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辰時。
一騎快馬奔馳而來,給玉寨里的任辰送上了一封書信。
任辰只是粗識幾個大字,如何讀得這封百多字的書函,不過他也擄了幾個識字的讀書人在山上,充當自己的書辦與軍師角色。
最初,他也怕這幾個讀書人肚子里花花腸子多,對他的命令陽奉陰違,甚至在代他書寫信函時動手腳,也曾耍了一些陰險手段,對他們幾個反復試探,終于將他們的膽給嚇破,不敢再在任辰跟前耍弄手段。
由此可見,任辰能有今日絕對不是單憑運氣,其手里還是有兩把刷子的,雖然只是一些上不得臺面的小聰明,可在一眾混混地痞、泥腿子腳夫們出身的賊寇中,也勉強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姬之英書信中的內容,可著實讓任辰大喜過望……
一百柄刀槍的冷兵器并不是關鍵,五十套鎧甲,二十桿長銃,再加兩門佛郎機火炮和十枚子銃,還有四門臼炮、四門虎蹲炮。
雖然看上去不是很多的樣子,可這已經足以讓任辰震驚了!
短刀長槍這些冷兵器,即使在任辰這里也并不是很稀缺,可那五十套鎧甲和銃炮,卻是他求之不得的物件。
鎧甲一直都是稀罕物,更是違禁品,歷朝歷代都是嚴禁民間私藏鎧甲,一旦發現即以謀亂罪論處,就連那些武將世家也是如此,除非得到皇帝特別恩準方可,這就是“一甲頂三弩,三甲進地府”的由來。
就拿任辰的隊伍來講,雖然他麾下十余處山寨擁眾數萬,這里面可以稱之為兵的也就三四千人而已,可就是這三四千賊兵里有盔甲穿的都沒超過二百人,且大多還都不是全套盔甲。
河南本就是內地,所以這里的官兵自然也就不能同各處邊鎮的邊軍相比,他們大多都是穿著一身軍服,根本就沒有幾個頂盔摜甲的,也就那些掛著官銜、且還要是千戶以上的才有盔甲,許多百戶都混不到盔甲穿。
因此,即使任辰也算是稱霸豫西的梟雄,攻破過數座縣城,可盔甲與銃炮這些稀罕物,卻也沒有得到多少,且大多都已十分破舊,難堪大用。
現在的任辰心情十分激動,他立刻吩咐下去命人預備好酒好菜,更是提前派人去頭道山門外,清掃塵土,更是將他自己享用的那支戲班也拿了出來,要他們到山門前吹彈樂曲助興。
而且為了彰顯自己的武力,任辰還特意將自己山寨中的王牌——一百名披甲戰士,全部亮了出來,此外還有五百名壯漢各持刀斧在后,以壯聲勢。
未時正,任辰就已得信說姬之英將親自押運軍械,大約在半個時辰后到達玉寨。
直到申時三刻,姬之英才率領五百軍士抬著許諾給任辰的甲械、銃炮諸物,姍姍來遲。
任辰初看到從山下上來的旗幟和隊伍時,便已經興奮得不行,他一面大聲呼喝著樂隊起奏,一面傳令眾賊列隊。
而他則親自率領著玉寨的五個頭目,大跨步地往山下姬之英那邊迎了上去。
只見走在前面的是五十名精悍戰士,他們身上都披著罩甲,一個個皆膀闊腰圓,威武雄壯,那踏著整齊的步伐跨步上山的樣子,顯得很是威風凜凜。
任辰一下子就愣在了當場,迎面這股威勢太過驚人,壓得他都有些心驚起來。
“任總寨,勇毅軍玄武營后部百總山虎給你見禮啦。”
任辰扭頭看去,一個四方大臉的青年漢子正向著他抱拳行禮。
那自稱山虎的青年軍官見任辰愣神在原地,便又補充說道:“任總寨,你忘了咱嘞,我是小虎子啊,打鞏縣那會兒,咱被十幾個官兵堵在巷子里,還是你帶人救了咱嘞。”
經他提醒,任辰才回想起來這一經歷,忙笑道:“好小子,你都長這般出息了,這要不是你自報家門,咱可真真認不出來了哩。”
山虎再次抱拳笑道:“任爺救命之恩,山虎怎敢相忘。”
他說完便立刻傳令,指揮隨他先行上山五十名戰士分列山道兩側,將中間的山道完全讓了出來。
只見山道上,一員明軍將官的身形顯露出來,正是策馬奔來的勇毅軍玄武營千總官姬之英,而在他身后還有八名騎士相隨,再后則是三百五十名步兵。
能夠很明顯的看到,行在最后面的官兵們抬著一捆捆的刀槍甲胄,還有捆在一起的長銃,尤其是那些火炮,黑洞洞的炮口正對著山寨這邊,遠遠看去壓迫感十足啊!
任辰見姬之英果不食言,心中也是大喜過望,他不再搭理身邊的山虎,大跨步就朝著姬之英迎了上去。
可他沒有注意到的卻是,百總山虎走在了玉寨五位頭目之前,緊緊跟在了任辰的身后,任辰只以為他是來迎候姬之英,對此全沒在意。
“任老哥,之英來遲,讓您久侯啦。”姬之英策在戰馬上,遠遠就寒暄了起來。
待姬之英翻身下馬,任辰便快步迎上,拉著他的手熱情說道:“不晚,不晚嘞。哥哥我已備下好酒好菜,今天定要同好兄弟一醉方休。”
“不急。”
姬之英一邊擺著手左手,一邊用右手拉著他向后面的隊伍走去,且邊走邊說道:“來,老哥你先點驗了軍械,咱們才好入寨宴飲。”
二人來到隊伍前,只見戰士們將一捆捆軍械散開,還有那一沓沓打包了的盔甲,此刻也全都散開在隊伍前,以供任辰清點查看。
最后是那十門火炮一字排開,中間是兩門佛郎機炮,左邊四門臼炮,右邊四門虎蹲炮,各門火炮旁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炮子和藥包,十個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了玉寨的山門方向……
當午后的陽光斜照在炮管上的時候,在各門火炮的后端似乎有一根根藥捻露在外面,不知道是一時疏忽,還是另有隱情。
不過,任辰的眼里全都是一張張大餡餅,笑得連嘴都合不攏的他,已經看不到這些細節上的微妙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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