,只在瞬間。

  這才有了眾人都懵逼的潰逃。

  康時問了一圈:“知道是誰干的嗎?”

  這個問題,無人知曉。

  他們只是最最普通的底層士兵而已,康時聞言一拍大腿,可惜地道:“十有八九是主公他們了,可恨——如此好的機會,卻被一群別有用心的貪生怕死小人耽誤。”

  公西仇對其他都不在意,只在意沈棠,亦或者說,他們公西一族守護兩百多年的棺中圣物。他道:“既然這是瑪瑪的手筆,咱們現在就過去跟她會合,免得出意外。”

  圣物磕著碰著怎么辦?

  嘖——

  要不是孝城一戰答應瑪瑪說不會將她請回棺材躺著,公西仇還真想將對方客客氣氣請回去,埋到族地,這樣才最安全穩妥。

  康時絲毫不知公西仇的小九九。

  點頭贊同道:“是極!”

  他們現在聯系不上主公一行人,但只要追著同一個目標,遲早能會合。他們必須趕在聯軍之前搶到鄭喬手中的國璽。殊不知,聯軍那邊只是耽誤大半天就再度起兵追擊。

  因為他們從俘虜口中知道潰兵真相。

  黃烈冷著臉:“追!”

  追追停停,停停追追。

  有些幸運兒就觸發了奇遇。

  例如吳賢兵馬在追趕途中發現形跡可疑之人,起初還以為是逃難的難民,誰知對方嗓音奸細似公鴨,一聽就不是正常男人。于是抓來一查,發現對方居然是行宮內侍。

  吳賢道:“內侍?”

  士兵將送刮來的東西全部呈上。

  打開包裹,俱是奇珍異寶。

  還有幾枚鄭喬的私印。

  原來這個內侍一聽說鄭喬兵敗,急忙忙搜刮了一些寶貝出逃,試圖混入難民群中逃出生天,誰知道會被抓出來。內侍瑟瑟發抖,腹下一緊,尿濕了衣衫下的犢鼻裈。

  吳賢嗅到尿騷味,揮了揮手。

  士兵將嚇傻的內侍拖出去。

  有幸運兒碰到獻上珍寶圖一命的同鄉,有幸運兒撿到冒著異樣光華的寶貝,還有幸運兒攔截從頭頂飛過的青鳥,從青鳥處獲得獎勵……嗯,奇遇觸發幾率非常之高。

  連對鄭喬緊追不舍的谷仁也成功觸發。

  唯獨康時這邊啥也不知道。

  隨著幾次倉皇奔逃,鄭喬身邊的兵馬愈來愈少,一貫養尊處優的他也多了幾分落拓模樣。雖然處境糟糕,但他一反常態笑得燦爛,眉眼間全是奕奕神采,燦然奪目。

  戚蒼始終緊隨他身側。

  鄭喬問:“谷子義兵馬甩掉了沒?”

  戚蒼道:“暫時甩掉了。”

  但按照此前的經驗,谷仁兵馬過不了多久又能追上,跟瘋狗一樣咬得非常緊。

  鄭喬笑著道:“谷子義這人倒是沒辜負他的名字,只可惜,這種人往往活不長。”

  他查過谷仁和谷仁的一群義弟。

  自然知道谷仁這么發狠是為何。

  圖他手中的國璽嗎?

  這或許只是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是替幾個義弟報仇雪恨。

  鄭喬歇了一會兒,起身拍拍衣衫上的灰塵,道:“哈哈哈,帶著他們溜溜乾州!”

  年輕國主找到樂趣,而這樂趣可能是他這輩子最后一點兒快意。戚蒼道:“唯!”

  至于人心渙散,逃兵愈多?

  鄭喬一點兒不關心。

  他只需要盡情享受最后幾日時光!

  因為鄭喬逃亡路線毫無規律,聯軍眾人被放風箏,怎么抓都抓不到。最后默契一致決定兵分多路進行圍堵,逐漸形成包圍圈,特別是堵死去往各處郡縣的必經之道。

  鄭喬這方且戰且退,兵馬愈來愈少。

  “天羅地網已經布下,看他怎么逃!”

  真想逃,還是能逃的。

  誰讓他身邊還有個十六等大上造在?

  黃烈兵馬以合圍之勢將鄭喬殘部堵在一處斷崖絕路,但讓人想要罵娘的是被抓的卻是穿著鄭喬衣衫的內侍,正主早就逃了!

  “追!不信他能插著翅膀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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