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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小動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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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棠這邊陷入了短暫沉默。

  以她對趙奉的了解,他自己能扛的事決計不會麻煩第二人,更遑論說找其他勢力的首領幫忙,這讓他正兒八經的主公吳賢怎么想?跟她開這個口,用光半輩子勇氣。

  沉棠答應得很痛快。

  “需要我做什么,大義盡管講。”

  “凡我所能,皆無不應!”

  她這個承諾給的很有分量。

  趙奉還在她帳下掛職的時候,沉棠也曾有意招攬他,但他對吳賢一腔忠心不曾動搖,未曾想會鬧到如今份上。如今優勢在她,即便心里樂開花,但人設不能崩!

  面上還得溫言軟語地勸說趙奉。

  “但是,此事應當不是昭德兄做的。”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不可能是吳賢。

  趙奉確實讓他陷入尷尬境地,但行為上構不成背叛,吳賢真要不爽,大不了以后讓趙奉一直坐冷板凳,犯不著派兵包圍他的老宅,更別說差點兒將趙奉倆兒子搞死。

  吳賢真要這么亂搞,早嗝屁了!

  不管一個人的行為有多么怪誕離奇,歸根結底還是要立足于自身的利益。吳賢這個節骨眼搞趙奉一家老小,他能有什么好處?不僅沒有丁點兒好處,還會逼反趙奉。

  沉棠重復:“不可能是昭德兄。”

  如此淺顯道理,沉棠這個外人都知道,而趙奉跟隨吳賢這么多年,豈會不知?

  越是如此,她越要替吳賢分辯。

  “奉也知道這不會是吳公的意思,只是……”趙奉面露苦笑,不知想到了什么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只是有些事情涉及吳公家事。趙某如今也不圖其他,只想一家老小平安順遂。屆時可能會麻煩沉君……”

  不用說得太明白,彼此心知肚明。

  沉棠點頭應下:“好!”

  她又問:“待此戰結束還是……”

  待聽到沉棠的肯定回復,趙奉懸吊的心終于落地:“待戰事結束吧,若此刻跟吳公挑明了,難免動搖軍心,待沉君也不利。”兩家結盟的時候,不宜因為他撕破臉。

  私下懇請沉棠出面已經讓她為難,自己豈能忘恩負義,間接陷她于危險境地呢?

  他道:“趙某一家老小的事情先不急,但有幾人,要麻煩沉君現在就出手……”

  沉棠也不問問對方身份,一口應下:“好,我這就派人快馬加鞭傳信回去。”

  她不問,趙奉卻微紅了眼眶。

  “沉君就不問一下那幾人是誰?”

  “我相信大義為人。”從趙奉言談來看,他一家老小暫時沒性命之憂,待戰事結束,趙奉跟吳賢請辭離開,吳賢也攔不住。若沉棠愿意收留,吳賢還要賣一個面子。這事兒對沉棠有好處,完全用不上“懇求”二字。趙奉開這個口應該是為了那幾人。

  果不其然——

  趙奉聲音沙啞:“是我那可憐兄弟。”

  更準確來說,是他兄弟的老小。

  “……跟吳公離心至此,也是因為他的死。吳公拖著不肯給一個公道,趙某若不幫他報仇,怕他九泉之下也走得不安穩。只是不曾想他們會將事情做得如此決絕!”

  沉棠安靜扮演一個傾聽者。

  隨著趙奉的傾吐,她才知道前因后果。

  雖說被趙奉搞死的仇家關系網很大,但他們腦子再昏,也不敢直接對趙奉或者他家人動手。畢竟真將趙奉刺激狠了,回頭他不管不顧大開殺戒,誰來承擔這損失?

  更別說趙奉還挨了軍棍,嵴背被打得血肉模湖,若非武膽武者強橫,早沒命了。

  在明面上,這件事情已經揭過。

  誰也不能再拿這個當借口隨意發難!

  呵呵,他們是不能對趙奉如何,但一切源頭,趙奉副官的家屬呢?他不過是趙奉身邊屬官,出身低微,天賦跟趙奉沒得比。家中頂梁柱一死,剩下的老弱無人庇護。

  想怎么搓揉就怎么搓揉。

  趙奉還能因為幾個老弱再發瘋?

