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所能掌握的情況是,中槍了,人被抬走了。”李浩說道,“至于人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
他現在也是無比擔心小道士。
程千帆沉默了。
他現在有八成把握,出事的就是小道士。
如果是小道士的話,他實際上也不清楚自己的心里到底是希望小道士已經殉國了,還是希望小道士還活著。
他的內心是矛盾的。
無比矛盾。
倒不是擔心小道士會變節,對于小道士,即便是小道士被捕,程千帆也有極大的把握,小道士是能挺住殘酷的刑罰,是不會出賣他的。
當初在七十六號,敵人用盡了酷刑,就連電椅都用上了,小道士都沒有叛變,這是真正經受過最殘酷的考驗的戰友、兄弟。
他的內心里想的是,如果小道士殉國了,最起碼不用再受罪了。
但是,他又希望小道士還活著,人活著,就還有希望,還有營救的可能。
雖然這次是被特高課抓捕,營救的可能性極低,難度極大,但是,畢竟還有希望,不能放棄。
要活著啊,活著才有希望。
程千帆的心中,營救小道士的那個天平開始增加砝碼,占據了上風。
“按照計劃,小道士今天是不是要和毛軒逸碰頭?”程千帆沉聲問道。
“是的,帆哥。”李浩點點頭。
“你即刻去見毛軒逸,告訴他這個新情況。”程千帆沉聲道,“讓別動隊暫時轉移。”
李浩應聲道。
他知道帆哥不是不相信小道士,這只是必須有的緊急應對方案。
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現在最大的疑點是,敵人是怎么會發現小道士的。”程千帆皺眉說道。
小道士一直深居淺出,除了必要的碰頭之外,他極少外出,即便是必須出門,他也是非常警惕的。
“所以,在問題沒搞清楚之前,必要的謹慎是需要的。”他對李浩說道。
李浩點點頭,他思索著,問程千帆,“帆哥,會不會是沈凌那邊出了狀況,甚至是沈凌出賣了小道士?”
“可能性不大。”程千帆搖了搖頭,“沈凌要是出賣了小道士,早就出賣了,不至于等到現在。”
“而且。”他對李浩分析道,“即便是沈凌出賣了小道士,以他和小道士的關系,敵人完全可以誘捕小道士,而不是這種大街上公開抓捕。”
“我明白了。”李浩點了點頭,帆哥說的沒錯。
“不過,你的懷疑也并非全無道理。”程千帆思索著,說道,“安排人盯著沈凌那邊,看看可有異常。”
“我現在去特高課。”程千帆說道。
“帆哥,現在去特高課是不是太危險了。”李浩下意識勸阻道。
“首先,我需要確認被抓的是不是小道士。”程千帆微微搖頭,說道,“只有現在確認了這一點,才能考慮進一步的計劃。”
“其次,即便是果真是小道士被抓,我也相信小道士不會出賣我。”他點燃了一支煙卷,緩緩地抽了一口,說道。
“再者,退一萬步,即便是小道士變節了,僅僅憑借他的指認,我頂多是被懷疑,暫時還不會動我。”程千帆說道。
日本人宮崎健太郎的身份,可以確保他即便是被懷疑,也不可能和中國人一樣立刻被逮捕。
“還有就是。”程千帆沉聲道,“臺拉斯脫路不僅僅是我們特警處的地盤,還是政治保衛三局的地盤。”
他對李浩說道,“臺拉斯脫路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我如果不去特高課詢問情況,反而才是不合理的。”
“我明白了,帆哥。”李浩點點頭,“那我去和毛軒逸碰頭,家里那邊,我去聯系豪仔,讓他去辣斐德路,隨時應變。”
“可以。”程千帆略略思索,微微頷首。
上海特高課。
荒木播磨的辦公室。
