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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運動會項目(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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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欺人太甚!”

  “實在是欺人太甚!”

  趙奉的屬官剛靠近帳篷就聽到自家將軍在里頭叨叨什么,話雖然是氣話,但語氣聽著沒什么怒火。他放心地穩了穩心神,正欲通報一聲,帳篷內傳來趙奉不滿的話音。

  “進來!杵在外頭喝西北風呢?”

  心腹屬官好笑地掀開帳幕。

  他調侃道:“方才聽將軍在說什么‘欺人太甚’,可是那位沈君又給您出難題了?”

  外頭寒風呼嘯。

  帳篷內卻是暖意融融。

  趙奉更是大大咧咧地光著膀子——武膽武者就是這么任性,抗凍能力一流——坐在臨時搭建的寬敞床榻之上,泡腳的木盆飄起氤氳霧氣,手邊放著卷虛掩的簡書。

  趙奉見他來,指著一邊的席墊位置。。

  說道:“刁難倒是不曾有,只是……”

  趙奉的表情一言難盡。

  想他好歹也是主公吳賢帳下六驍將之一,年輕時候便闖下名聲的武膽武者,能征善戰的一把好手。為報沈棠陣前救命之恩,帶著一千私屬部曲跟著沈棠來到河尹郡。

  “本將軍來報恩,或許就是個錯誤的決定!”他雙手擰干熱騰騰的布巾,一邊擦腳一邊嘴里抱怨,“也就一開始宰了幾個土匪,這些日子不是在拆房就是開著戰車搬運殘害,現在還讓人去犁地!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想我也是堂堂十二等左更……”

  真是沒受過這種委屈!

  心腹屬官:“……”

  他垂下眼瞼看了一眼自家將軍那一盆洗腳水——水底渾濁,全是洗下來的泥沙。

  嘴角似不受控制地勾了勾。

  自家這位趙將軍嘴上說得很抗拒,但行動上卻非常配合。趙奉注意到心腹屬官的視線,老臉微微一紅,說道:“瞧甚?你家將軍能拒絕嗎?可恨!那共叔半步也不拒絕!渾然沒有一絲武膽武者該有的驕傲……”

  犁地,那不是耕牛的活兒嗎?

  真讓武膽武者當牛做馬了……

  趙奉嘴里碎碎念。

  心腹屬官心下無奈地搖頭。共叔武效忠沈君,沈君的命令他自然不能違抗,自家將軍是來報恩的,屬于“貴客”。若是將軍態度堅定地拒絕,沈君也不可能強迫他去犁地。

  說到底,還是將軍太好說話。

  心腹屬官好奇:“將軍犁了多少畝?”

  趙奉下意識回答:“不多,五十來畝……”

  語氣還帶著點兒小小的驕傲。

  可不!

  他跟共叔武比賽較勁兒。

  最后還是他力壓共叔武拔得頭籌。

  心腹屬官聞言,倒吸了口冷氣。

  一時嘴快的趙奉:“……”

  心腹屬官卻沒有注意他臉上那點兒僵硬——畢竟,一個十等左庶長和一個十二等左更比賽犁地,實在沒什么好驕傲的。

  驕傲什么?

  驕傲自己比耕牛還能干嗎?

  這置武膽武者的尊嚴信仰于何地!

  心腹屬官驚得破了聲:“五十來畝?”

  趙奉道:“對啊。”

  這還是小半天的工作量呢。

  犁一塊地,要求還不少。

  深度不能低于十寸,以“耕通、耕細、耙平”為作業標準,還附帶秸稈粉碎業務,索性施肥以及田地上的野草殘枝有專人收拾。他和共叔武為了保證犁地質量,還要注意出招的力道方向,保證翻轉良好,犁地筆直,地表平整,力求不漏耕一寸土地……

  地頭整齊,地腳耕好。

  為了做到這一點,他們在田地上將十八般武藝都輪換了個遍,累身又累心。

  趙奉都快總結出一套耕地經驗了。

  他惡狠狠地擰著布巾。

  心里氣得牙癢癢。

  心腹屬官道:“這、這著實驚人。”

  在他的記憶里,一般都是耕牛拖著沉重的直轅木犁,慢悠悠甩著牛尾巴,不慌不忙地幫著農戶犁地。加之直轅木犁笨重,回轉困難,耕地效率有多低,可想而知。

  耕牛還不是家家戶戶都有的。

  一般是多少戶人家一塊兒共用。

  犁地一陣子就要休息幾日。

  趕上農忙高峰期,庶民只能用人力背犁耕地也不能耕牛超額工作,因為它的命比庶民更加貴重。耕作效率非常低,庶民勞作一整年下來,一家老小還是要餓著肚子。

  自家將軍只出去大半日而已,回來居然告訴他犁好了五十來畝?