  當即派人去滅門,卻不想屬官家中兒媳臨近生產崴了腳,一家人送她去醫館看診,正巧錯過。回來的時候發現家中物件被砍得亂七八糟,嚇得魂都要飛了,連夜投奔趙奉老宅求庇護。于是才有了帶兵包圍老宅,嚇得幼子犯病,長子想外出求醫被重傷。

  他們也不想撕破臉。

  找了個家中祖傳珍寶失竊的蹩腳借口,要趙奉夫人將賊子交出來。她一日不交,他們就包圍老宅一日。不能保證老宅不會發生其他不可控的意外!看誰熬得過誰!

  趙奉夫人性情剛烈,自然不會答應。

  但己方胳膊擰不過大腿。

  她也怕對方真會狗急跳墻。

  無奈,她只能借著醫師上門給兒子看病的機會,偷偷將消息傳出去。外頭的人也防著她這一手,查得很嚴。慶幸的是她成功了,聯系上徐解,徐解再傳信給趙奉。

  趙奉看到家書掐滅最后的念想。

  他不可能不保兄弟的家人。

  找上沉棠前,他也想過要不要找吳賢,算是給彼此最后一個機會,但很快他就打消念頭。天海還有吳賢的親信,親信有無將消息傳給吳賢?又為何任由鬧劇發生?

  再加上天海各家之間復雜的人際關系、姻親關系,趙奉想得腦子都要炸了。他怕吳賢出手,反而會激化矛盾,斷送屬官家人性命。趙奉賭不起,所以他找上了沉棠。

  人命關天,沉棠直接出手。

  一出手還是一個大!

  當然,她沒有找公西仇跑這個腿。

  這次換成了云策,云策的武膽圖騰在趕路上有著天然的優勢,而且他在天海是一張陌生面孔,本身實力又不錯,能打能跑還能飛。沉棠問:“元謀可愿跑這一趟?”

  云策聽完前因后果,不做猶豫。

  義不容辭道:“策愿往!”

  他本來就見不得欺凌弱小的惡,又同情屬官一家遭遇,敬佩趙奉的義薄云天。

  跑這一趟沒什么怨言。

  沉棠還寫了一封親筆信讓云策帶著,他將人接出來之后,可以憑著這封信找徐文注幫忙將人安全送走。完事兒之后,他就能回前線。說不定還能趕上暴揍黃烈兵馬。

  云策抱拳道:“末將去去就回。”

  去后勤取了點干糧,立刻上路。

  趙奉這一趟是來看閨女的,沒有多做停留就回去了,吳賢那邊特地派人來關心趙威的傷勢問題。若是一個時辰之前,他可能受了吳賢的好意,現在卻是反應冷澹。

  吳賢也沒覺得哪里不對。

  畢竟閨女性命垂危,老父親哪里有心情給好臉?他想了想,最近確實太疏遠秦禮一系的人,哪怕日后不準備再重用,但也不能徹底將人晾著,便吩咐親衛從他私庫挑揀效果不錯的傷藥給趙威送過去。不管性命能不能保得住,至少他面子上要過得去。

  趙奉聽聞此事,哭笑不得。

  他回到營帳,剛掀開布簾就被十數雙眼睛盯上,腳還沒邁就被人大力拽進去。

  “大偉怎么樣了?”

  “聽說大偉傷勢很重?”

  “老趙,咱閨女情況怎么樣啊?”

  “唉,磨磨唧唧,真是急死個人,你還是不是大偉的爹?”耳邊全是嘰嘰喳喳。

  趙奉一眼看到憔悴的秦禮:“誰把你給驚動了?不知道你現在亟需靜養嗎?”

  秦禮的黑眼圈十分明顯。

  前線大戰結束之后,他就收了文士之道回自己營帳睡覺,剛沉沉睡了沒多久,帳外一陣嘈雜。他醒來就收到一個讓他心臟險些驟停的噩耗!一群人就在這里等消息。

  秦禮澹聲問:“大偉如何了?”

  趙奉道:“沒事兒了。”

  眾人聞言這才長舒一口氣。

  趙奉將他們全部打發走,別亂哄哄全擠在他這里,他們是沒有自己的營帳嗎?

  秦禮卻不好打發,因為他太了解趙奉。

  “究竟出什么事情了?”

