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在這里,我先走一步。”宇文君道。
謝一鳴一想到幾日后的事情,便拱手作揖道:“殿下慢走。”
皇都,人王府內。
黃昏時分,玉華州的風波還未傳揚至皇都,估計到了午夜時分,亦或是明日一早,皇都里的人將盡數知曉季家的丑聞。
至于刺史府內的那場官司如何審理,宇文君并不在意。
宇文君好奇的是,千靈麾下能有多少能人異士,但此事宇文君也不好打聽,問的多了,千靈公主心里難免也會多想。
反正此事也只是走一個章程,前往妖域之后,主要看古澄麾下的那一批人馬。
此刻,曲禮緩步而來,對著宇文君微鞠一躬道:“殿下,今夜如何用膳?”
如何用膳?
孤身一人的話,也沒了下館子的閑情雅致,事實上,這座人王府內的庖廚的飯菜還算尚可,但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王府內吃飯,也并無趣味可言。
“你們隨意即可,我出去一遭。”宇文君道。
曲禮微微一怔,但也沒敢多問,在曲禮的印象中,宇文君不會無緣無故的來到皇都,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出去一遭。
不該自己問的最好不要問,始終都要做好下人的本分。
待得曲禮再度抬起頭時,宇文君已不見蹤跡。
白鹿書院,院長大人的莊園里。
屋內,蒲維清坐在椅子上,一臉愁緒,也不知道今夜該吃些什么,自己一個人煮飯的時間長了之后,難免會在煮飯一事心生厭煩。
突然間,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入耳。
抬起頭一看,宇文君優哉游哉的來了。
“來混飯的,不知意下如何?”宇文君開門見山道。
來到蒲維清面前落座,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眼角的余光打量這位院長大人,想要等這位院長大人主動說些什么。
蒲維清聽到混飯這兩個字,也是眉頭緊鎖道:“我也不知道要吃些什么,你不去混一碗酸菜面?”
宇文君下意識搖頭道:“不必,如今新政風潮當頭,我不能與丞相大人走的太近,一來會亂了丞相大人的心境,二來,也會讓別人誤會,丞相大人與我走的太近,引發諸多不利于丞相大人的口誅筆伐。”
“許多政務,當由丞相大人一人獨斷。”
蒲維清仔細一想,也是這么一個道理。
“可我還是不知今夜吃些什么。”蒲維清一臉難為情的表示道。
宇文君淡淡一笑,也沒有回應。
屋子里,一陣沉默,不知不覺間,夜色從四面八方涌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蒲維清終于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瞇著眼,凝視向宇文君,意有所指道:“我想你今夜不是為了混飯而來的。”
宇文君得意一笑道:“這都被你猜到了。”
“不如繼續猜下去,或許能猜對呢。”
蒲維清見宇文君這幅得意的模樣,覺得這人有點欠打,冷哼一聲道:“我不猜,難道你就不說了嗎?”
宇文君頓了頓,呵呵一笑道:“院長大人還真是剛勇呢。”
蒲維清微微加重語氣道:“你還是有話快說。”
宇文君故意賣了一個關子道:“難道院長大人不知曉最近祭煉天冥巨蟒的事情?”
蒲維清這才回過味來。
稍微一想,就知道宇文君今夜是為何而來了。
“我從來不依靠外物修行,謝謝你的好意,心領了。”蒲維清一臉沒好氣道。
原來是來自己這里顯擺來了。
宇文君也沒想到院長大人的態度如此堅決,思量道:“丹藥內,融合了混沌帝氣,紫薇真元,幽冥真元,以及些許的元始真元,妙用無窮。”
“此等造化,古往今來難得一見。”
“難道你真的不動心?”