  真是五十來畝,不是五十來分?

  他一再跟趙奉確認。

  趙奉也好脾氣地再三肯定回答。

  看到心腹屬官的表情,他也猜到了什么,嘀咕道:“便是有這個能力又如何?做到這點至少也得十等左庶長,實力稍微低些,干不了這么多的活兒……”

  別看勞作的時間不長,但耕地要求多啊。那么一會兒的功夫,他丹府武氣空了兩回,要不是有褚曜幫忙恢復,他今天就不是自己騎馬回來而是被人背回來了。

  誰能為了耕好五十來畝地,請一個十等左庶長和二品上中文心文士出手?

  也就是自己來報恩(自投羅網),共叔武無法拒絕他那位主公,褚無晦任由沈君胡來——才有倆武膽武者耕地一幕。

  五十畝地才多少產出利潤?

  心腹屬官卻不這么想,他道:“其他武膽武者是做不到將軍那般短時間耕那么多地,但可以分作幾天,或者多派遣一些武膽武者,諸如末流公士、二等上造……”

  趙奉聞言嗤笑了一聲。

  將擰干的布巾丟到一邊,起身。

  “事情可沒那么簡單,多少武膽武者修煉不是圖個人上人?謀個體面正經的活兒,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誰愿意舉一家之力,數年苦修,最后跑去泥地打滾兒?”

  趙奉對此看得非常清楚。

  他是出于報恩恩情不好拒絕。

  再加上沈棠是請自己幫忙,而不是刻意羞辱自己,也沒有讓他在田間常干的意思,趙奉愿意去干,也是出于“游戲”心理,純粹跟共叔武較勁兒打發時間罷了。

  其他的武膽武者呢?

  愿意的,寥寥無幾。

  缺少糧食?

  攻打有糧食的就行。

  搶奪可比老老實實耕作效率高。

  以前也不是沒有君主異想天開讓武膽武者這么干,但結果不是高級武膽武者離心、反叛,便是勤于耕作、疏于修煉,最后被鄰國所滅。這世道,強大才是一切的根本!

  再者——

  因為頻繁的天災人禍的影響,十年之中有三年豐收都極為少見,剩下多是災年……一畝地的產出實在是太少,那點兒價值根本不配武膽武者“紆尊降貴”。

  心腹屬官聞此,不再多言。

  趙奉又問:“你此番來作甚?”

  跳過先前的話題。

  心腹屬官這才想起來自己干嘛的。

  “給將軍送酒來著。”

  趙奉道:“酒?”

  酒都是用糧食釀造的。

  那可是“奢侈品”,浮姑城著窮地方連買都沒地方買,也就沈君那邊有不少美酒。

  趙奉想喝了就去討要。

  不過,考慮沈君的經濟拮據,他也盡量克制自己的飲酒量。仔細數來,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喝過了。心腹屬官帶來的幾個壇子,里頭居然裝著酒?那他不客氣了。

  “這酒怎么像是沈君的?”

  趙奉一嘗就嘗出來問題。

  酒水不可多得,美酒更是少有。

  自打離開主公吳賢,他只在沈君這邊嘗到這樣上佳品質的美酒。這些酒水,不是浮姑幾家地頭蛇的酒窖珍藏便是沈君的。

  猜測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誰知心腹屬官的回答卻不是,他道:“不是,用‘酒條’在‘浮姑百貨雜鋪’買的。”

  趙奉詫然:“浮姑百貨雜鋪?”

  僅從字面上理解,趙奉知道這是什么,但據他的了解,浮姑城好像沒這地兒啊。

  心腹屬官笑道:“這兩日下了工,沈君那邊給結算了許多奇奇怪怪的條,屬下去了解后,跟一群兄弟一塊兒湊夠了‘酒條’,去浮姑百貨雜鋪給您換來了幾壇美酒。”

  浮姑百貨雜鋪隸屬于治所。

  店鋪雖簡陋,但賣的東西倒是不少。

  除了少部分物件,大部分都是每日限量供應,而且只能用每日下工結算的“條子”購買。每一日,店鋪門前還會豎著一個牌子,寫著今日有優惠的商品,價格很實惠。

  趙奉帶來的一千人,沈棠要管著他們的飯,每日干活也會給予一定的工錢。

  兵卒沒地方花,手中有不少條子。

  心腹屬官無意間進了那家臨時搭建的“浮姑百貨雜鋪”,還真在里面看到不少好東西,特別是美酒的標價,更是心動。這兩日都被他搶走了,跟一幫兄弟分著喝。

  還剩了兩壇跟趙奉將軍分享。

  趙奉嘀咕:“倒是新奇。”

