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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6 公西舊族地,山海圣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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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樣?”

  “醫師,微恒怎么還不醒?”

  “是不是輸入的文氣還不夠多?”

  虞紫從長久的黑暗中逐漸蘇醒過來,慢慢能感知到外界的動靜,身側似乎有人七嘴八舌在談論什么。她想睜開眼,眼皮卻沉重得像是灌鉛,任憑她如何努力也無法撼動。

  她不甘心,一遍又一遍嘗試。

  隨著時間推移,她對外界的感知也清晰許多,傳入耳畔的聲音不再像是隔著什么。虞紫甚至可以分辨哪句話是誰說的。此時,她聽到有人可惜道:“可惜微恒一身實力,居然都……日后,教她如何適應普通……”

  簡簡單單幾個字,將她嚇出一身冷汗。

  原先死死粘合在一起的眼皮,倏忽就被她分開,睜眼第一句就是:“我怎么了?”

  虞紫甚至顧不上自己嗓音的沙啞。

  忙抓住說話之人手臂。

  入手觸感卻不是預料之中的溫熱和彈性,而是瘦小的一截,堅硬冰涼,令人驚悚。

  只是虞紫顧不上這點情緒,這世上沒什么比一夜之間跌落泥淖,失去一切傍身底氣更可怕的事情?若如此,她寧愿自刎棄生!

  “醒了醒了,微恒醒了。”

  “微恒,你感覺身體如何?”

  “可有哪里不舒服?”

  一張張沾著血污的熟悉面孔湊上來,七嘴八舌表示關心。唯獨被抓住的人卻松了口氣:“我說什么來著?這不將她嚇醒了?”

  虞紫氣性是女官中出了名的強。

  “嚇醒?”

  她迷茫了一瞬。

  昏迷前的一幕幕盡數倒灌回腦海。

  她想起來發生什么事情了。

  虞紫垂眸看著自己抓住的怪異東西,細膩如玉的一截小臂和手掌,瞬間呆滯。共叔武無奈將自己的手臂拿回來,啪一聲安裝回去。正要試一試握力,剛裝上的手臂掉了。

  “共、共叔大將軍?”

  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還在原地。

  想起剛才聽到的,不放心想內視丹府。

  魯繼幫她解了內心疑惑:“丹府沒事,文心沒事。你剛剛力竭昏迷一刻鐘,杏林醫士過來看了,說你文氣透支太厲害,再加上施展文士之道的反噬,傷及元氣。如今的丹府就像是久旱多年的大漠,想要恢復綠洲需要時間調養。期間再無法施展言靈了……”

  這種狀態是暫時的。

  虞紫不放心自己檢查一遍。

  見實際情況跟魯繼所言一致,懸著的心這才落地,道:“……我也是第一次不計代價施展文士之道,如此效果,僅是十天半個月無法施展言靈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魯繼糾正:“是一個月。”

  這還是比較樂觀的估計。

  根據幾名醫師和杏林醫士聯手會診結果來看,虞紫一月之后能再度感知天地之氣,丹府滋養恢復能再度儲存文氣,修復受損文宮:“想恢復到戰前,至少還要兩個月。”

  虞紫臉色刷一下青了。

  “一個月,兩個月,前后不就三個月?”

  她聲音猛地高揚幾分。

  “三個月,黃花菜都涼了!”

  因為武膽武者和文心文士的存在,極少有兩個勢力干架能干三五月,似賊星降世之前動輒長達一兩年的拉鋸戰更是鳳毛麟角。導致這一現象的,不外乎是分出勝負快,還有就是后勤吃不消——規模越大的戰爭,越容易速戰速決,速戰速決不了就打一會兒回家休養,休養好了再打。反倒是幾千人規模的勢力斗爭可以有來有往,打個一年半載。

  虞紫被封號,一封就是三個月。

  三個月后,北漠還有幾仗能讓她參與?

  這對于極度要強的虞紫而言,簡直比殺了她還讓她難受,她緊攥雙拳,心緒激蕩,一股甜腥味順著喉嚨上涌,心口說不出的悶。直到一道醫家言靈加身,隨著暖流在經脈流淌,那些煩悶情緒也被強制性壓了下去。

  方衍道:“不要多思多慮。”

  這會兒最重要的是休養,軍功可以日后再掙,若是為此損了根基,怕是抱憾終身。

  虞紫這才發覺多了個面生的杏林醫士。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去想身上發生的糟心事兒,目光落向跟在座眾人格格不入的大將軍:“醫師,大將軍的情況……”

  杏林醫士都能幫人斷肢再續。

  那幫共叔武恢復血肉之軀也不成問題?

