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溫和且低沉，說話的口音也不是曲平本地口音，努力模仿的方言也帶點南方人的味道。
沈林的雙眼微瞇，這聲音是如此熟悉。
藥店大堂內，戴著金絲眼鏡，彬彬有禮的王察靈像是哪個富庶人家的少爺，一下子看的老掌柜愣了神。
這樣的打扮和人他基本只在報紙上看過，出沒于大上海這種國際化都市，像他們這種小地方大半輩子恐怕也見不上一面。
是以，聽到王察靈的話，老人怕惹事，姿態就低了幾分：“貴人您說。”
“我想打聽一個跟我差不多打扮，或者跟城里這些人打扮都不怎么一樣的人，他應該會自稱是留洋回來的或者是上海那邊來的。”
“我路上問了不少人，都說在您這店面里見過有這么一個人出沒，所以上您這來問問。”
溫文爾雅，禮貌待人，言辭談吐間滿是尊敬，絲毫沒有看不起眼前老人的意思，王察靈單是談話就讓老人的好感度抬高一截。
“您跟他什么關系？”亂世之下誰都有戒備，老人問了一句。
“朋友，同學，聽說他回來了，我就趕緊來看看，畢竟咱們曲平現在挺亂的，想著趕緊找到他。”王察靈笑著言道。
恍惚中老人回憶起了沈林當初也曾打聽過有沒有看到一個留洋回來的年輕人，也自稱雙方是同學。
兩個人從描述到打扮到各自說明的情況都相差不大，老人覺得自己大概律是對上號了，可他還是沒輕易透露沈林的消息，反而聲音大了幾分。
“你找那個年輕人啊？我也是前幾天見了他一面，回頭如果看到了幫你轉達。”
老人這做作的姿態讓王察靈看出了什么，他也不戳破，點頭笑著回應：“好，那謝謝掌柜的了。”說完就獨自離開。
老人確認王察靈沒了蹤影，趕忙回到里屋打算告訴沈林這個情況，讓他自己判斷該怎么辦，可進了屋子卻沒見人，愣了一下。
“人呢？”
王察靈慢步走在街上，不急不躁，像是在等待什么，終于，在路過某個街角巷尾的陰影地帶時，有聲音傳來。
“王警官，好巧啊，你怎么在這兒？”
王察靈轉身面向陰影地帶，金絲眼鏡下的雙眼微瞇，不驕不躁。
“有些事情，我只是沒想到顧先生也在這里，那可真是.....”
“無巧不成書啊。”
這話的尾音拖得很長，兩個笑面虎的再次照面都在說渾話，可雙方心中對很多情況都像明鏡一樣，心照不宣，只是沒揭穿罷了。
“我是為了解決自身的厲鬼復蘇問題，臨時征用了曲平縣的安全屋，只是沒想到過程出了差錯，目前被困在這里，顧先生呢？”
沈林聽著王察靈的交代和反問，微笑回答。
“王警官可能不知道，黑爵酒吧方面最近受到了不少沖擊，因為莫須有的輿論，我們被一群馭鬼者圍攻，險些喪命，解決問題之后，我們不得不暫避鋒芒，暫時選取大夏市周圍的某個城市做臨時棲息地。”
“考察曲平縣期間，我剛好發現了曲平縣的留影照壁事件，秉承著大夏市官方陳隊長幫了我不少忙，所以遇到了我也打算賣個人情給陳隊長，順手解決了事件。”
“你也知道的，厲鬼關押在黃金里并不完全保險，萬一黃金時間長了有縫隙或者其他意外就麻煩了，所以還得二次隔絕，曲平縣一個縣級單位沒有合適的關押地，我也騰不開手，就索性商量先放在安全屋內，結果一進來，我就成這樣了。”
“起初我還懷疑是曾經關押在安全屋里的某個事件爆發了，沒想到是王警官的手筆，那還真是驚喜。”
王察靈認真聆聽著一切，在聽到沈林被一群馭鬼者圍攻時，表情有明顯變化，趕忙發問。
“怎么會有這樣的事？始作俑者抓到了嗎？”
沈林瞇眼看著王察靈，雙方像狐貍一樣的對視著，緩緩開口：“抓到了，說起來王警官可能不信，是您的助手peter。”
“不可能！”王察靈第一時間否認自己下屬的作為，表現出一個信任下屬的好領導形象，他堅決的反對一切對自己下屬的造謠。
“顧先生，一定是搞錯了，peter為人雖然急躁了一些，可不至于做出這種事，再說了，他也沒理由針對顧先生。”
“有的，有的，王警官。”沈林看著眼前人的姿態，再次開口：“我抓了peter的現行，和他在大夏市官方大樓對峙，peter承認是他主導了一切，原因是出于王警官沒有招攬到我，所以他怕想再努努力，借用輿論逼迫馭鬼者們對我下手，這樣在壓力之下我可能就會倒戈向王警官。”
