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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四章何為貴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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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道上川流不息,叫賣的吆喝聲入耳,與徐家府邸門前的大氣鼎盛形成鮮明的對比。

  王博野小聲說道:“你出來駕車!”

  車內,程澤在一家人擔心又期待的眼神里走了出來。

  家中棟梁在此刻具象化,程澤的三個兒子看著父親的背影,隨著走出車門時彎著腰,可在三個兒子心中,此時此刻的父親大人,就是一座雄山大岳。

  王博野下了車,沒入了人群中。

  程澤也看見了那座大氣鼎盛的府邸,這一瞬間,好似有一座堅不可摧的磅礴鐵山壓抑在了程澤的心頭。

  內心深處,也閃過一絲絲的動搖。

  可一路南下而來,也通過車窗看見了不少風景。

  一路的顛沛流離,總要有一個結果才行。

  走到了這一步,無論這個結果是好是壞,程澤都認了……

  馬車的速度不快不慢,卻讓程澤一家人覺得,此時此刻的馬車,就像是一條奔騰的河流滔滔不絕,不知何時歸海。

  人群中,王博野看著這一幕,甚是心酸。

  所謂以卑微之能,力挽天傾莫過于此。

  良久后,程澤終于駕車來到了徐家府邸門外。

  府邸周圍,人流不算密集,因為周圍沒有多少商鋪。

  門口的一位護衛首領,約莫三十來歲,身著一襲銀色輕甲,腰懸長劍,他的模樣還算俊朗,他眼角的余光早就留意到了這座馬車。

  也看見了程澤臉上的風霜之色,他在徐家擔任護衛首領多年,心思敏捷,只是一眼就判斷出這輛馬車來自于外鄉。

  拉車的馬兒,只是最尋常的末等馬。

  這里是繁華之所,不是這樣的馬車可以到來的地方,護衛首領此時此刻只能但愿,這輛馬車不會給自己的主家帶來晦氣。

  然而,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馬車里,陸續走出三個少年,一個父女,以及一對老夫老妻。

  一家人,齊聚這輛略顯擁擠的馬車內。

  在程澤的帶領下,一家人在門口一眾護衛們詫異的眼神下,迅速跪在了徐家府邸門前。

  “誰啊,敢來這里鬧事!”護衛首領見勢不對,連忙大呼道。

  幾位護衛迅速上來打算將程澤一家人驅趕出去。

  潛藏于人群里的王博野見此一幕,連忙對著人多的地方大喊了一聲道:“快來看熱鬧,徐老爺遇到事兒呢!”

  一嗓子過后,瞬間驚動了附近的人群。

  幾位準備動手的護衛,看周圍的人陸陸續續圍了上來,便只好收手。

  此刻,程澤從懷里掏出從老家帶來的地契文書,舉過自己的頭頂,強行攝定心神,神色悲壯不卑不亢道:“實在是活不下去了,特意來這里要一個說法。”

  護衛首領整個人都迷茫了。

  “你就算是來找晦氣,可是你找錯了地方,你這樣的人,我們是不會多看一眼的,而且,聽你口音,你也是外鄉人!”護衛首領言語不屑道。

  神圣天龍是不會與地面上的螻蟻有任何交集的。

  程澤跪在這里,一語不發。

  周圍看熱鬧的人們見狀,也是茫然了。

  是啊,他們是外鄉人,馬車也很破舊。

  徐家在長蘭州的風評口碑極好,故而老百姓們對徐家并無多少仇富心理。

  但是人群中的議論聲也是越來越多。

  “若是沒有天大的委屈,他們怎么可能會來到徐家門前長跪不起?”

  “就算不是徐家嫡系欺負了他們,可能也有旁支欺負了他們。”

  “一家人冒著人頭落地的風險齊上陣,看來事情不簡單。”

  各種各樣的議論聲,也是讓這位護衛首領心中漸感壓力。

  而從頭到尾,護衛首領并未多看一眼程澤舉過頭頂的地契文書。

  “你等著!”護衛首領第一次對著程澤等人口吻柔和道。

  很快,這位護衛首領迅速前往府內稟告消息。

  而門前聚集的人群也是越來越多。

  喧囂聲猶如海嘯一般,朝著徐家府邸覆蓋而去。

  前庭,大管家徐貴,年歲約莫五十左右,身著褐色錦衣,他只是覺得府邸外有些吵鬧,但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

