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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孝城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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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輕裝簡行,腳程也不算慢,走了一個多時辰便碰到一處簡陋的路邊食肆。這種食肆做的就是來往行人商旅的生意。只是如今世道不好,一天到晚也碰不見幾個客人。

  不知道是四人來得巧還是旁的,食肆外停著好幾輛車馬,食肆內坐著十來個裝束不同的食客。沈棠暗中關注臉色莫名發白的祈善,提議道:“我有些渴了,停下來歇歇腳吧?”

  褚曜自然不會不答應。

  沈棠雖能文氣化酒,偏偏是個沾不得酒的一滴倒,他們帶著的水囊也空了,趕了這么久的路停下來補一補干糧也好。

  “掌柜的,里頭還有四個座兒嗎?”

  沈棠跳下摩托的背,扯著嗓子往食肆吼了一嗓子。掌柜探出頭一看,臉上的不耐煩被嚇了回去——無他,為了不暴露行蹤,四人連同摩托都重新做了偽裝。她外表依舊兇悍,讓路人想主動遞上錢包的狠人形象。倘若附近有兇殺案,十個差役九個抓她。

  嗯,一看就不是啥好認。

  其余三人分別化作管家、賬房和護衛。

  掌柜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端上諂媚討好的笑容,說道:“有有有,好漢往里請。”

  沈棠聽了,內心兀自竊喜。

  掌柜這話讓她很想接上一句“給灑家端上來三斤牛肉三斤酒”,盡顯仗劍江湖的豪邁氣息。但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來四個座兒,再來三壺茶一壺酒,四份餅子,盡快的。”

  掌柜嘴角笑容一滯。

  似乎沒想到沈棠會這么摳。

  不過,礙于這一行人的體格,他也不敢將腹誹說出口,轉身將四人迎進食肆,命雜役掃了張干凈矮桌。沒多會兒,后廚端上來沈棠要的東西,唯一一壺酒是給共叔武喊的。

  共叔武看著唯一的一壺酒,雖詫異沈棠的“區別對待”,卻沒主動詢問,他不算好酒之人,但有酒喝總比喝茶水好。祈善二人神色平靜,仿佛誰都沒注意到這個小細節。

  沈棠就更加不會主動挑明了。

  該咋說?

  說共叔武這樣的壯漢,豪邁喝酒、大口吃肉才符合個人形象?兩位文士優雅喝茶才不ooc?

  所以說,刻板印象害人。

  沈棠也不是單純來吃東西的,雜役路過的時候,她招來一問:“你們這兒生意這么好嗎?”

  四人剛開吃,食肆外又來了一伙人。

  三輛車馬,隊伍規模不小,連同主人一家五口在內共十人。女主人即使戴著帷帽,也能看到帷帽后那張朦朧模糊的臉上未著脂粉,上了年紀的灰發老婦人抱著尚在襁褓的孩童,低聲寬慰女主人,另外兩名總角小童縮肩垂頭,眉宇間帶著未散懼色。

  沈棠起初還以為他們半路碰到土匪。

  靜聽卻發現不是那么回事兒。

  食肆其他食客臉上也帶著化不開的愁色,顯然是外界發生了什么大事兒,但其他人只差在臉上寫著“生人勿進”四個大字,沈棠也不好上前討沒趣,便選擇從雜役這邊入手。

  為了撬開他的嘴,還笑著摸出一角小碎銀,雜役似學過變臉絕活,一秒從不耐煩切換到熱情洋溢,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直言:“好漢不知道?唉,又開始打仗啦!想活命就只能逃。過了咱們這個店兒,路上再想補充干糧水囊就不容易了。”

  祈善四人聞言,神情倏地一變。

  同時想到昨天半夜出現的狼煙。

  沈棠:“……”

  究竟是哪一步快進了?

  她只是與世隔絕幾天不是幾年吧?

  沈棠又問:“打仗?誰跟誰打?”

  雜役道:“這個咱咋知道?”

  突然就打起來了。

  他也是店里來了不少逃難的食客才知道這一消息。不過,誰跟誰打也不重要,反正最后倒霉的都是他們這些小老百姓,習慣了。

  大人物愛怎么打仗就怎么打仗,還能怎么滴,他們這些小人物也要開店做生意,養家糊口。

  沈棠:“那打哪里總該知道吧?”

  祈善三人也迫切希望得到答案。

  雜役回答道:“不知道,不過大多客人都是州府方向來的,應該是那邊在打仗吧?”

  沈棠:“……州府?”

  四寶郡的州府豈不是……

  孝城!

  沈棠幾乎要原地蹦起來。

  祈善和褚曜伸手,分別壓住她左右肩,示意她稍安勿躁:“別急,先去打聽清楚了……”

  褚曜看了一眼食肆外的新客人,起身整理衣袖,上前詢問那戶人家的男主人:“先生請留步,先生可是在孝城辦過私塾?”

  男主人警惕地看著褚曜。

  這人看著年紀不大,才而立,穿著打扮卻像是四五十的老學究,還拉長一張臉,讓人忍不住聯想到“死氣沉沉”和“古板”二詞。他似乎習慣性眼白看人,對褚曜上前湊近乎的行為不友善,但余光掃到后者腰間的文心花押,神情立馬來了180度轉變。

  “你是?”

  “先生約莫不記得了,族里有個小輩在先生私塾啟蒙過兩年,有回去接孩子,遠遠見過一面。”祈善張口就來,真假摻半。

  他的確見過位男主人幾面,只是人家不屑跟歡場樓子的后廚雜役說話,這還是第一次。

  男主人神色和緩幾分。

  “原來如此。”

  褚曜語氣自然地問:“曜觀先生形色匆匆,還帶著家中妻兒,可是要出門遠行探親?”

  男主人嘆道:“非是探親遠行,要搬家。”

  褚曜故作詫異:“搬家?這……那先生的私塾和那些學生……在下這些年也有些經營,先生若有難處,曜或許能幫上忙。”

  男主人聽后大為感動。

  恨不得當即就引褚曜為畢生知己,他雙目微閃水光:“私塾已經關了……學生也盡數散了……”

  褚曜雖有心理準備,仍被男主人這一回答背后的信息震了一驚——

  孝城這么危險了?

  要知道孝城私塾少,教學質量過得去的更少,男主人的私塾就是其中之一。

  因此不少人家都愿意將孩子送過去。哪怕此人喜歡在束脩上刁難人——學生家境好,收的束脩少,他就多教,學生家境差,不止收束脩多,還動輒呵斥,隨意翻臉。

  這意味,他在孝城這片地方沒有生存帶來的競爭壓力,活得比大多人都體面滋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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