他給程千帆倒了一杯茶水,說道,“我就猜到你會來我這里。”
“臺拉斯脫路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我自然要過問一二。”程千帆說道,說著,他的眉頭皺起來,“特高課在臺拉斯脫路有行動,為什么沒有提前知會我一聲。”
他是有資格質疑和埋怨的,無論是特警處處長的身份,還是政治保衛局三局局長的身份,都有資格說這話。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以宮崎健太郎的身份提出自己的質疑和表達不滿。
“臺拉斯脫路的行動,是吉村真八秘密帶隊進行的。”荒木播磨冷哼一聲說道,很顯然他也非常不滿。
“事實上,我也是在臺拉斯脫路那邊的行動結束后,才獲悉這個情況的。”他對宮崎健太郎說道,“我獲悉臺拉斯脫路的情況的時間,不比你早多少。”
“荒木君。”程千帆的面色也陰沉下來,“你是特高課行動大隊的隊長,這么重要的行動竟然繞過你……”
他緩緩搖頭,“這背后的意義,很不對勁啊。”
“這沒什么奇怪的。”荒木播磨的面色陰沉,說道,“我們的這位課長閣下,一直都是既用我,又在防著我。”
“和三本課長比起來,荒尾課長確實是各方面都差了很多。”程千帆嘆息一聲說道。
荒木播磨淡淡的點了點頭。
“具體的情況,吉村真八那邊嚴格保密。”荒木播磨說道,“不過,我還是獲悉了一些情況,據說的抓捕了上海特情處的重要人員?”
“果真?”程千帆先是大喜,然后他又皺眉,“怎么被他們搶先拿下了特情處的人。”
他問荒木播磨,“可知道是抓住了上海特情處的哪個人?”
“不清楚。”荒木播磨冷哼一聲,“吉村真八就像是防范敵人那樣防著我,更重要的情報只有他們知道。”
“荒木君。”程千帆幽幽說道,“荒尾課長執掌特高課以前,他的表現實際上上面是不太滿意的,這要是被他破獲了上海特情處……”
他沒有繼續說,但是,這話里的意思,荒木播磨自然明白。
上海特情處的巨大威脅是顯而易見,最重要的是,無論是特高課還是憲兵隊,亦或者是此前的特工總部,都沒有能夠在和肖勉的交鋒中占得什么便宜。
這要是被荒尾知洋成功破獲了上海特情處,可以說,荒尾知洋就不僅僅是在特高課站穩腳跟這么簡單了。
“如果我們能獲取相關情報,那么,破獲上海特情處的功勞,未嘗沒有分潤一二的可能。”
“我去打探一二。”荒木播磨說道。
他坐不住了。
程千帆留在荒木播磨的辦公室,他自己給自己倒茶,自斟自飲。
他現在有九成九的把握,出事的就是小道士。
很快,荒木播磨回來了。
“那個人身中多槍,性命危在旦夕,人還在陸軍醫院搶救呢。”荒木播磨說道。
“既然抓到了上海特情處的重要人物。”程千帆說道,“我的意思是,荒木君有必要親自過問一下。”
荒木播磨略有些沉默。
“不管吉村真八是否同意我們接觸那個人,最起碼我們的態度要有。”程千帆冷笑一聲,說道,“對付上海特情處,我們一直在努力,這次即便是吉村真八拒絕我們,也是他們的問題。”
荒木播磨恍然,他明白自己好友的意思了。
上海日軍陸軍醫院。
程千帆和荒木播磨趕到了醫院,驚訝的發現荒尾知洋也在醫院。
不過,仔細一想也并不奇怪,好不容易抓住了上海特情處的人,荒尾知洋自然是非常重視。
對于荒木播磨提出的要見一見被捕者的請求,荒尾知洋略略思考后,卻是并未拒絕。
“見一見也好。”荒尾知洋微笑道,“抓到肖勉手下大將小道士,對于此人,相信荒木你也是非常感興趣。”
聽到荒尾知洋一語道出被捕者是小道士,程千帆心中一震,卻是并未覺得驚訝和奇怪。
如果被捕者是小道士,他的身份根本無法隱藏。
此前小道士被極司菲爾路七十六抓捕,他是被拍了照片的,這張照片在特高課和憲兵隊這邊都是有存檔的。
