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市黑爵酒吧。
趙金元正在詳細的給沈林報告查到的訊息,有了具體明確性的指向過后,排除了過往關于“鬼”的刻板印象,屬于趙金玉的灰色地帶情報網很快查到了想要的線索。
“這人自稱沈林,男,二十四歲,家住大夏市邑左縣清水村,據村里的傳聞說法,這沈林是一年前突然來到清水村,渾身是水,被一個姓王的老人撿回家,之后就一直跟著王姓老人生活。”
“大約兩個月前,他有段時間一直在縣城和市區范圍內找工作,可因為沒身份證,身份信息不明確屢次碰壁,在之后好不容易應聘成功了一家飯館服務員,干了一個月左右,就遇到了事兒,店老板也怕受牽連,就辭退了對方。”
“再不久,對方就被市局下命令直接帶走,轉交給陸方那邊的人秘密審訊,在之后的事無從記載,只知道后來陸方失蹤,這沈林又回到清水村,為那個姓王的老人辦了一場葬禮。”
厲鬼,被老人撿回家,應聘服務員,又被陸方帶走,之后又回到清水村辦葬禮。
這事情過于離奇,離奇在沈林很難想象這是一只鬼在一年內的人生,從S級別的恐怖事件厲鬼到餐館服務員,這誰能想到?這你能想到?
聯想到對方后來被陸方帶走,沈林又是皺眉,他終于明白陸方之前神神秘秘的在做什么了,大概率是知道了自己在找人,陸方想搶先一步捏在手里,卻沒想到捏了個炸彈,爆發之后把陸方自己給炸死了。
這一切時間點就像是命運的愚弄。
沈林專心找對方的時候,他窩在清水村的一個老房子里大半年,根本沒消息傳出來,無從探查。
對方出于莫名原因開始找工作的活躍時期,沈林正在追查大夏市的釘樁計劃,還牽連出了陸方背后的組織,這兩件事牽扯到沈林大量的精力。
也因為大半年的尋找都沒什么消息,沈林難免有了倦怠心理,可好巧不巧這個時期頻繁活動的白沈被陸方捉到了蹤跡,又為了拿捏沈林的把柄,直接把對方帶走了。
雙方完美的打了個時間差。
尤其在聽到對方為了那姓王的老人辦了一場葬禮之后,沈林的眼神開始復雜起來。
他找到了厲鬼關于人性的錨點,意識就是記憶,記憶組成意識,沈林作為誕生于記憶的厲鬼,對這一切再清楚不過。
一旦誕生于記憶的厲鬼抓住了屬于自己的人性錨點,對方的蛻變將是由內而外的。
陸方到死恐怕都想象不到他激活了一個多么可怕的沉寂恐怖。
沈林也開始理解了白沈的癲狂,人性的錨點因此而覺醒,可如果那老人又因此而死亡,那會是毀滅級別的恨意。
硬要生動形象的解釋,不亞于把沈林的崽兒們一個個帶到他面前折磨致死,那會是要把對方抽筋剝皮一樣的恨意。
“顧先生,我們今早得到消息趕緊去了清水村,可惜撲了個空,那院子里已經沒人了。”趙金元補充了一句。
沈林擺了擺手,示意知道了,他沒指望能這么輕易的抓到對方,只是想了解事情的全貌,卻沒想到這么復雜。
如此刻骨銘心的仇恨,白沈林不可能放棄,他不把陸方背后的所有人員毀滅殆盡不可能罷休,那接下來對方還會做什么就很難想象了。
也就在這時,趙金元接到了一個電話,接電話的過程中,趙金元從簡單問候到大驚失色,再到不可思議,掛斷電話后連忙看向沈林。
“顧先生,出事了,有人經由大夏市這邊遞交給總部一封威脅信,威脅總部幫他清理陸方和他背后的一切,現在總部和朋友圈那邊都跟炸了鍋一樣。”
“什么?”沈林也愣了一下,這基本不用想他都知道是誰,可是沒想到對方走的這么極端。
趙金元一邊驚訝一邊感嘆:“勇士啊,這他媽是哪路豪杰能搞出這么大的事情?”
翻譯一下就是:這是誰的部將?這么勇的嗎?
沈林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對方也是沈林,他們思維相同,他不可能傻到真去威脅總部,真要是在總部展開極端行動,總部那位秦老可不是吃干飯的。
現在可不是鬼湖時期,現在的秦老可還沒到油盡燈枯,復蘇遏制不住的地步,他敢現在打上門去就是自找麻煩。
他一定有別的圖謀,沈林很確定,可他一時半會也想不到。
哪怕是類似的思維,也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樣,對方在想什么他又不能讀心。
“轟隆隆!”
也就在這時,耳邊突然有陣陣雷聲,那震天的雷勢就像是在耳邊響起一樣。
雷聲不斷,黑云壓城,大有一副山雨欲來的征兆。
這太符合沈林目前的心境,他不知道詳細的情況,可他模糊的感知到了,有大麻煩要來了。
湘西老宅內。
那目光陰鷙的老人在聽到消息之后,直接把手里的茶碗摔到了地上,他瞪大眼睛,松弛的臉部皮膚險些兜不住他的表情,那滾圓的眼球就像是要脫框而出一樣。
“你再說一遍!”
