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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淦,又是韭菜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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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公西仇的逼問,章賀的回應僅是漫長沉默,只是從他神情來看,他顯然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不需要更多的回答,公西仇已然明白,口中發出一聲不屑輕蔑的冷嘲。

  “這便是一國太醫令?可真是讓人開了眼。不過是個為了名利,不顧庶民死活的庸碌之徒!你莫不會以為你坐鎮凌州邑汝,

  便能挽回點什么吧?”公西仇這番話夾槍帶棒,惹得沈棠暗中側目,眸底浮現些許詫異。

  她認識的公西仇,上了戰場誰也打不過,下了戰場誰也說不過,就是一個24k純憨憨,吃了沒文化的虧。萬萬沒想到啊,

  他居然還有“口才”這個玩意兒,

  懟人也不賴。

  章賀不將這些話放在心上。

  但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放心上。

  當即,章賀心腹,那名護衛首領便忍不住站出來替章賀說一句公道話。

  “末將雖不知這位郎君與吾主的恩怨,但吾主拯救凌州萬千庶民是真,庇護邑汝庶民也是真。吾主此前作為醫署太醫令,只得聽命國主。違抗君命的下場,郎君真不知嗎?”這名護衛首領跟隨章賀時間很長,多少也知道一些陳年往事。

  蠱蟲并非章賀主動要接觸。。

  作為彼時的太醫令,醫署醫術最頂尖的御醫,辛國國主給他下達研究蠱蟲的命令,章賀還能反對嗎?之后還遭到了國主殺人滅口的清算行動,

  僥幸脫身,撿回一條命。

  公西一族滅族能算是章賀干的?

  所謂的圣物是他刻意丟棄?

  至于各地的疫病……

  更不可能是主公章賀干的。

  這就要問辛國王室做了什么。

  公西仇的恨意在他看來就是不成熟的遷怒,明明是自家主公脾氣太好了,有耐心縱容這等無名小卒在此大放厥詞還不驅趕。

  對此,

  公西仇只是頗具深意地哂笑一聲:“對對對,

  你說什么都對。”

  渾然沒將這名護衛首領放在眼中。

  目光越過他,

  直接落在章賀的身上:“只是在下有一句忠告,

  希望你家主公能記得——公西族的秘密,最好別探究下去。不然的話,哪怕公西族僅剩吾一人,也會讓爾等知道什么叫后悔!諸如谷仁帳下少沖這樣的‘寄體’,最好就這么一個!”

  章賀古井無波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絲波瀾:“谷仁?谷子義?你說他帳下有誰?”

  公西仇道:“你不妨自己去問。”

  真要問,大概率會被谷仁暴打。

  當年辛國和庚國都在暗地里研究蠱蟲,試圖靠著這個殺手锏稱霸西北,甚至是橫掃大陸全境。暗中都搞過培育研究,給不同年紀、不同身體情況的人種下“蠱母”。

  這種“蠱母”跟引發疫病的“蠱蟲”不同。

  后者接觸到氣血就會蘇醒,瘋狂汲取人體精氣血開始產卵,屬于前者的失敗品。

  前者成長緩慢,但能最大限度激發、提高潛力,讓普通人也能獲得堪比中高等級武膽武者的實力。一旦宿主無法再提供“蠱母”所需的精氣血,“蠱母”便會瘋狂壓榨寄體,在最短的時間完成最后的蛻變,直至破體而出,“寄體”的生命也隨之走到終點。

  很難說少沖是幼年被種蠱。

  還是尚在娘胎就遭了毒手。

  章賀不知想到什么,臉色陰沉:“此事我確實不知情,倘若知情,當年也不會惹來殺身之禍。我確實不是什么大好人,幫助凌州庶民也有一定私心,借此籠絡人心,但也沒有公西郎君以為的那般喪心病狂,醫者最基本的操守,吾還是有一些的……”

  作為深受國主信任的太醫令,手上蠱蟲研究還有了大進展,他的前途本來光明璀璨。外人傳言他被秘密處死,卻不知事情背后的真相——彼時培育出第一批“蠱母”,他希望拿死囚當寄體,但其他同僚卻跟國主進言,偷偷抓一批普通庶民過來。