  剛準備出去看看,護衛首領便火急火燎的來了。

  “出事了!來了一家外鄉人,跪在我們府邸前不走了!”護衛首領微鞠一躬向著大管家稟告道。

  徐貴一聽這話,頓時緊皺眉頭。

  他已知曉南王殿下來到了長蘭州,也從老爺子的話語中,大致推算出近幾日可能長蘭州要出一件事情。

  沒想到這么快就有事情發生。

  徐貴在迎來送往中,也見過不少洶涌的暗流。

  “速去給外面的那家人搬去桌椅,奉上水果點心和茶水,不能怠慢了,我這就去找少爺。”徐貴反應靈敏道。

  護衛首領一臉迷茫之色,他只是個護衛,對于許多事情并不敏感。

  “愣著干什么,快去啊!”徐貴大聲呵斥道。

  護衛首領這才反應過來,又火急火燎的出去了。

  徐貴則快步前往中庭的那座修煉道場。

  身為八顧之一的徐源,表面上溫和隨意,實則修行一直都很刻苦,他如今已有破極后期修為。

  可他是八顧之一啊,宇文君,景佩瑤等人都已經進入了歸元境。

  甚至,就連柳青華,張本初這些后起之秀,也進入了歸元境。

  也是讓徐源感到了莫大的壓力。

  再不好生修煉,時間長了之后,他就會落后同時代的年輕人越來越遠,到了那個時候,他這個八顧之一可能會淪為笑柄。

  成為笑柄之后,就更加無法完成謝一鳴對自己的期許。

  道場內,一片寂靜,明明場地開闊,卻無任何風聲涌入。

  忽然間,徐源聽到了一陣迫切的腳步聲,徐徐睜開眼,道場外的徐貴微鞠一躬道:“少爺,出事了!”

  徐源也是前兩日與爺爺的那一次閑談。

  “可知曉緣由?”徐源下意識問道。

  大管家難為情的搖了搖頭道:“還不知,但人跪在了大門外,我已經派人給他們準備好了桌椅,和茶水點心,并未怠慢。”

  徐源起身提了一口氣道:“做的不錯,我們出去看看。”

  徐家,身正不怕影斜,經得起任何考驗。

  府邸外。

  程澤一家人坐在了椅子上,桌子上還有水果點心。

  甚至,還有幾位護衛,特意給程澤一家人撐傘,場面上照顧的極其周到。

  而這個舉動,也是讓圍觀人群們的議論聲漸漸變小。

  程澤心中也沒有想到,會被這般對待,然而心中依舊惶恐不安,對于他而言,徐家是一座雄山大岳,而程澤只不過是一粒塵埃。

  盡管表面上如此,可誰敢保證,徐家以后不會報復程澤。

  忽然間,程澤抬起頭。

  視野中,出現了一位豐神如玉的公子哥,公子哥身后有七八人陪同。

  “是徐源公子出現了!”人群中,某些花癡的少女驚呼道。

  “這家人到底是什么來頭,竟然可以驚動徐源公子親自現身!”一些上了年歲的商賈一臉不可思議道。

  無論如何,徐源的出現,無疑是給足了程澤排面。

  徐源對著人群微微拱手行禮,朗聲言道:“偶爾,總會遇到一些我們看不見的弊病,這是我徐家之過錯,只能說是我們徐家距離百姓越來越遠。”

  “今日,我就在這大門外,親自面對這些事。”

  “有勞各位父老鄉親們,多多指點!”

  言語懇切,姿態謙卑。

  也讓程澤眼前一亮,他本以為這位大少爺是飛揚跋扈的,即便沒有飛揚跋扈,也不會將周圍的人放在眼中。

  徐源緩步來到了程澤近前。

  身后的徐貴輕手輕腳的為徐源搬來椅子。

  豪門與寒門,第一次因為是非對錯坐在了同一張桌子上。

  程澤見狀,下意識打算起身行禮,徐源溫和一笑道:“你遠道而來,觀你面色滄桑,眼神悲壯,想來這一路上也是提心吊膽的,無需向我行禮。”

  “今日,沒有身份懸殊之說,只討論是非對錯。”

  徐源的謙謙君子之風,也是讓程澤惶恐不安的內心漸漸平靜。

  程澤強忍住眼中淚水,說道:“其實這件事,不是徐家的嫡系所為,是旁支所為。”

  “我們也是萬般無奈,抱著僥幸心理,來到這長蘭州,心想著徐家門庭大,不會一怒之下殺了我們。”

  “這是我的證據,與地契文書!”

