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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5: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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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攏巽南趙氏的人?

  翟歡自然明白這話背后的意思。

  他道:“此前想著讓你跟趙氏三娘締結良緣,她傾慕于你,你這性子也不會辜負人家,算得上雙贏了。但經歷阿靜一事,才知有些事情不能強求……相較于巽南趙氏的幫助,阿樂,為兄更希望你能得償所愿。人生苦短,不要留下遺憾。”

  翟樂皺眉沉思。

  并沒第一時間給出答案。

  但現在也確實需要強勁的盟友。

  前國主親舅交出了兵權,但他手下這些兵啥地方、啥派系、啥立場都有,稱得上魚龍混雜。此前仗著國主親舅身份,外加一批親信才勉強控制住他們。

  如今國璽持有者換了人,相當于打破平衡壓制這些兵卒的核心。

  他們一個個蠢蠢欲動,不是很配合。一個不慎,還可能勾結起來,反制阿兄……雖說成功可能性不大,但也會讓局勢進一步混亂,這不是翟樂想看到的。

  這幾日,安插提拔一批自己的親信部曲,雖說位置不顯,但一有風吹草動就能獲得第一手情報。還利用前國主親舅的名義,將原先編制打亂,讓他們無法抱團。

  可這并非長久之計,仍不夠。

  目前的平靜終究只是假象。

  很容易就會被外力或者內因打破。

  阿兄還要分出心力跟那些老狐貍扯皮——這些老狐貍最在意的不是國主是誰或者姓什么,更在意自身的利益,都想借著翟歡勢力不穩的時候啃下一塊血肉。

  翟樂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阿樂,你真想娶趙氏三娘?”

  翟樂并未多加思索。

  目光堅定地道:“是,我想。”

  雖然不是出自喜歡而是權衡后的利弊,但——雙向的感情未必圓滿,而單向的感情也未必遺憾。翟樂頓了頓,道:“或者……先問問她的意思?若不愿意……”

  他道:“那就麻煩阿兄再找一個。”

  翟歡默了默,輕拍堂弟肩膀。

  輕嘆:“好。”

  翟樂離去之前還不忘叮囑翟歡盡量少用他的文士之道,盡管阿兄沒說圓滿后的文士之道會對他產生多大負擔,但從第一次亮相就大獲成功來看,代價不小。

  翟歡好笑地道:“嗯,會有分寸的。”

  在翟歡看來,這個文士之道效果只能用“雞肋”二字形容,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每一次發動的代價還那么大。若是過于依賴,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確實,它可以給人安插一段真實記憶,當事人即便知道有問題也很難避開,若因此就認為文士之道無敵……那就太天真了,因為真正的交鋒仍在文士之道之外。

  以那位前國主親舅舉例。

  倘若翟歡給自己設定的虛假身份不是“遺落在外的真國主”,而是前國主親舅的心腹/親生子,還能說動對方借兵逼宮?

  不可能的,因為后者身份帶來的利益遠沒前者大,也不值得對方冒著誅殺九族的風險博一個潑天富貴……與其說是文士之道讓對方叛變,被翟歡利用,倒不如說是翟歡給予的藍圖利益打動了對方內心深處無法填滿的貪婪,這才一拍即合……

  再舉個例子,倘若翟歡對付的是祈善之流,給自己模擬一個親人身份,再去攛掇祈善殺沈棠,那他等來的恐怕不是祈善的真誠合作,而是對方的屠刀了。

  這文士之道真正難度在于,在于它需要精準揣摩對手弱點——看重家人的,要從家人入手;看重物質的,要從利益入手;看重虛名的,要從名聲入手……

  若不懂這個搞錯了……

  便是白費。

  當然,還有一類人最特殊。

  人家將道義本心供奉在神壇,這種人往往油潑不進,非常棘手……

  申國局勢風云變化。

  身處閨閣的趙氏三娘也受了影響。

  準確來說,是被波及。

  聽聞她喜歡多年的少年要與淑姬締結鴛盟,一連幾日悶悶不樂,本就沒幾兩肉的身體越發清減。父母兄弟姊妹勸了又勸,年紀還小的弟弟更是故意作怪逗她笑。

  趙三娘不是不知問題嚴重。

  那位淑姬大名在閨閣圈也是出了名的,她看上誰,不管對方是已婚還是未婚還是已經訂婚,都要用各種手段強搶到手。

  她可以覬覦有婦之夫,但不允許旁人念著她的男人,小心招來殺身之禍。倘若不是淑姬過于殘暴不仁、手上沾染無辜庶民性命、拆散他人姻緣,以至于惹得天怒人怨……趙三娘隱約還有些羨慕對方的——女子能活得這般任性也算少有了。