  確實是非常新奇。

  浮姑百貨雜鋪初時無人問津。

  即便有人來兌換,也是兌換餅子,拿回家給家人吃,之后有人壯著膽子進去,發現里頭的物件可真不少。關鍵是價格比其他地方便宜小一成,想多買還買不了呢。

  說是不能影響其他商賈的利益。

  每日限量供應。

  而且還要拿著相應的“條子”來換。

  不止如此,每日還有“特惠商品”。

  有人掰著手指算了算——

  一算,徹底心動了。

  不買就是虧錢!

  特別是“布”、“鹽”等物件,那都是必須要采購的,趁著活動買了劃算。再加上小吏走街串巷、敲鑼打鼓地宣傳,其他商品也逐漸入了庶民的眼,店鋪內客流量肉眼可見地增多。每日一下工,便有攥著格式條子的庶民進來兌換需要的物品……

  甚至還有庶民用自家的東西跟其他工友交換等價的條子,各取所需。

  浮姑百貨雜鋪最難買,或者說價格最高的,便是貨架最高處的“房子”!

  所需“房條”太多了!

  但真正折算下來,這卻是最實惠的。

  地段從浮姑城西南角到東北角,面積從三口一家到三進、五進,它們陳列在浮姑百貨雜鋪最顯眼的地方。幾乎每個從門口進來的客人都能看到它們的身影……

  “來三張餅子……”

  “一匹粗布……”

  “還有沒有鹽?”

  “打三兩油。”

  “鞋呢?鞋已經賣完了?”

  浮姑百貨雜鋪之外。

  下了工的庶民已經排起長隊。

  一個出口,一個入口。

  店鋪兩側還有一看就不好惹的青壯看守,柜臺后面的是個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頭發灰白不少,但看著精神面貌還不錯。盡管穿著樸素,但給人的感覺卻比門口那兩個青壯還要不好惹。趙奉看到此人的時候,怔了下。

  愕然道:“楊公怎在此處?”

  是的,柜臺后的中年男人就是楊都尉。

  雖說傷勢已經完全養好,但畢竟元氣大傷過,如今又沒了武氣護體,加之天氣寒冷,他每隔一陣就要病一回。趙奉已經好幾日不見他身影,沒想到再見會在此處。

  楊都尉抬眼,神色淡淡。

  問道:“要買什么?”

  下一句才是回答趙奉問題。

  “找點兒事情做,總不能當個閑人。”

  他病上一回,抓藥還要不少錢。

  總不能指望著沈君照拂,也不能給以前的下屬袍澤添麻煩,楊都尉感覺自己都快悶出毛病了。又聽說沈棠搞了個浮姑百貨雜鋪,便主動請纓來幫忙,心里能舒坦點。

  楊都尉也不覺得自己丟人。

  人到中年混到這個地步,還有什么架子放不下的,活兒還清閑,倒適合他。

  待天氣稍微暖一些,再幫著沈棠練練兵——他人是不能打了,但練兵的經驗都還在腦子里,也不算完全廢物——現在先在這里干點兒活,免得自己閑下來就東想西想。

  趙奉看著神色淡然,周身頗有些返璞歸真之意的楊都尉,心下不是滋味。

  楊都尉武膽雖然廢了,但武意反而漲了不少,倘若根基沒毀,實力應該會有長足進步……唉,可惜了。趙奉收斂眼底的情緒,神色如常道:“來換酒的,我沒來遲吧?”

  據說每一種都是限量供應,若來遲,可就被自己底下那一伙兄弟換走了。

  楊都尉看了一眼冊子庫存。

  道:“還有兩壇杜康。”

  他頓了頓:“十八年的。”

  那可是好東西。

  年份足,滋味醇厚。

  趙奉自然不會錯過。

  當即便掏出足夠的“酒條”。

  楊都尉揶揄道:“從哪兒搜刮來的?”

  趙奉虎著臉,反駁道:“渾說!底下兄弟孝敬上來的,怎么能說是搜刮?”

  再說了,其中有一半都是他自己辛苦耕地換來的,楊都尉這話是誣賴!

  楊都尉笑而不語,給他取來,問:“過個十來日,有個活動,你去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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