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明的意外是沈林與王察靈都沒有想到的,一貫道用了壓箱底的手段。
據王察靈的說法,鬼指這東西在民國時期極為稀有,堪比敬冥香的那種稀有,一貫道一定是為了路中一的恐怖復蘇想盡了一切辦法,找到了鬼指,卻最終棄用,最終在圍攻洪天明的時期把這東西用在了洪天明身上。
在王察靈得到的有關民國時期的記載中,中了鬼指的馭鬼者沒有聽說過活下來的記載。
“你怎么想?”王察靈問的不是怎么解決洪天明的問題,他問的是對現在的局勢怎么想。
洪天明的意外可能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太平道會不會因此爆發,進而導致整個局勢徹底失控誰也不知道。
“先走再說吧。”沈林同樣頭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怎么回事?”路中節朝著進來的鄭振昌和聶錫鈞發問。
“是道首曾經遇到的之前潛入我們祈福大殿的人,來做什么的不知道,跟我們交手之后沒有戀戰,現在去向不明。”鄭振昌如實作答。
“屋漏偏逢連夜雨,在這時候搞事,能知道是哪方勢力的人嗎?”路中節臉色難看,作為路中一的妹妹,她是最大的利益相關者,也是最不希望出事的人,可意外總是接二連三的來。
“不知道,手段很詭異,他像是能反彈我的厲鬼襲擊。”聶錫鈞用了個很俏皮的話做比喻,他實在找不到更適合的形容詞,對方的厲鬼太過詭異。
“還能找到他們的位置嗎?”路中節看向郝寶山,面色逐漸發狠。
“你想做什么?”粱兆功察覺到了不妙,第一時間發問。
“還能做什么?這個時候不能有任何意外,不知道這兩個人是做什么的,那就弄死,免得他們關鍵時刻壞事。”路中節面色陰狠,瞪著眼的樣子極為恐怖。
“對方有限制鬼域的能力,我沒辦法鎖定方位。”郝寶山開口言道。
張天然在此時發出一聲痛呼,他手中的墓楔已經不受控制的嵌入了臟腑深處,極端的痛苦讓他不斷慘叫。
“失去對面鬼域的控制了,幫天然緩一下。”趙懷中的性格相對穩重,也讓眾人信服。
“他們離開了。”郝寶山目露驚駭,鬼域中的失控感消失,掌控感全面回歸讓他意識到他們正在爭論的襲擊目標已經不見了。
“離開?看看他們做了什么,不會就這么進來逛了一趟。”路中節發問。
“稍等。”鬼域恢復全面掌控,郝寶山對整個歸真堂的一切了如指掌,他快速的查看了幾個重要地方,而后皺眉開口。
“太平道被道首擒住的那個人不見了。”
這個消息直接讓密室內炸開了鍋,路中節瞪著眼睛吼道:“這兩人一定跟太平道有關系,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好手段。”
“道首只給了七天時限,明天就是第七天,沒法拖了。”陳禮月適時開口,讓場面暫時冷靜下來。
事情已經如此,再發火也改變不了什么,趙懷中站起身開始主持大局。
“摩擦也摩擦過了,交道也打過了,雙方也算知根知底了,跟太平道談談吧。”
“怎么談,他們會答應?”
“談了才知道,陳禮月跟我去,你們留在這里。”
歸真堂附近的高樓之上,顧瀚文皺眉聽著趙公嶺的情況匯報。
“不是我們的人?”
“是,歸真堂內那片地帶的鬼域突然消失,我也是因此才探聽到了情況,四個人,兩兩一對,短暫交手,年輕的那兩個明顯不是一貫道的人。”趙公嶺將情報盡皆說明,他一直在盯著一切,是太平道的眼睛。
“看來是把頭去查探的那個不明組織。”顧瀚文有了大概的推測,具體的情況還得進一步觀察。
“顧先生,不對勁,你看。”趙公嶺突然指向歸真堂方向,高樓之上,顧瀚文看到兩個人自混亂之中走出了歸真堂。
一男一女,男的是中年,女的偏年輕。
雙方出了門之后,那女的就詭異的踮起腳尖,腳上的繡花鞋明顯是反穿的,鞋的紋路在黑暗之中更顯妖異。
之后他們看到那女人在黑暗的街道上踮著腳做著詭異的姿勢,像是在跳舞一樣。
沒多久,當女人的動作停下,他指了指顧瀚文所在的高樓方向,那身穿長袍的男人猛然看向高樓顧瀚文所在的位置,雙方隔著近百米的距離遙遙相望。
十分鐘后,高樓之上趙懷中與陳禮月緩緩走上最后一層臺階,與顧瀚文兩人距離數十米彼此對視。
“怎么稱呼?”趙懷中上下打量著顧瀚文,似乎想看看今夜讓一貫道不勝其擾的到底是什么樣的人物。
“沒有做朋友的打算還是不認識的好,有什么話直說。”顧瀚文淡然開口,沒有絲毫跟敵人對峙的緊張感。
“閣下還真是快人快語,那就直說,休戰吧。”趙懷中言道:“你們幫我們完成計劃,之后一貫道與太平道彼此扶持,在這亂世飄搖之中未嘗不可成就一段佳話。”
“可以。”顧瀚文笑著開口,然后指了指他們兩個人:“但我沒看到誠意。”
“誠意最好說,閣下要黃金美女,權勢地位我們都可以滿足。”趙懷中哈哈一笑,一看事情有門整個人放輕松不少。