  方衍搖頭道:“試過了,不行。”

  他將話說死了,共叔武一眾部將投來警告眼神,方衍也怕這些人“醫鬧”,又委婉找補兩句:“方某加入杏林醫家的時間不長,對醫家言靈的研究大多都是自己琢磨,來到康國加入醫署才走上正途,醫術不精,或許醫署太醫令有辦法解決,也未可知……”

  太醫令董道是公認的醫家第一人。

  第一個開啟醫家圣殿。

  董道背后還有整個康國托底,什么疑難雜癥都能接觸,經驗閱歷修為都是刷刷漲,他對醫家言靈的了解肯定比自己深刻。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太醫令或許有獨門手段。

  這話一出,部將臉色才好看一些。

  作為當事人的共叔武對此反應平淡。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武者之意有多么霸道,既然獻祭了血肉,它就沒有再長出來的道理,自己的武氣也沾染了黃泉死氣。這種改變由內而外,沒有任何轉圜余地的。

  共叔武原先做好了永眠黃泉的心理準備。

  如今還能行走人世,他已滿足。

  虞紫蘇醒,眾人最大的擔心也沒了。

  昨夜損耗太大,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都達到極限,北漠兵馬潰逃、龔騁敗走,短時間應該是安全的。大軍原地休整,收拾戰場,收攏兵馬,救治傷兵。方衍叮囑兩句,回了臨時傷兵營忙碌救人,少沖被丟給共叔武幾人,能干活的馬前卒十二晁廉被抓勞力。

  少沖癟嘴:“我也很能干的。”

  方衍可不慣著熊孩子。

  少沖手上沒輕沒重。

  若是讓他去臨時傷兵營幫忙干活,原先還能救一救的傷兵要喜提返老還童安慰獎。

  共叔武看著自己不太結實的骨頭架子。

  嘆氣:“恩人還是跟我一道呆這兒吧。”

  武膽武者就是戰時威風。

  打完仗就得罪不起這些軍醫。

  少沖心中不情愿,然后手上被人塞了一根肋骨,這是共叔武的肋骨——他的骷髏架子都是靠著武氣維持才不散架的。武氣少了,就相當于老人患骨質疏松,隨便磕磕碰碰都可能骨折。共叔武不會骨折但會掉骨頭。

  最麻煩的是他現在武氣性質改變。

  恢復的過程必須吸收大量死氣怨氣。

  共叔武對此還不熟練,恢復緩慢,這導致他的骨頭丟三落四,走著走著就丟一根。

  少沖受寵若驚:“……讓我收藏的?”

  就跟犢鼻裈那樣?自己沒跟共叔武打,沒打贏就不能要戰利品,這骨頭他不能要。

  共叔武半晌才幽幽開口。

  “不是,是讓你幫我收著一下。”

  大軍休整,各處都忙,他怕自己骨頭一個沒看住就徹底找不見了,回頭拖著副“缺胳膊少腿”的骷髏架子,還怎么上陣殺敵?

  少沖失落道:“……哦。”

  其實他還蠻喜歡這根骨頭的。

  這么好看的骨頭,交給少白能雕刻成神像,神明肯定會感受到自己的誠意,繼而賜福給兩位哥哥。就算不能雕刻成人骨神像,也另有妙處——六哥有段時間總喜歡給自己燉豬蹄,還說吃啥補啥,照這個說辭……

  少沖看著共叔武的骷髏架子。

  喃喃自語:“燉湯好喝不……”

  共叔武:“???”

  小小的腦袋,大大的困惑。

  應了共叔武的預料,北漠方面確實不敢再派兵過來。他花了半天時間熟悉新身體,再用半天時間吸收足夠死氣,一下子恢復到鼎盛狀態——不,比鼎盛狀態還要好點兒。

  共叔武明顯感覺自己骨質更堅硬了。

  前后一天一夜都不見北漠尋仇。

  以免夜長夢多,果斷下令大軍回營。

  行軍至半路,他這才知道龔騁昨日為何突然收手撤走——北漠大營失守,北漠精銳被迫退兵后退三十里。自家主上率兵將人家大營燒了個七七八八,火勢旺盛到攔不住!

  共叔武擔心另一個人。

  “那名二十等徹侯的化身呢?”