“peter還說，贏了，他先斬后奏告訴你，之后他的功勞更大。哪怕失敗了，也算鏟除了一個對手，橫豎不虧。”
“關于這些事，大夏市官方會議室的監控錄像完整記錄了一切，王警官出去之后感興趣可以看看。”
王察靈的雙眼展現出復雜的變化，有不忍、悔恨、和暗藏的怒火，沈林難以分辨這人是演的還是真的，如果是演的他覺得王察靈主攻娛樂圈拿個影帝應該沒問題。
“顧先生，不好意思，這都是我疏于對手下的管教，讓他們越來越放肆，出去之后我一定越發約束他們，并提供給顧先生一筆滿意的補償。”
“這怎么好意思？王警官，畢竟不是你動的手啊。”沈林話里話外夾槍帶棒。
王察靈卻堅定的表達要給的態度：“不是我的錯，也是我手下的錯，對顧先生你們造成的傷害是事實，要的，要的。”
雙方你來我往，再三推辭，沈林最終無奈答應收下補償，并告訴我王警官下次可不許這樣了，王警官表示絕對不會有下次，雙方表示這次會談十分完美，極好的促進了恐怖復蘇事業的良好發展，為將來更快、更好、更穩的解決厲鬼復蘇打下堅實的基礎。
沈林看著表情復雜的王察靈，雙眼微瞇。
他不得不感嘆臉皮厚也是一種修行，你換peter在這里，被沈林這么夾槍帶棒的發問，意識到沈林掌握了一切之后，可能當場就認了。
可王察靈不會，這人哪怕心里明白沈林已經意識到這一切是他幕后在主導，可他還是裝一個傻子，無論沈林再怎么嘲諷都不動聲色。
雙方現在基本上是明牌在暗打，彼此的心思和本事都摸不清楚，所以也都沒有第一時間出手。
別覺得這倆人是閑的，笑面虎的本質是笑里藏刀，但凡這倆人有一個能弄死對面的機會，都不會放過，現在沒動手，只是雙方都沒把握，不想徹底撕破臉皮不死不休。
短暫的交談過后，沈林也沒在這方面浪費太多的時間，開始看向王察靈。
“王警官，既然這一切是你造成的，那你一定對這只鬼有所了解，有興趣說說嗎？”
王察靈笑了笑：“當然，這起事件被我命名代號為“恐怖電影”，最本質的那只鬼是一部老舊的放映機，進入放映機鏡頭下的人或鬼都會觸發厲鬼的規律，進入放映機所放映的事件當中，然后去經歷一切。”
整個情況和沈林猜測的有極高的重合度，他之前也將這個世界的一切比作電影，可王察靈話里另外的詞匯引起了沈林的注意。
“放映機？”沈林皺了眉頭，記憶如洪流般翻涌，沈林很輕易的找到了關于放映機的一切。
在他剛剛成為馭鬼者，因為鬼樓梯涉足東川市鬼患事件時，曾經短暫的遇到一只鬼，這只鬼的表現形式與王察靈現在所描述的高度相似。
不，是一模一樣！
同樣的老舊放映機，同樣的會進入放映機所放映的事件，沈林恍惚間像是明白了一切。
王察靈利用這部放映機刻意的搜集了當年民國時期的事件，然后進入其中要找到什么。
這放映機的規律能力是什么，為什么能放映已經結束的民國事件，沈林一概不知，可記憶中他曾經陷入放映機所放映的葑門村事件，那種后怕感至今還在。
“在放映機所放映的過往事件中死去的人會死于厲鬼的規律，還有其他嗎？”沈林發問。
王察靈瞇眼，沈林的反應有些不對勁，就像是曾經了解過這只鬼一樣，是什么原因暫時探查不到。
“強行脫離放映機事件的人會鬼都會被事件所纏上。”王察靈如此回答。
“被事件所纏上？也就是說，哪怕擺脫了放映機的一切，在現實世界中如果也存在這只鬼，會因為恐怖電影的原因，被厲鬼所錨定，甚至襲擊？”沈林皺眉，這是他不曾得到的情報。
“是。”王察靈點頭回答。
“那如果是已經被關押或尚未復蘇的厲鬼呢？”沈林皺眉發問，這和他所遭遇的一切有所不同，他曾在放映機中短暫的經歷過葑門村事件，可后來....
不對，沈林皺眉，彼時的葑門村因為生前的半邊尸維持著固有平衡，等于事件被關押，而親破這個平衡且放出可怕厲鬼的人正是沈林自己。
沈林意識到了什么，因為他在各種情況下，事實上經歷了葑門村事件，所以和這只鬼的規律有所重合，導致沒被葑門村事件所錨定嗎。
“被關押的厲鬼不清楚，我判斷是不會引發什么問題。如果是未復蘇的厲鬼....”王察靈推了推自己的金絲眼鏡。
“我判斷掙脫而出的人很有可能因為放映機的原因，刺激到厲鬼的復蘇，讓厲鬼的復蘇加劇，徹底復蘇后，或因為媒介的錨定襲擊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