  當然,只是羨慕對方的自由而非對方的做派,可轉念一想,淑姬這般自由也是作為國主的胞兄給予她的,因為血脈而非淑姬自身,便又覺得有些缺憾……

  話歸正題。

  一旦翟樂與淑姬完婚,再被小肚雞腸的淑姬知道自己曾向翟樂提親,即便有家人保護,也會被刁難,還給家人惹來麻煩。

  思及這些,趙三娘又悶悶不樂。

  喜歡多年的人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那種滋味比婢女端來的藥汁苦多了。她閉眼,一口飲盡。翟樂大婚這日,她輾轉反側到深夜才疲倦睡了過去。

  日上三竿才虛軟醒來。

  接踵而至的消息讓她一懵再懵。

  翟樂跟淑姬的婚事涼了,淑姬死了,國主死了,俱是翟歡大哥做的……

  母親告訴她的時候,還無不羨慕地道:這翟悅文倒是有情有義的。

  明眼人看得出來,翟歡縱有野心也沒膨脹到要掀翻王庭的程度,更多還是輔佐王庭、撥亂反正的念頭。偏偏淑姬殺了翟歡的未婚妻,翟歡就直接下死手了。

  一怒沖冠為紅顏。

  這不比坊市話本更加浪漫動人?

  趙三娘則想著,翟樂婚事沒成功,豈不是意味著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她娘一眼看出她的心思。

  道:不許做傻事。

  趙三娘道:女兒只是這么想……

  作為閨閣女子,央求父母主動去翟氏說親,已是她這輩子做得最出格的事情。哪還有勇氣再來一次?翟氏當下身處漩渦之中,翟樂估計也沒心思談婚論嫁。

  她娘笑道:你且安心等著。

  趙三娘:等?

  自然是等翟氏上門提親,你阿父跟為娘說了,翟悅文殿前弒君,他當時殺得干脆利落又痛快,但留下的爛攤子也要他解決的。翟氏人手不足,也壓不住這局勢,自然要尋求盟友。還有什么盟友比姻親更加讓人放心?莫說一個翟樂,翟氏其他未婚男兒你盡可挑。

  趙三娘心中一動。

  略有些不齒自己生了趁火打劫的心思,但又隱約有些期待——翟樂真會上門求親?她待在自己的小院侍弄花草,偶爾喂喂池塘的魚兒,時光卻過得緩慢熬人。

  沒幾天,翟樂當真上門了。

  但不是找她父母求婚說親。

  反而想見一見她。

  趙三娘忐忑又緊張。

  隔著一張屏風,她能隱約看到屏風對面已經長成成人模樣的少年。

  身邊伺候的人都在門外候著。

  翟樂暗中深呼吸,緩解莫名緊張。

  “趙三娘子……”翟樂不好稱呼對方小名,略遲疑地問,“聽說……你喜歡我?”

  趙三娘:“……”

  臉色紅白交加,羞得恨不得鉆地縫。

  但還是忍著尷尬窘迫道:“嗯。”

  盡管知道答案,但聽對方親口承認還是蠻新奇的,翟樂光記得小時候得罪對方,被阿父暴揍的深刻記憶。完全想不到對方會喜歡自己,這他哪里想得到?

  翟樂道:“那我要娶你,你愿意嗎?”

  趙三娘臉色不白了,只剩紅了。

  紅得能滴血。

  “婚姻大事……當、當由父母定奪……”

  翟樂不解:“……啊?”

  不都已經上門說過親了?趙三娘父母應該是答應的,為何還要重新思考?再一想,自己跟淑姬雖不是真正夫妻,但儀式全的,趙氏確實可能嫌棄自己二婚……

  翟樂撓了撓臉,確實,當天死了“妻子”的二婚鰥夫,聽著就不像良配。

  見翟樂許久沒回應,趙三娘心下懊惱,不知是哪一句說錯了。

  便聽翟樂苦惱道:“二婚鰥夫這名頭確實不好聽……唉,冒昧打擾了……”

  說罷,在趙三娘愣怔的功夫,行禮告辭,起身快走到門口被急忙小跑出來的清麗少女攔下,后者惱道:“翟笑芳,你走什么?”

  翟樂:“……”

  屋外守著的貼身婢女聽到動靜探出頭,趙三娘面頰飛霞,躲到了屏風后。

  “誰嫌棄你了?”