  龔騁被北漠派出來,但云達還在大營。

  云達的武者之意還克火。

  有他在北漠大營坐鎮,這火就算能生得起來,也很難將人家燒光了。共叔武看著送來的戰報消息,眼眶中的火焰露出沉思。

  傳信兵從震驚中回過神。

  沖坐在上首全副武鎧的骷髏架子回稟:“云達坐鎮中軍,被公西大將軍牽制。”

  云達和龔騁都在,沈棠二人才要頭疼。

  打過來才知道就云達在家。

  如此良機,豈能錯失?

  共叔武心中仍有疑慮。

  康國武將實力,共叔武都很清楚,即便有人幫助公西仇,云達也不容易被拖住。可他不知道的是,昨晚沈棠火氣莫名的大,打法也是前所未有的兇悍,北漠大營上空的滿天星火就沒有斷過。率領大軍沖北漠大營之前,她還許諾了豐厚的軍功獎賞,三軍士氣振奮。

  作為直面這一幕的云達最有發言權。

  他曾施展武者之意,一度將滿天星火和四下亂竄的火龍冰封,孰料沈棠吃錯藥一樣拼命,硬生生扛著言靈屬性被克制的壓力,強硬沖破冰層,到處肆虐,大火這才失控。

  北漠一方還有不少文士因此被反噬。

  這些內容,一封簡單情報自然不能完全體現,共叔武也不知沈棠這邊差點兒就給自己擺上靈堂。要不是公西仇阻攔,共叔武這會兒回去還能看到一口放自己衣服的棺材。

  共叔武又問:“主上如何?”

  傳信兵道:“負傷。”

  “北漠一方損失幾何?”

  讓人失望的是,損失沒有預期大。

  北漠大營被偷襲縱火,雖說事出突然,但有云達提前一步預警,當即斷尾求生,犧牲一部分精銳斷后爭取時間,大部分精銳才得以及時撤退,將折損壓到最小。最重要的是,北漠有一部分精銳還在趕來的路上。

  最大的收獲還是及時打壓北漠士氣。

  傳信兵一一道來。

  共叔武聞言,果斷改了折回駝城大營的打算:“主上現在何處?吾這就率兵去會合,北漠小人慣會使陰招,不得不防。”

  趁著士氣正盛,再給北漠添點兒料。

  怎料康國這邊捷報頻傳。

  不過大半日,又傳來一則喜訊——

  有人意外發現某處地方生了大火,冒險靠近才發現此處是北漠糧倉。從焦土規模和殘骸來看,這處糧倉被燒是捅到北漠的大動脈了!哪怕北漠還能搶救回來也是大出血!

  共叔武一個激動,差點將手骨甩出去!

  “消息當真?”

  “回稟大將軍,消息屬實,來源可靠!”

  盡管共叔武這會兒沒了血肉,但從眼眶那兩簇火焰狀態不難判斷他此刻心情,他是真的激動大喜,口中不斷道:“消息可有說這把火是怎么燒起來的?自燃還是人為?”

  自然不可能是湊巧。

  糧倉重地,哪有那么容易著火?

  這把火是人為的。

  火勢之迅猛,尤勝北漠大營那一把大火!

  這一刻,身處兩地的沈棠和共叔武心有靈犀想到同一個人,沈棠不顧身上的傷勢,蹭一下站起來:“令德,是令德放的!”

  數一數康國在北漠境內的兵力部署和行動,有機會且有時間放這一把火的人,只有半路脫離主力兵馬的林風。不過,林風方面還沒派人傳回消息,只能再等一等準確消息。

  沈棠激動完就遭到了“報復”。

  她齜牙咧嘴坐下,口中咒罵云達。

  祈善臉色也跟著白了幾分:“主上還是先養傷吧,令德那邊臣會想辦法聯絡……”

  沈棠暗中深呼吸壓下身上劇痛,還不忘叮囑:“那你可快點。令德只帶了蘇釋依魯一支烏州府兵,身處北漠內部,隨時都有被圍剿的風險。還是要派人接應才穩妥……”

  她這會兒也收到了共叔武尚存的消息。

  目前牽掛的人,只剩下林風。

  上次夜襲聲勢浩大,但距離讓北漠傷筋動骨仍有一定差距。有了教訓,北漠方面的戒備還會增強,再偷襲是不能了。沈棠又想到老東西云達,不僅身上傷口疼,腦子也疼,她得想個辦法將云達弄死,徹底絕了后顧之憂:“公西仇,你大哥什么時候回來?”

  掐指算算時間,這都超時了。

  眼看團戰開戰在即,輔助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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