“真要有誠意,讓路中一來找我談,你們在這里放出的一切大話都沒任何意義,一貫道到時候說不認就不認,不是嗎?”顧瀚文言道。
“閣下在開玩笑?”趙懷中的眼中閃過危險的光芒,“你知道我們道首這個時候不會輕易露面。”
“那就沒什么好談的,這件事對我們風險太大,事后你們又隨時可能會掀桌,而你們卻連最基本的風險都不愿意冒,這讓我怎么相信?”顧瀚文言道。
趙懷中沉默,他盯著顧瀚文,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和他以往遇到的許多人都不相同。
“合則兩利,斗則俱傷這樣的事你們怎么就看不清楚,非要跟我們魚死網破嗎?對你們有什么好處?換個要求,除了見我們道首,其他的都可以談。”
“是嗎?”顧瀚文突然走近了幾步,指著曲平城黑夜中的寥寥幾盞燈火言道。
“你說的夠可以談,那就把曲平、萬臨這幾十萬人給放了吧,把那只鬼的規律取消。”
趙懷中怔了一下。
“來,就現在,你回去跟路中一商量,你們先放了這些人,讓我們看看誠意。”
“你在開玩笑。”趙懷中冷眼回應。
“是誰先開玩笑的?是誰拿一封信誘使我們過來,又拿幾十萬人的命來威脅?又是誰一直信誓旦旦的暗示著,要么幫你們,要么兩敗俱傷?”顧瀚文看向趙懷中,眼神如刀。
“很不好意思,我這些兄弟就是向著軍閥和地主老爺跪不下去才跟著我們混的,天生沒別的本事,就是骨頭硬,你可以再逼他們試試,看看誰先不好過。”
趙懷中冷眼很久才開口:“可以放一部分人,我嘗試著去談談。”
“兩頭堵,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那你談什么?”顧瀚文冷笑。
趙懷中拳頭緊攥,整個人怒火攻心,抬頭言道:“這對你們能有什么好處?坐視道首厲鬼復蘇,你們也會遭殃。”
“行,那我等著。”顧瀚文說完直接轉過頭,都不跟對方面對面,然后擺手示意趙公嶺送客。
“面子給了,里子也給了,大家現在都知道你們不好惹,差不多得了。”趙懷中離開前再次大喊。
“我說了,我等著。”顧瀚文頭都沒回,自顧自的看向遠方。
下樓之后,趙懷中望了一眼樓頂,對陳禮月說道:“一會通知大家開始全面準備,計劃開始準備。”
“太平道不是沒答應嗎?我們開始了壓不住怎么辦?”陳禮月有些不可思議。
“裝腔作勢呢,你真當他們敢玉石俱焚。”趙懷中冷哼一聲,十分不屑,“他們最多現在嘴硬,我們強開計劃到最后哪怕他們為了保命,也必須幫我們,現在就嘴上硬一些有什么用,除非他們都想死。”
“知道了。”陳禮月點頭。
高樓之上,趙公嶺去了又回,這次神色十分慌張與激動,背后跟著兩個年輕人,正抬著一具尸體。
沈林這是第一次與太平道正面接觸,他面前的這個中年文士是他完全沒見過的人,正在想怎么應對。
“顧先生,把頭出事了。”趙公嶺老大個人,直接哭出了聲,很少有人能明白洪天明對這些人意味著什么,那是亂世之中的頂梁柱和主心骨。
顧瀚文怔了一下,袖口之中的雙手不自覺的攥緊了幾分,而后快步走到洪天明跟前,看到了釘在其額頭上的那節鬼指和已經形似尸體的洪天明。
顧先生?什么顧先生?沈林有些發蒙,他差點以為叫的是自己。
顧瀚文雙手背后,拳頭緊攥,那一直很冷靜的表面一再有細微的變化。
“兩位,初次見面客套話就不說了,鬼指的情況你們是否知道?有辦法嗎?”
“沒有。”王察靈罕見的沒有耍心思,回答話也直來直去,沒有遮掩。
顧瀚文背負身后的雙手攥的更緊,他問了最后一個問題:“知道是一貫道哪個人做的嗎?”
沈林與王察靈對視一眼,搖了搖頭:“不知道。”
顧瀚文驟然動身,錯過兩人,指著趙公嶺:“盯著情況,我去歸真堂。”
“不是,顧先生,把頭出事了,你現在去歸真堂要做什么?”趙公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我站在這兒就有辦法?我站在這就能讓他沒事了?我他嗎要是站這他能蹦起來我站到明年。”顧瀚文目露兇光,面上滿是肅殺之氣。
“我是代把頭,我說過,天塌下來我來擔。”
“我救不了把頭,但我能讓人給他償命。”
說完顧瀚文一改往日的文士作風,他鋒芒畢露到宛如一柄出鞘仙劍。
他連洪天明都沒有瞧,直接錯過天臺上的三人,走下了樓。
很少有人知道顧瀚文的過往事跡,他自幼才華橫溢卻遭遇亂世,曾在軍閥手下當過軍師,指揮過萬人戰役。而后在對草菅人命的軍閥和其部隊心灰意冷之后,在還不是馭鬼者的時期,單憑傳聞和分析誘殺數萬大軍在那一起恐怖事件中。
顧瀚文見證過群雄逐鹿,也見證過餓殍遍地,他上的了大場面,卻甘愿歸于平凡。
可蟄伏起來的虎豹,它也是百獸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