  “先請公子過目。”

  徐源一聽是旁支,心里也是稍微松了一口氣,隨即接過程澤帶來的文書證據仔細過目。

  只是一眼,徐源便斷定這文書證據是真的,并非偽造。

  因為官家印章是造不出來的。

  “原來你是清風郡臨縣人士,看來這一路上是真受了不少委屈。”徐源言語悲切道。

  片刻后,徐源放下了地契文書。

  “所以,是我徐家的旁支血脈,掠奪了你的三百畝良田,以及兩座已經生長出靈藥的藥山?”徐源輕聲問道。

  程澤聞言,心里頓時一沉,反問道:“公子這么快就看出來了?”

  “那位縣太爺,可是死活都不認賬!”

  徐源提起茶壺,慢悠悠的給程澤添了一杯茶,說道:“慢慢說,不著急,你的證據沒有任何問題,我這里是認賬的。”

  “因為官家印章,不是你們能偽造的。”

  “并且上面的字跡古老,印泥年份久遠,一眼真!”

  “這點眼力勁,我還是有的。”

  程澤陷入了短暫的迷惘中,沒想到會這么順。

  “所以,是哪一路旁支欺負了你?”徐源柔聲細語的問道。

  程澤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說道:“何青拿了一份偽造的地契文書,勾結我們臨縣的縣令,說我家的地與藥山是何青的,還說我家祖上,曾是何青家中的佃農。”

  “縣太爺便認為我的地契文書是假的,而何青的地契文書是真的!”

  “后來我找過幾次縣太爺,縣太爺都并未理會我。”

  “而最后,派出殺手,打算將我們滅門。”

  “恰好路過了一位修行者,出手搭救了我們,并且留下了一個活口,讓我們一并帶著來到長蘭州找徐家要說法!”

  “那個活口,此刻就在馬車里。”

  無需徐源暗示,徐貴便立馬讓人去了那輛破舊的馬車上,很快,一位被五花大綁的黑衣人被帶了出來。

  這位黑道殺手這幾日沒吃飽飯,也沒喝多少水,面如金紙,血氣枯敗。

  就算給他個機會讓他逃亡,他都沒有力氣。

  “路過的修行者?”徐源略有狐疑道。

  這個修行者路過的太巧了一些吧?

  程澤與王博野來這里之前,早已想好了措辭,程澤說道:“那位修行者是被我那兩座藥山冒出的靈氣雖吸引。”

  徐源含笑點頭,雖說有些巧合,但并不妨礙程澤真的是一個受害者。

  徐源轉頭看向徐貴道:“何青是誰?”

  何青這號人物,徐源是真不清楚,家族一旦太大,許多親戚不認識,也在情理之中。

  徐貴也是自習回憶了一番后才說道:“好像是徐柔的夫君。”

  徐源面色微微一黑道:“想起來了,我竟然還有這么一個妹妹。”

  “速派人,將何青,以及臨縣的那個縣令,給我帶回來。”

  “我要親自審問此事,順帶告訴何青,若是那個縣令不小心死了,你就直接提著何青的人頭來見我。”

  徐貴重重點頭,轉身進入府內挑選外出的人手。

  徐源一臉歉意的看向程澤,說道:“雖說是旁支所為,但歸根結底,此事和我徐家也是有些關系的,你既然遠道而來,我也不會辜負你這一路上的辛苦,你家的田產與藥山,我會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同時,也會給你一筆賠償。”

  “若是不嫌棄的話,可在我家小住幾日,也讓我們有個賠禮道歉的機會。”

  言罷,徐源起身,鄭重其事的對著程澤行了一禮。

  程澤頓感壓力無窮,連忙起身給程澤還了一禮,道:“我們窮苦人家,怎敢進入徐府居住,公子莫要折煞我了!”

  徐源溫和一笑道:“言重了,此事過錯方是我們,于情于理,我都得將你照顧妥當。”

  “里面請。”

  程澤心境迷惘,沒想到會如此順利,更是受到徐源的禮遇。

  徐源則對著圍觀的人群再度拱手抱拳,爽朗笑道:“諸位,此事是我徐家不對,但我也懇請諸位父老鄉親們,戳我脊梁骨的時候稍微輕一點兒。”

  “我還沒有成親,脊梁骨留著還有大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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