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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七章 闔府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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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蘭帶著喜鵲穿過熟悉的回廊,越往前走,府中歡騰喜慶的氣氛便越是濃烈。

  下人們個個腳下生風,臉上洋溢著與有榮焉的燦爛笑容,仿佛中會元的是自家子侄一般,他們手中或捧著新剪的鮮花準備插瓶,或端著剛出爐的精巧點心,或提著沏好的香茶,腳步匆匆卻井然有序,見到如蘭紛紛停下行禮,口中道喜之聲不絕于耳。

  “給五姑娘道喜了!”

  “恭喜五姑娘,七少爺高中會元,天大的喜事啊!”

  這撲面而來的熱烈氛圍如同暖融融的春風,進一步感染了如蘭,讓她心中那份為家族、也為弟弟驕傲的情緒愈發膨脹起來,先前在房中的那點小得意迅速發酵成了滿腔的揚眉吐氣。

  她微微抬起下巴,努力想維持端莊,但那亮晶晶的眼眸和抑制不住上揚的嘴角,卻將她的好心情暴露無遺。

  當她踏入前廳時,發現里面已經頗為熱鬧。

  盛紘和王若弗早已在上首坐定,皆是滿面春風,喜氣盈腮。

  王若弗正側著頭與盛紘說著什么,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欣慰與自豪,手中帕子輕搖,語調比平日里高了不止一度,透著罕見的輕快與激動:“……真是祖宗保佑,老爺子在天之靈保佑!”

  “長權這孩子,平日里悶聲不響只知埋頭苦讀,竟有這樣的出息!那可是大會元吶!”

  說到這里,王大娘子掰起手指算起來了:“說起來,這算是連中五元了吧!咱們盛家何曾有過這樣的榮耀?這可是天大的臉面!”

  因為喜訊傳來已有一陣子,最初的沖擊過后,她此刻也恢復了些主母的持重。

  雖不至于先前那般失態模樣,但那頻頻望向門口、期盼兒子歸家的眼神,和那合不攏的嘴角,都明明白白顯露出她內心的激動與喜悅。

  作為嫡母,記在她名下的庶子如此爭氣,給整個盛家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榮光,她面上有光,心里也是真心替盛家、替自己高興。

  只是,這高興里,到底還夾雜著些別樣情緒。

  目光掃過這滿屋因盛長權而起的喜慶喧囂,王大娘子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幾年前自家嫡親兒子長柏中進士時的場景。

  那時自然也是高興的,盛家可謂是雙喜臨門——老爺升遷,兒子高中。

  可那熱鬧勁兒,似乎……

  似乎也與今日相差無幾?

  甚至因長柏并非頭名,對比于盛長權的會元,好像……還略遜了那么一絲?

  這念頭一起,王若弗心里不由得冒起些微酸澀的小泡泡,像是喝了碗甜羹卻意外嚼到一粒未化開的糖塊,甜中帶點兒硌牙的滋味。

  “我家柏兒當時中了進士也莫過于此了吧……”她暗自嘀咕,下意識地捏緊了帕子。

  但旋即,她又強行將這不合時宜的比較壓了下去。

  老太太先前與她剖析利害的話言猶在耳:長權此番若能高中鼎甲,乃至蟾宮折桂,對整個盛家、對她所有的孩子都是莫大的助益。

  華蘭在袁家的地位必將水漲船高,那個刻薄勢利的袁夫人還敢隨意磋磨她?

  長柏就更不用說了,作為兄弟,在官場上也能多個強有力的臂助,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至于如蘭……

  她的如兒,將來議親的門第都能借著這股東風再往上拔高一大截!

  想到這些實實在在的好處,尤其是想到最疼愛的如蘭能有更好的前程,王若弗心里那點微酸瞬間被巨大的滿足和快慰沖得無影無蹤,忍不住又用帕子掩了掩嘴角,生怕那合不攏的笑意太過明顯,失了主母的端莊。

  畢竟,長權也是記在她名下、在她院里養大的孩子,他的榮耀,自然也有她的一份心血和體面。

  盛紘則捻著胡須,含笑聽著妻子的話,不時頷首,一派家主沉穩氣度,只是那眼角的笑紋比平日深了許多,顯然極為受用。

  他聲音沉穩,卻透著滿滿的滿意與自豪:“嗯,長權確是刻苦,能有今日,也是他自身勤勉之功,不負這些年的寒窗苦讀。”

  盛大官人在心里盤算著:“若是再加把勁,那可就是連中六元了啊!”

  自太祖開國以來,還尚未有一人能連中六元,獲此桂冠呢!

