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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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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往孝城的路途并不平坦。

  且不說豺狼虎豹、毒蟲猛獸,光是落草為寇、攔路打劫的土匪也夠人發怵。沈棠二人為了少點沒必要的麻煩,盡可能不夜宿野外。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給沈小郎君置辦兩身新衣,祈善自個兒的衣裳都快不夠穿了。

  他從布莊出來,手中多了個布包。

  量體裁衣是來不及了,他只能在成衣之中挑兩身與沈小郎君身高差不多的男衫。

  里衣外衫皆有,再加上自己借給沈小郎君那一身,三套替換著穿應該夠了。

  “沈小郎君,該走……”

  祈善正要招呼沈棠上路,天黑之前去下個村落,可本該待在門口的沈棠卻不見了人影。

  人呢?

  人生地不熟的也敢亂跑?

  他正準備去尋找消失的沈棠,還未邁步,余光就瞥見街對面有一抹眼熟的純白——那匹雪白的高大騾子乖乖伏在地上,即使往來路人聚在那里圍成一圈也沒能擋住它亂甩的尾巴。

  祈善:“……”

  “往來的鄉親們,瞧一瞧看一看啦,剛摘的新鮮青梅,三文錢一斤,賣完為止……”

  剛湊近人群,便聽到熟悉的吆喝聲。

  只見他熟悉的那位沈小郎君,毫無形象地一屁股坐地上,用草繩草草扎起頭發攏成丸子。身前攤著一塊布,布上堆著小山似的青梅,旁邊還有一個大籮筐,框內全是青梅。

  她似半點兒不害臊,熱情兜售青梅。

  只要有人來買,她就熱情招呼,什么郎君娘子、什么哥哥姐姐,嘴巴抹蜜,一通亂喊。

  還不忘給青梅打廣告,

  什么物美價廉、皮薄個大,吃了不僅能解渴解暑還能養顏美容,實是盛夏必備果品。

  祈善站在人群圍觀了會兒,發現買青梅的多是女子,每個都是三斤五斤地買。且不說青梅過于廉價,買到就是賺到,光讓這位俊俏小郎君喊自己一聲“姐姐”、“娘子”,也不算虧。

  若非沈小郎君年紀實在太小,態度熱情,長得漂亮,眼睛也干凈純澈沒齷齪心思,這條街上的男人估計能將其拖到小巷一通暴打——沒事兒撩撥這些大媳婦小娘子做什么?

  逢人就喊娘子、姐姐,輕浮。

  沒多會兒,沈棠的青梅就完全兜售出去,幾十個銅板被她裝進錢袋,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似早就料到祈善在一側。

  笑問道:“元良,你忙完了?”

  祈善沒好氣,忍住翻白眼的沖動。

  “忙完了,你這是做什么?”

  別人是當壚賣酒,沈小郎君當街售青梅?

  沈棠搖了搖鐺鐺作響的錢袋子。

  “沒錢了啊,元良這話問的……”

  不知道她現在有多窮嗎?

  總不能伸手跟祈善要錢吧?

  他倆非親非故的,互為工具人,誰也不欠誰,沈棠總不能厚顏還將他當做ATM機。

  在祈善復雜注視下,沈棠將框子還給另一個攤主,從人家那里贖回抵押出去的文心花押,重新戴回腰間。用新賺的錢買了點鹽、酒,以及其他腌制的小菜。

  “既知自己囊中羞澀,為何還將銀錢贈予田師他們?”祈善說著將布包丟進摩托馱著的布袋,自從發現沈棠能一天十二時辰凝聚摩托而不疲累的時候,摩托就被賦予了新的工作。

  二人行李都丟給它馱著,省力。

  兩日前與田忠一行人分別,沈棠從懷中摸出幾塊碎銀送他們,外加十幾張餅。

  “一則,那幾塊碎銀又不是我自己賺的。”那是她從第一個被殺的官差身上搜羅到的,用別人的遺產她不心疼,“二則,田忠他們帶著傷,身無分文,即便有投靠的去處,身上啥也沒有,有無這條命挨到目的地還不知道呢。”

  她即使沒錢也不會餓死。

  一番思量,幾塊碎銀就舍出去了。

  沈棠作為和平時期長大的畫手宅女,總是見不得人家可憐的,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唄。

  祈善似不信,又問:“只是這個原因?”

  沈棠歪頭不解。

  “不是因為這個還能因為哪個?怎么,這年頭做好人好事還被陰謀論啦?”

  祈善:“……”

  見沈棠表情不似作偽,他顱內不知腦補了什么,表情變化莫測,看得人一頭霧水。

  沈棠不明所以,只得小心翼翼:“元良?”

  祈善深深看她一眼,嘆道:“無事。”

  可腳下一錯,身形已經閃至三丈開外。

  被留在原地的沈棠:“……淦!”

  既然沒事,你TM用言靈跑什么跑?

  盡欺負她不會騎著摩托用追風躡景!

  因為實在窮得叮當響,沈棠只能一路走一路兜售自產自銷的餅子、青梅、飴糖。

  青梅和飴糖的價格根據當地百姓穿著打扮浮動,打扮體面干凈的多賣幾文,滿身補丁、蓬頭垢面的少賣幾文,餅子價格則根據當地攤販走。既然是無本買賣,盡量不擾亂市場。

  祈善對她這些考量不置可否。

  當然,內心怎么吐槽沈棠就不知道了。

  沈小郎君是他平生所見,混最慘的文心謀者,哪怕是自個兒最落魄的時候也沒這樣。

  可人家自己樂在其中,他也不好多說。

  二人緊趕慢趕終于靠近四寶郡境內。

  算算他們在路上消耗的時間,估計比龔氏第二批流放犯人的腳程還要慢。

  “元良,我前不久在集市聽百姓說,這四寶郡有四大寶,百姓豐衣足食……可為何?”

  沈棠牽著摩托跟著祈善,左右張望。

  街上空蕩蕩,入眼皆是破敗景象,偶爾能看到路人也是面黃肌瘦,仿佛一把骨頭罩著件破麻袋,一陣風就將將人打得搖擺。

  這些路人還特膽小,若目光不經意跟沈棠這兩個陌生面孔撞上,便會瑟縮脖子,猶如受驚嚇的兔子,加快腳步閃沒影。

  祈善嘆道:“四寶郡是庚國率先攻破的郡縣之一,附近六郡,三郡被劫掠一空,四寶郡尤為嚴重。若想恢復以往繁榮,難啊……”

  家家戶戶飄縞素、辦喪事,耳邊的哀嚎和啜泣便沒有停下的時候。

  這般衰敗景象,祈善并不意外。

  誰讓兩國戰爭戰場放在了辛國呢?

  這片土地上的百姓注定要悲劇。

  只是,待二人千辛萬苦抵達孝城,卻發現城內城外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天地。

  城外尸橫遍野,荒地千里,夜風發出的嗚嗚聲,仿佛萬千孤魂野鬼湊在耳側悲慟齊哭。

  而城內——

  人潮涌動,歌舞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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