  他抬手在營帳布下防止窺聽的言靈。

  趙奉扯扯嘴角:“就知道瞞不住你。”

  對于秦禮,沒什么好隱瞞的。

  秦禮額角青筋控制不住地浮現,本就疲累的眼睛更是頻繁抽搐,一種說不出的痛楚從腦海深處傳來。他臉色慘白地扶住額頭,趙奉寬慰他:“沉君已經答應幫忙。”

  秦禮一連幾個深呼吸才緩過來,道:“你做得很對,此前是我顧慮不周。”

  言外之意,默認趙奉的選擇。

  趙奉自嘲道:“即便我們顧慮周全了又有什么用?他們一貫高傲慣了,想要殺誰就殺誰。只要他們人還在吳公治下,哪里能逃得了這幫人的尋仇?這回還算幸運了,他們還能在夫人那邊尋點庇護,不至于一夜被滅門……若是送到別處被找出來……”

  屆時,真的就鞭長莫及了。

  秦禮揉著額角,他頭一回萌生出“黃希光幾個怎么還不打過來”的念頭,這個仗早點打了早點結束回家。待在前線無法顧及后方。饒是秦禮,也覺得太過被動……

  奈何現實讓人失望。

  偷襲兵馬遭到沉棠精準伏擊,黃希光那邊謹慎許多,也不知道背地里在醞釀啥。

  另一頭,云策用最快速度趕往天海。

  一路囂張飛過去,直到進入天海境內。

  趙奉的老宅位置很好找。

  他老宅被人包圍了好些天,天海庶民暗下都在議論這件事情。坊間謠言五花八門,有說趙奉家中藏匿小賊的,有說趙奉前線投敵連累家人的,也有說趙奉陣亡的。

  云策一番偽裝,藏入人群。

  暗中觀察了趙奉宅院外的守兵位置。

  這些守兵大多都是家丁護衛裝扮,其中有七八個末流公士、二等上造,剩下的普通人也是身形魁梧,一身肌肉,雙眸含著精光。云策一眼便知道這些人都是上過戰場,手上沾過人命的,擱在前線都算得上精銳中的精銳。此刻卻給人看家護院,諷刺。

  此刻已是暮色四合。

  云策等待天黑的功夫補了點兒干糧。

  趙奉家的宅院不算大,院墻一翻就過去,云策腳步剛落地就看到房檐下的喪幡。

  他心下一驚,府上有白事?

  莫不是趙將軍的兩個兒子沒熬過來?

  潛入靈堂,卻見靈堂擺著三口棺材,一名婦人守在此處燒黃紙。云策猜測棺材主人身份,一名老仆送來湯水:“夫人,您多少還是用點吧,千萬別熬壞身子……”

  婦人顯然哭了很久,聲音沙啞。

  “端下去吧,沒什么胃口。”

  云策故意弄出了動靜,嚇得下方二人大驚失色,那名婦人更是刷得抽出長刀。

  厲聲道:“是誰?滾出來!”

  “夫人不必驚慌,云某并無惡意。”

  云策從房梁一躍而下,猶如一片白羽優雅落地,青年過于俊俏的面龐讓昏暗靈堂都亮了一瞬。或許是他長得過于正派,婦人稍稍放下戒備,質問道:“你是誰?”

  “在下云策,與趙將軍有舊。”

  云策并未打出沉棠的旗幟。

  這事兒,主公的存在感越小越好。

  婦人猝然睜大眼睛:“可有證據?”

  證據?

  云策還真有,不過不是趙奉給的。

  他從懷中取出特地問趙威要的信物。

  婦人看了看信物,再看看云策,似乎有什么想說,但眼中的滿意和信任卻瞞不過云策眼睛:“此事長話短說,云某是來接應的。趙將軍委托云某將人帶出府……”

  “不用了,不用帶了。”

  “不用了?人已經脫身?”

  雖說白跑一趟,但總歸是好消息。

  云策的笑容還未來得及揚起,婦人指著靈堂三口棺材哽咽:“明兒出殯,光明正大從正門抬出去。多謝云義士相助……”

  這個回答讓云策雙眸怒睜。

  “三口棺材裝著的是……”

  是那苦命一家老小?

  婦人悲慟地點頭,忍著崩潰,捂臉低語:“太遲了……整整遲了七日……”

  在她想方設法將消息傳出去的第二天黃昏,產婦發動,因為家中沒產婆,也請不來醫師,他們只能自己上手。然而,產婦受驚后腹中胎位不正,兩條腿朝下……

  稍微有點經驗也知道這生不下來。若有經驗豐富的產婆和醫師,或許能將胎位轉正回去。這一次,守兵倒是沒有阻攔他們。

  只是——

  你們試試看,看看能不能請來!

  天海境內醫館關閉,有名的產婆一個找不到,這個架勢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們存著將產婦活活逼死,一尸兩命的打算!

  我不行了,嫂子——求求你,這個孩子一定要活下來,求你剖開我肚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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