  辛國國主被花言巧語說動。

  章賀無法茍同。

  更無法跟他們同流合污。

  于是沖動下選擇掛印辭官。

  也因此惹來了殺身之禍。

  幸好他有所準備,倒是逃了過去,之后為了保住小命,只能輾轉各地,隱姓埋名。

  他在凌州隱居幾年后,西北局勢又變,辛國越發腐敗糜爛,取而代之的是庚國逐步崛起。章賀不由得動心,他本來就是個很重名利的人,不然也不會被刷下來三回。

  最后靠著進入醫署才出人頭地。

  他不甘心這輩子都縮頭縮尾。

  眼看著自己年紀也大了,章賀碰到了帶著性命垂危的孝女,這名孝女本來準備帶著老母親自殺,卻意外闖入他隱居的小醫館。章賀從孝女口中知道凌州爆發大瘟疫。

  凌州官僚互相推諉不干正事。

  死死捂著此事。

  直到完全捂不住了,被捅到了辛國王庭,辛國王庭才派遣醫署醫官來救人。

  結果,喜聞樂見。

  這群醫術越來越拉胯的醫官根本沒發現瘟疫源頭在于水源,不僅沒治好染病庶民,還將自己折進去大半。凌州州府為了制止瘟疫擴散,將染病庶民全部集中到一座城。

  任由其自生自滅。

  章賀知曉此事,心跳如鼓。

  他感覺自己的機會終于來了。

  或許能借著此事翻身。

  于是,便有了章賀出山,不懼臟、累、臭,獨身一人背著藥箱進入滿是病患的城池,為藥材苦求當地高門大族。對方越是刁難,越能將章賀在庶民間的聲望往上推。

  之后跟醫署醫官醫斗獲勝。

  足足一月,城池方開。

  章賀也一戰成名。

  不管一個人的初衷是什么,是為民還是為名,至少結果是一樣的。

  此事上,章賀問心無愧。

  他能忍得了公西仇的責問和遷怒,但不能忍不屬于他的污名。沈棠見公西仇不發言,忍不住道:“章公此言當真?”

  章賀指天道:“絕無半句虛言。”

  沈棠心下納悶了。

  難道章賀真有幾分操守?

  少沖之事不是他干的。

  “各地蠱蟲引起的疫病……”

  “不是我!”

  章賀隱約有些不耐。

  “那會是誰?”

  章賀道:“不知。”

  他退出蠱蟲計劃太早,鬼知道后來又折騰出了什么事情,而且——

  “不止是天海、河尹、上南等地,連我治下也有庶民感染類似的‘疫病’,慶幸發現及時,又封鎖了消息。倘若真是我,我何必多此一舉?只為了將自己摘出去?”

  章賀的名聲建立在庶民擁躉之上,借此還吸引不少能人異士,若失去民心,他的根基就不穩了。他何必自毀長城呢?

  沈棠擰眉犯愁。

  因為她現在的身份是“河尹郡守派來的屬臣使者”,沈棠的反應也被章賀誤解。

  “使者倒也不用太擔心。”

  沈棠:“此話怎講?”

  章賀道:“這般大費周章,不可能毫無所圖。只待時機成熟,兇手自會原形畢露。”

  沈棠:“……”

  她一點不喜歡被動防守。

  但為今之計也沒其他好辦法了。

  章賀一口咬定自己跟此事沒有關系,不似作假,要不——回頭讓顧池來看看?

  “那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章賀猜測:“應該不會太久。”

  畢竟,蠱蟲本身殺傷力先不說,光說它的附加效果“疫病”就不是吃素的。若拖延太久,庶民都死光了,幕后之人圖什么?

  章賀內心隱約有些猜測。

  估摸對方也想走自己一樣的路線。

  在庶民水深火熱、絕望無助的時候,從天而降,給予庶民求生的一線生機,屆時庶民便會發自內心感激,并且奉其為神。章賀的發家已經證實這條路是可行的。

  只是,庶民沒有水深火熱怎么辦?

  那就想辦法創造“水深火熱”。

  這些猜測,章賀并未說出來,誰讓公西仇和沈君這位使者不是啥善茬呢?