  翟樂:“……”

  原來不是嫌棄啊,他松了口氣。

  但來此的目的還是要說清楚的。

  翟樂想娶趙三娘最大目的還是借助趙氏的力量,但婚后自己肯定不會辜負趙三娘,也不會做出背信棄義,一朝得勢就踹了原配這樣薄情寡義的舉動。

  趙三娘聽后又氣又好笑。

  真是個楞木頭!

  幼年摘她最愛的花,偷她最喜的魚,因為炫耀一拳砸斷她生辰栽下的樹……長大了更加有能耐,這種話也大大咧咧說出來。鬧得她跟淑姬一樣,逼婚于她。

  弄得她多稀罕翟笑芳一樣!

  趙三娘沒給回復,說了兩三句便推辭身體不好,氣呼呼回了屋子生悶氣。

  待氣消了,她更加懊惱。

  好吧,她是很稀罕。

  她這年紀,要不是因為翟笑芳也早議親嫁人了。身邊手帕交婚后什么日子,她都看在眼中,過得恩愛的沒有,好點兒的也只是面上和諧,不好的心情郁郁。

  硬生生蒼老七八歲。

  與其嫁給不喜歡的還受氣,還不如嫁給自己喜歡的,日子不會太難熬。真過得不好,也只能怨自己眼光不行。她先得了翟笑芳的人,還愁抓不到他的心?

  咬咬牙,這樁婚事她應了。

  兩個少年少女以為婚事主導在他們,實際上還是在他們的家長。

  翟歡這邊是急缺助力,難道趙氏這邊就不慕利益?翟樂從來不是最好的聯姻人選,若非翟歡護著那位未婚妻多年,堅定不改,趙氏更想將女兒婚配給翟歡。

  他才是翟氏真正的主人。

  反觀翟樂,條件就差太多。

  這打算不能讓外人知道,特別是翟歡——因為翟歡堅持替妻守孝一年,這一年局勢還不知變成什么模樣。趙氏想被放心重用,就需要一門讓他期待的聯姻。

  湊巧兩個孩子愿意,再好不過。

  一樁因為利益而彼此吸引的婚事,被蒙上一層兒女情投意合的假象,倒也稱得上天作之合。有了趙氏一派入場,蠢蠢欲動的老狐貍們徹底安分下來。

  翟氏和趙氏,兩家出色的文心文士不多,但出色的武膽武者可不少。

  他們這把老骨頭可不想試一試兩家拳頭到底有多硬,連按捺不住的軍營各派叛亂也被血腥鎮壓,血流成河,尸骨堆積如山……翟歡的地位總算穩當下來。

  接下來,便是挨個兒收拾那些個趁著這段時間生事的豪強軍閥!

  地處東南的申國變動,自然傳不到大陸西北的沈棠耳中。不同于翟歡翟樂絞盡腦汁跟敵人過招,無法過個安生的年,她這個年過得可快樂可開心了。

  河尹精品好豬專宰狗大戶,一頭精品好豬賣出普通五頭豬的價格。

  養豬的庶民也跟著發了一筆財。

  甚至有庶民狠狠心,宰了一頭肥豬,將最好的肉當做年禮送來官署,哭求著沈棠一定要收下。若沒有沈君,哪有他們今天呢?沈棠沒客氣,收下年禮,又趁機宣傳科學規范養豬的知識,務求讓這念頭深入人心!

  官署之中,她開心數著小錢。

  是的,她有錢了!

  “唉,辛苦打工一兩年,可算看到存款了……”一袋子的碎銀,幾十個銅板。沈棠將它們一個個裝回錢袋,妥帖塞懷中。

  雖說流民草寇一事,讓河尹籠罩在恐慌的陰云之下,但庶民相信他們的沈君。臨近過年,熱鬧氣氛只增不減,浮姑城還出現了不少操著外鄉口音的陌生人。

  不用說,這些都是上南三地來的。

  來湊個熱鬧。

  隨著第二屆浮姑城新年運動會開幕式開始,漫天煙火帶起的光芒映照每一個人的臉。沈棠幾個比去年好點,開幕式下來還余了不少文氣——嗯,畢竟多了個姜勝。

  “新年安康!”

  “主公,新年安康!”

  路上游人如織。

  比去年人更多也更熱鬧喜慶。

  “大家同樂,不要拘束,哈哈——”

  沈棠碰到個熟人都熱情打招呼,不論年長年幼,一縷一視同仁。路上碰到看什么都新奇的姜勝,從懷中摸出一枚串著紅繩的銅錢。

  “來,先登你的!”

  姜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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