老人戾嘯,聲音尖銳,在老宅內久久回蕩。
蔡全趴伏在外,讓頭顱盡可能的更低,感受著屋內老人的怒火,他整個人顫抖的不行。
“有人給總部那邊發了威脅信,要求總部那邊配合他剿滅我們。總部那邊沒信,可出于安全考慮還是開始大面積排查有關滲透的相關事宜,我們的很多人都被帶走調查了。”
一個人帶走不是問題,一串人被帶走就是大問題。
陸方他們組織最大的優勢就是遠高于這個時代的情報,和隱藏在暗處借總部的名辦自己的事。
可現在,有人把一切扔在臺面上,等于在總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扔了個線頭給總部。
拔出蘿卜帶出泥,這一串人被抓之后能保證有幾個不吐口?哪怕只有一個,坐實了對方信里的內容,那總部懷疑就會加重,在之后全面徹查是遲早的。
這對他們這個組織而言,是毀滅性打擊。
如果說沈林之前屠戮他們的人算修剪枝葉,那現在就是刨墳撅根。
總部經此一役之后在這方面會更加慎重,慎重到他們再想行動類似的計劃得付出千倍萬倍的代價。
這就是斷了他們的后路。
他們不敢明面上大動干戈,因為動的太狠,革新會,那個姓張的,包括活下來的無常都會直接動手,他們不會容忍有超出時代的家伙擾亂這個時代。
可現在暗地里的路被斷了,他們沒有任何計劃可以做了,陸老頭像是看到了無數個被困死在家中的民國殘留,戰戰兢兢的過完后半生,還得老老實實的自掘墳墓關押自己。
他又想到了民國末年的那場屠殺,那時那兩個人沒問任何緣由,直接開始屠戮他們,絕了一個時代。
哪怕是后來活下來的姓張的,也是蠻不講理,不給他們這些人任何抗辯的機會,鎮壓一切,敢抗辯就是死,沒有理由。
該死!該死!該死!
陸老頭恨得咬牙切齒,用顧瀚文的名字敲打就算了,我把孫子送給你們。
大夏市的基業沒了,我不和你們計較。
哪怕是后來開始明面上清除他們奮斗的心血,陸老頭也咬牙舍得起,只要根還在,他們就有東山再起的希望。
可現在,根沒了,明面上沒法動,暗地里也沒法動,他被困死了。
陸老頭像是看到了革新會一步一步逼近,把他逼到一個無法反抗的角落,為他打造了一個前進不得,后退不得的囚籠。
這會是又一個信號嗎?他們不只是簡單的敲打,他們要從各方面剿滅自己,就像當年一樣。
就像當年一樣!
恍惚中,他又看到了當年無數馭鬼者被屠戮,自己害怕的窩在墳中戰戰兢兢的樣子。
他見證過一次殺戮,知道這些人的心狠。
現在或許是第二次,他們不是玩玩而已,他們要對自己進行清算。
這不是敲打,這是剿滅。
瘋狂過后的冷靜讓老人得出來這么一個結論,一切從革新會開始,又要從革新會結束。
對方像是鉚足了勁不給自己半點生存空間。
如果革新會要殺死他,他遲早會死,當年的顧瀚文是個怪物,現在的革新會首領一樣是個怪物。
他們只是還沒找到自己,只是還沒找到。
那是印在骨子里的ptsd,老人對當年那場殺戮怕到骨子里,怕到只是聽到顧瀚文的名字就直接把自己最愛的孫子拱手相送,直到死也沒管過一點。
可現在,輪到他了,他覺得輪到他了,快到了,他活到了現在,不能死。
最起碼不能這么死。
革新會,革新會,革新會!革新會!!!!
一起死吧。
老人想到這里,整個人平靜下來,就像是恐懼了一輩子的心突然有了歸宿。
他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到方外,看到了趴在地上的蔡全。
蔡全感受到了身前有人影,愣了一下,他從沒看到過太爺出這間屋子,他沒明白這是怎么了。
可緊接著,蔡全感覺自己的脖子被掐著了,對方開始用力,像拖著一條狗一樣一點一點把他拖進屋子。
不!不對,蔡全想要反抗,他意識到對方要對自己做什么。
可他掙扎中瞥到了那張老臉,陰鷙,嗔怒,狀若餓鬼,這似乎已經不是人了,他像是活在人間的惡鬼。
蔡全還想掙扎,可全然沒用,他最終被帶到了一處棺木面前。
那是一具紅木血棺,棺材通體像是染了鮮血,藏在這老宅的最深處,架在兩張木質椅子上。
“砰!”
棺材被打開了,蔡全聞到了一股劇烈的血腥味,他的瞳孔瞪得很大。
他記得這個味道!他記得!他母親當年失蹤前,他也像這樣驚恐地趴在屋外,他也聞到了這股味道。
所以說,母親沒了,現在輪到他了嗎?
蔡全被老人提著直接扔到了棺材里。
那棺材內只有一具穿著紅衣紅袍的尸體,同樣是一個老人,看模樣與自己的太爺有五六分像。
蔡全思索不下去了,因為他的身體在溶化,字面意義上的融化,他的皮膚、雙腿、胳膊都在快速的化為骨血,彌漫在棺材的每一處角落。
在死亡前的最后一眼,蔡全看到了,那尸體老人的心臟上,有一根極其纖細的血紅絲線,絲線自心臟起,順延到外界,直到沒入黑暗后不知道去往何方。
蔡全死了,死的很徹底,化為骨血,那血液化為一個個血珠,順著那自老人心臟長出的紅線一滴一滴的涌往遠方。
“嗡”
老宅中面向陰鷙的老人撥動了一下絲線,只聽得黑暗中一陣銅錢的叮當聲,極為詭異。
紅絲縛心,銅錢壓鑄,這兩樣東西在民國時期可掀起過不小的風波。
同心鎖,陸海明!
(注:陸海明是棺中尸體的名字,不是陸老頭的名字,陸老頭名為陸海遠,是棺中老人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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