聽宇文君說的如此具體,蒲維清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心里泛起了一陣漣漪,可是方才的話說的太死,這會兒已經沒有回轉余地。
“不要就是不要。”思來想去后,蒲維清還是決定一條道走到黑。
宇文君見蒲維清面露窘迫之色,不禁哈哈笑了起來。
“很好笑嗎?”蒲維清瞥了眼宇文君沉聲問道。
宇文君見院長大人略有生氣的跡象,便趕緊取出一小瓶丹藥,遞給了蒲維清。
“里面有五十顆丹藥,白鹿書院內,學子眾多,院長大人覺得誰是可塑之才,便可將丹藥賞賜給哪個學子。”宇文君聲音輕柔道。
蒲維清面無表情,手上卻沒閑著,很自然的將這瓶丹藥歸納至自己的空間法器內。
哪怕自己不用丹藥,也總得為了孩子們著想。
宇文君又順勢取出一顆九彩丹藥遞給了蒲維清,優哉游哉的表示道:“這是專門給你準備的,還請笑納,這也是佩瑤的意思。”
蒲維清一聽佩瑤二字的時候,才故作勉為其難的接受了這顆丹藥。
而從頭到尾,宇文君也是為了顧及院長大人的情面,當然,此事兩人皆心里有數,但都不會點破。
“謝謝。”蒲維清微微加重語氣應道。
宇文君眼神里浮現出一抹傷感之色,道:“記得給李春陽一顆,他是可塑之才,本應該是我恒昌書院的麒麟子,奈何當初選擇了白鹿書院,雖說是他父母做的決定,但其實李春陽心里也可能認可白鹿書院才是人族正統。”
“我也不想要知道李春陽的本心究竟是怎樣的,只覺得他是可塑之才,所以想要拉他一把,孩子還小,還有無限可能。”
若是李春陽還留在恒昌書院就好了。
石崑,魏桓,李春陽三人,便可形成三足鼎立的格局。
不過轉念一想,至少還有石崑與魏桓兩人留在了恒昌書院,麒麟子沒有走完,宇文君的心里也是平衡的。
“待會兒吃什么?”宇文君再度問道。
蒲維清聞言,這一次話語柔和了很多,輕聲道:“你想要吃什么?”
宇文君當即咧嘴一笑道:“所以我想吃什么,院長大人就會煮什么?”
蒲維清冷幽幽的表示道:“我就是問問而已,我會的菜,過來過去也就那么幾樣而已,你可千萬不要高看我。”
宇文君自知討了個沒趣,念頭一轉道:“不妨去吃餃子?”
蒲維清搖了搖頭道:“沒興致,還是隨意炒幾個菜,你我簡單對付一頓。”
“不過,你得生火,事后你得洗碗。”
宇文君當即面露為難之色道:“生火可以,但是洗碗大可不必,我不會洗碗。”
蒲維清深深的凝望向宇文君,一語不發。
宇文君口吻篤定道:“真不會洗碗,還望院長大人不要強人所難。”
蒲維清突然樂呵一笑道:“果然硬氣啊,那就是兩個素菜,加陽春面,你愛吃不吃。”
宇文君憋了一口氣,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
“那就以院長大人為主。”許久后,宇文君咬牙切齒的應道。
“好,這就去灶臺。”蒲維清果斷起身前往灶臺方向。
兩人忙活了起來,不過令宇文君沒想到的是,院長大人還是切了肉,看上去,至少有五道菜品。
原來是一位嘴硬心軟的院長大人……
半個時辰后。
飯桌上,四菜一湯,紅燒肉與火鍋肉是硬菜,還有兩個素菜,以及一份尋常不過的南瓜湯,搭配兩碗陽春面。
“佩瑤傷勢如何了?”院長大人關切道。
“還得休養一段時日,總之人還活著,以后能活的很旺。”宇文君漫不經心的應道。
蒲維清微微挑眉,但轉念一想,人家小兩口如何相處,自己還是不要插嘴了,以免橫生枝節。
“飯后手談一會兒?”宇文君提議道。
“算了,我沒有那個興致。”蒲維清果斷拒絕道。
論棋力,兩人如今誰強誰弱,很難言說,再者,蒲維清也是擔心棋力輸給宇文君之后,臉面會掛不住……
適當的避戰,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勝利。
“最近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我也可以當一次蒙面人,暗中為年輕人保駕護航一二。”蒲維清突然開口說道。
宇文君微微搖頭道:“暫時護住丞相大人即可。”
“我一直在努力讓新政落實,盡可能不讓丞相大人以命相搏。”