程千帆見到了小道士。
不過他和荒木播磨沒有能夠進房間看。
房間里正在進行手術,他只能站在房門外,透過門窗玻璃看進去。
正是小道士。
小道士面色慘白,陷入了昏迷之中,日軍軍醫正在給他進行手術。
“課長,這人有多大把握救活?”荒木播磨不禁問道。
“暫時不清楚。”荒尾知洋說道,“小道士身中三槍,其中一槍在要害部位,能不能搶救成功,即便是日下醫生也沒有太大的把握。”
程千帆沉默的站在一旁,日下部浩是陸軍醫院外科手術最好的醫生,他都沒有把握,說明小道士的情況非常不樂觀。
不過,從另外一個方面來看,小道士雖然被捕,但是,傷勢非常嚴重,即便是搶救過來了,敵人短期內也無法對小道士審訊,這是一個好消息。
“宮崎。”荒尾知洋看向宮崎健太郎。
“課長。”程千帆恭敬說道。
“此次在臺拉斯脫路的行動,出于保密的考慮,沒有提前知會你,希望你不要介懷。”荒尾知洋語氣溫和說道。
“屬下不敢。”程千帆立刻說道,“保密需要,屬下明白的。”
“很好。”荒尾知洋滿意的點了點頭,“果然是顧大局,識大體的宮崎啊。”
也就在這個時候,吉村真七小跑著過來了,他捂著手,在荒尾知洋的耳邊耳語一番,還指了指一個方向。
荒尾知洋看過去,微微頷首。
程千帆順著荒尾知洋的目光看過去,看到走廊的角落里,一個人有些拘束的候在那里。
這是一個中國人!
程千帆立刻得出了自己的判斷。
首先這是一個生面孔,此外,此人的局促的神態,足以說明此人的身份了。
那么,這個人是誰?
他和小道士被抓是否有什么關聯?
很多問號在程千帆的腦海中浮現。
重慶。
盛叔玉的面色很不好看。
他用盡了刑罰,甚至是親自上手了,但是,土屋直也卻始終沒有交代。
這令盛叔玉又怒有氣。
“盛長官,不能繼續用刑了。”手下勸說道,“再用刑的話,這人撐不住的。”
“給他治傷,盯著點,別死了。”盛叔玉冷冷說道。
“還是沒有開口?”戴春風面色陰沉的看向盛叔玉。
“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盛叔玉悶悶的說道。
“看來,土屋直也掌握的秘密不簡單啊。”齊伍沉聲道。
“局座。”喬春桃說道,“我剛才在琢磨,且不說土屋直也是否掌握日方更多人員和機密,只說他從我們這邊所獲取的情報,似乎最大的情報來源就是毛福林。”
雖然他已經確定要去延州了,不過,還沒有啟程,因而被戴春風叫過來一起商議。
“你的意思是,從毛福林那里有希望獲取一些線索?”戴春風看向喬春桃。
“是的,局座。”喬春桃說道。
“我覺得有道理。”齊伍說道,“毛福林秉性老實,并沒有太多的保密意識,土屋直也應該就是通過和毛福林的接觸,從他無意間的言語中獲取情報的。”
盛叔玉看了齊伍一眼,他聽出來齊伍話里話外還是沒忘記給毛福林開脫。
“也許只是只言片語,卻可能蘊涵重要的情報。”他緊跟著說道,“確實有必要和毛福林再核實一下。”
“可以。”戴春風微微頷首,“齊伍,你親自去和毛福林談話,將事情與他說清楚,讓他回憶和土屋直也接觸的點點滴滴,看看是否有問題。”
齊伍點點頭,急匆匆離去。
戴春風隨后看向喬春桃,“很不錯,思維很清晰。”
喬春桃微笑著,沒有說話。
當長官夸贊的時候,有時候要謙虛,有時候卻不需要說什么的。
“齊伍回來后,你過去,看看是否能發現一些線索。”戴春風說道。
喬春桃說道。
盛叔玉的臉色立刻很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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