  章賀自己還沒完全撇清嫌疑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公西仇獲知了“公西族圣物”的線索,預備著暗中派人去章賀說的地方,找找附近干倒斗的,順藤摸瓜總能找到圣物。

  而沈棠此行不僅是為了搞清楚“疫病真兇”,還肩負著談生意、促合作的重任。

  河尹太窮了,啥都缺。

  凌州邑汝因為章賀的存在,學醫風氣盛行,附近各郡的藥材生意都匯聚于此,沈棠想跟章賀談個好價錢,進一批好藥材。

  還是那句老話。

  河尹太窮了,啥都缺。

  碰上季節交換,庶民感冒頻發,浮姑醫館還會缺藥缺到湊不齊一貼藥的程度。

  學徒平日跟著董老醫師學習藥理知識,隔三岔五還要進山采藥,醫館維系困難。沈棠便將目光投向了邑汝,多進一些。

  章賀:“……”

  藥材生意……

  這是章賀所料未及的。

  他還以為河尹使者是來試探兩家結盟的可能,在此基礎上進行更深入的合作。不怪章賀這么猜,河尹附近的吳賢和谷仁,能是什么好鳥啊?拉攏一個同盟才是正經。

  互相掣肘制衡,因為只有幾家都有掀桌翻凳的能力,局勢才能短暫平衡。

  沒想到——

  人家就是來談藥材生意的。

  還是跟邑汝郡守談生意……

  章賀想了想,亮出了韭菜刀。

  什么叫“壟斷”?

  壟斷就是他報價,沈棠聽著。

  顧池沒跟著沈棠進去。

  倒不是他不想而是章賀過于警惕,只肯見沈棠和公西仇,顧池只得百無聊賴聽治所附近官吏庶民的心聲,還真讓他知道不少八卦內情。正聽得津津有味,一聲格外突兀、矚目的暴躁問候宛若利刃沖到他腦海。

  熟悉的罵罵咧咧,問候祖籍。

  嗯,還是問候章賀的祖籍。

  顧池挑眉。

  整理褶皺的衣袖,上前。

  叉手行禮道:“郎主。”

  沈棠咒罵心聲戛然而止。

  顧池道:“見郎主面色不愉,可是此行不順利?還是章永慶為難郎主了?”

  沈棠氣得臉色鐵青三分。

  “何止為難!他怎么不去搶劫!”

  一個個都以為她是韭菜嗎?

  吳賢割了,章賀割?

  韭菜不需要休息嗎?

  沈棠回想章賀一開口就咬死高價的嘴臉,登時火冒三丈,頭頂都能冒煙了!

  顧池:“……”

  公西仇這邊忍不住撲哧笑出聲。

  沈棠眼神橫過去,他自覺止笑。

  隨即找了個很爛的借口。

  “瑪瑪,你與顧先生先忙著,我趕著找人去那地方打聽打聽,盡快追回圣物。”

  說罷,溜之大吉。

  不一會兒,馬屁股消失在長街盡頭。

  顧池好奇道:“什么圣物?”

  沈棠:“一口棺材,咱們上車再說。”

  她跟顧池一五一十分享了今日的種種細節,包括公西族身懷重寶惹來滅族慘禍一事。但更搞笑的是辛庚兩國居然不識貨,將人族中最寶貝的圣物當普通尸體埋了。

  顧池敏銳神經被觸動。

  他看著沈棠:“棺材?”

  沈棠起初怔了一下才明白顧池的意思——說起棺材,她不就是從棺材醒來的嗎?

  但是吧——

  時間上不對哦。

  她不知道公西族何時被滅,但推測一下也有十幾年了吧?一具被埋在族地的尸體,哪怕是滅族前夕剛剛塞進去的,尸體還新鮮熱乎,十幾年都該爛成一副白骨了。

  但沈棠是大半年前在沈府蘇醒。

  橫跨這么多年呢。

  沈棠抬手聞聞自己的肉。

  隱約能嗅到些許清木香。

  “你聞聞看,還新鮮的。”

  顧池:“……池只是覺得巧合。”

  “再巧合我也不可能是那具尸體啊,你要說那具尸體詐尸之后抓緊時間生了我,倒還有幾分可能,邏輯說得通。這么一來,那口棺材也算是遺產,我躺進去也合乎情理。“沈棠捏著下巴,突然被自己的腦洞都笑,直拍大腿道,”欸,要真這樣,靚仔還不氣瘋了啊?”

  深埋地下的圣物居然誕育一女。

  究竟是人性喪失,還是道德淪喪!

  顧池:“……”

  沈棠笑夠了,眼角笑意收起。

  心情陡然沉重:“話說回來,公西仇身世還真是坎坷啊。只是公西族怎么跟百年前的武國蠱禍扯上關系?還因此招致覬覦,引起滅族慘禍?”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八字擱在哪里都適用。

  公西族也是倒了血霉。

  她本意是想嘮嘮嗑,發發牢騷,但沒想到顧池聽遍天下八卦,堪稱百曉生:“主公可知道武國是誰創立的?還有武國的王室族紋?”

  沈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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