蒲維清重重點頭,看向宇文君的眼神,像是父親看向自己爭氣的兒子,也像是戰場上的老兵看向年輕的統帥。
“待會兒我去青梅林,拜訪李秀年,于情于理,他也是青華師姐的師尊,也是我的師尊,只不過沒教會我什么有用的東西。”宇文君突然開口道。
蒲維清聞言,含蓄的點了點頭。
這孩子厚道,竟然還能記得李秀年。
青梅林里,一座簡單的閣樓矗立在最中央。
閣樓下,花草一如既往的豐茂,四面八方看起來,一如既往的荒涼。
不過青梅林里,已經多出了幾座像樣的建筑。
畢竟這里走出了柳青華與張本初兩人,如今的李秀年在白鹿書院的境遇不俗,頗有聲望,但李秀年對此,始終都是平常心。
因為只有柳青華是他培養成才的,至于張本初,是憑借自己的運氣得到了宇文君的賞識,才漸漸成長為一顆將星。
閣樓里,一座安安靜靜的四方道場里。
李秀年盤膝而坐,抱元守一,默默修行,看起來有些枯燥,實則這等枯燥的日子,李秀年已然經歷了漫長歲月。
當寂寞成為習慣,枯燥即心安。
忽然間,李秀年察覺到道場外流動著一股磅礴恢弘的氣息,細細感知之下,李秀年只覺一尊太古巨獸降臨此間天地。
睜開眼看向道場之外,零散的月光灑落在屋檐下的空地,一位身著玄色錦衣的壯美男子,站在那里,似一座萬古不朽的雕塑。
李秀年連忙起身,走了出去。
“殿下突然到訪,有失遠迎,還望恕罪。”李秀年畢恭畢敬的對著宇文君行了一禮道。
見李秀年這般姿態,宇文君也覺得有些恍惚。
“其實不必如此拘束。”宇文君輕聲應道。
李秀年卻微微低頭道:“規矩便是規矩,殿下如今位份極尊,功勛極大,自然受得起這一禮。”
宇文君取出了一顆五彩丹藥遞給了李秀年,言道:“此丹藥,可讓你突破自身極限,往后有望登臨凌霄境。”
其實李秀年的修行天賦不高,即便有丹藥加持,頂多也就是凌霄境。
但這個人心境很穩,學問很深,是一個難得的好師尊。
突如其來的饋贈,令李秀年微微恍惚,連忙下意識作揖婉拒道:“此禮物貴重非凡,再者,我雖名義上是殿下某一段日子里的師尊,可當初,也并未看出殿下的雄才,故而這份禮物,萬不能承受。”
當初的李秀年,只覺得宇文君身上有幾分紈绔子弟的做派,功課也只是稀松平常,修行也并不刻苦,心里想著,宇文君背后家境顯赫,只是想要在白鹿書院里混上一份履歷而已,哪能想到,一尊真龍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結果自己卻沒能看出來。
而當時的三長老顧雍,則是一眼便看出宇文君的不凡之處。
修為低,看不見更加精深微妙的風景,想來也有些諷刺之處,不過李秀年也從未后悔過此事。
因為李秀年覺得,真正的雄才,他也無法指點迷津。
也只有顧雍,可將宇文君雕琢出來。
宇文君注定是不屬于李秀年的功果。
“無妨,你也是青華師姐的師尊,于情于理我都要照顧你一番,如今青華師姐已然成才,往后有望登臨無極境,再者,當初你看不出我的雄才,也是因為我一直都在藏拙,你收下這顆丹藥,我與青華師姐都能有個臺階下,勿要因此事,讓我與青華師姐的心境有所不平。”宇文君和顏悅色的勸說道。
李秀年還是搖頭道;“我教導柳青華,皆是因為她可成才,并無私心。”
“還望殿下收回成命,此禮,在下收受不起。”
一碼歸一碼,師父教導徒弟,僅是希望徒弟可成才,而不是為了指望徒弟成才之后反哺自己,這有違師道。
有些事,還是純粹一些為好。
恰好,李秀年是一個純粹的人。
宇文君聞言,也不知該如何勸說下去。
“可這顆丹藥對你很重要。”宇文君輕聲勸道。
“可我對這個世界并不重要。”李秀年眼神堅定,無絲毫情緒波動道。
至此,宇文君也無法繼續勸說下去。
后退一步,對著李秀年鄭重其事的行了一禮,后者亦是回了一禮。
“白鹿書院多些你這樣的人,才是白鹿書院的底氣。”宇文君燦然一笑道。
李秀年從容應道:“百家皆有所長,風骨各有不同。”
宇文君聞言,很想與李秀年喝幾杯,卻又找不到理由,因為無論找什么理由,都很牽強……請瀏覽wap.shenshuzw.net閱讀,掌上閱讀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