  盛紘目光掃過廳堂,看著濟濟一堂、喜氣洋洋的家人,心中滿是家族興旺、子孫有出的滿足感與驕傲。

  這時,明蘭和如蘭前一后走了進來。

  明蘭已稍稍平復了初聞喜訊時的激動,只是眼角仍殘留一絲欣喜的微紅,神色卻愈發顯得明亮溫婉,步履從容地上前幾步,穩穩地斂衽一禮,聲音清柔悅耳:“女兒恭喜父親,恭喜母親。”

  舉止得體,落落大方,一言一行皆透著大家閨秀的風范。

  她是盛長權一母同胞的親姐姐,此刻心中的喜悅與自豪遠比旁人更甚,只是性子使然,表現得更為內斂含蓄。

  如蘭跟在她身后,心情卻頗為復雜微妙。

  她自然是高興的,盛家出了會元,她走出去臉上也倍有光彩,方才在房里那股得意勁兒還沒完全散去。

  可靜下來后,尤其是遇見明蘭以后,她就總是會想到這榮耀是屬于明蘭的親弟弟,而非她一母同胞的親哥哥長柏……

  一念及此,如蘭心里的那份高興,便不由自主地摻進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別扭和較勁。

  此刻,她規規矩矩地行了禮,聲音比平時軟糯了幾分,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含糊:“女兒恭喜父親,恭喜母親。”

  如蘭的目光游移了一瞬,最終還是飛快地瞥了一眼明蘭,小聲地跟了一句:“……恭喜七弟弟了。”

  說完便微微垂了眼,盯著自己的鞋尖,仿佛那上面繡的花紋突然變得極其有趣。

  如蘭的小心思,眾人自然是沒察覺,只有明蘭不經意地抬頭瞥了眼,心中無奈一笑。

  “咿咿呀呀……”

  就在這時,海朝云抱著咿呀學語、粉雕玉琢的灼姐兒來了。

  她溫婉的臉上洋溢著真誠的笑容,輕輕握著女兒的小手朝公婆的方向揮了揮,柔聲哄道:“灼姐兒,快,給你七叔叔道喜了,咱們家出了文曲星了。”

  小灼姐兒自然不懂什么會元文曲星,只被滿屋的熱鬧氣氛和祖母、父母臉上的笑容所感染,以為是什么好玩的游戲,便咯咯地笑了起來,揮舞著肉乎乎的小拳頭,奶聲奶氣地咿呀了兩聲,天真可愛的模樣頓時逗得眾人都笑了起來,廳內的氣氛愈發融洽歡快。

  就在這時!

  一個略顯滯澀、身影有些單薄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廳門處,引得幾個眼尖的下人目光微轉,廳內說笑的聲音也不自覺地低了幾分。

  竟是盛長楓。

  他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湖藍色直裰,料子雖好,卻掩不住那股子寥落之氣,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眼下帶著濃重的青影,往日那雙總是含著笑、流轉著風流倜儻光芒的眼睛,此刻卻只剩下空洞和一種復雜的、近乎麻木的沉寂。

  他也曾是出眾的少年郎,才華橫溢,意氣風發,可如今……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滿廳的喜慶,耳邊充斥著對盛長權——“七弟弟”、“會元”的贊譽之詞,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他的心上。

  當聽到有人激動地描述放榜時的盛況、描述“盛會元”三個字是何等耀眼時,他垂在身側的右手猛地痙攣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蜷縮起來。

  那手腕處,寬大的袖口微微滑落,隱約露出一截猙獰的、尚未完全愈合的粉色嫩肉——這是他親生母親林噙霜設計謀害盛長權,卻陰差陽錯誤傷了他留下的永久創傷,也徹底碾碎了他握筆科舉、光耀門楣的所有希望。

  他今日鬼使神差地走出那間禁錮了他許久的屋子,或許是被外面這喧天喜鑼和震耳歡呼所刺痛,或許是被那幾乎要掀翻屋頂的喜悅浪潮所沖擊,又或許……是心底最深處那點不甘與扭曲的牽掛在作祟,驅使著他,想親眼來看一看,這份他曾夢寐以求、如今卻永遠遙不可及的榮耀,究竟是何等模樣。

  他默默地、幾乎沒有任何存在感地挪到廳堂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尋了個凳子坐下,自始至終未曾抬頭看任何人,也未曾發出一絲聲響,仿佛一抹灰色的影子,與周圍這滿室的金碧輝煌、歡聲笑語格格不入,周身彌漫著一股難以化開的沉郁和絕望。

  老太太最后被房媽媽和翠茗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出來,在主位上安然坐下。

  她目光慈和而睿智,緩緩掃過滿堂兒孫,在角落那個幾乎要縮進陰影里的盛長楓身上略微停頓了一下,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與復雜,但隨即便被更深的欣慰所取代。

  她看向眾人,緩聲道:“好,好。這是長權自己爭氣,肯下苦功,日夜苦讀不曾懈怠,也是盛家祖上積德,福澤深厚。”

  她頓了頓,語氣轉為沉穩警醒:“眼下宮里想必也很快能得到消息,天家恩典,榮寵加身雖是好事,但越是此時,我等越需謹言慎行,恪守本分。”

  “須知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盛極之時更需謙卑自省,方能持盈保泰,長久平安。接下來還有殿試,關乎最終名次,更是大意不得。”

  眾人聞言,紛紛斂容稱是,廳內熱烈的氣氛也稍稍沉淀了幾分,多了些肅穆之感。

  “母親所說極是!”

  盛紘點頭,目光掃視一圈眾人,附和道:“你們都聽到了吧?在殿試前,你們一定要保持低調!”

  “若不然,影響到權哥兒的殿試名次那可就糟了!”

  “殿試前?影響?”

  聞言,如蘭撇撇嘴,心中暗自腹誹:“才不會影響呢!小七,肯定會是狀元的!”

  盛家眾人中,就如蘭對盛長權這般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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