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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圣眷竟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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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位心學大佬都有點迷惑,王岳多大的官?跟人家刑部尚書,差得可太遠了,就算天子再寵信,也不能對一部尚書,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啊!

  錢德洪就湊到王陽明的身邊,低聲道:“先生,要不您去跟刑部打聲招呼,問清楚緣由,想來刑部不敢隨便查封學堂的。”

  王陽明認真點了點頭,然后道:“禮部那邊還有公務,我先走了。你們等著結果吧。”說完陽明公竟然起身,從王岳身邊路過的時候,隨口道:“有勞了。”

  王岳含笑,“放心。”

  這倆人說話就跟聊家常似的,然后王陽明就真的離開了。

  這么大的事情,竟然只讓王岳一個人處理?

  能行嗎?

  這幾位心學門下無不滿臉懷疑,他們雖說還是陽明公的弟子,但是基本上都已經成為一方名儒,自己的門人弟子一大堆。

  想聚集起來,一同進京,可是不容易。

  也正因為如此,等到他們進京的時候,楊廷和已經死了,兩派最激烈爭斗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他們并沒有見識過王岳的厲害,因此憂心忡忡,提心吊膽。

  好容易建立起來的心學大本營,就這么毀了,那可是太可惜了。

  他們焦急地等待,好在時間不長,張子麟就氣喘吁吁趕來,一見王岳,竟然搶先抱拳。

  “王大人,老夫那邊政務繁忙,來得遲了,還請大人見諒。”

  王岳呵呵一笑,“尚書大人客氣了,你們刑部的確繁忙,大事小情,什么都管,就連一個學堂也要封了,著實是辛苦啊!”

  張子麟一聽,額頭就冒汗了。

  “王大人,能不能借一步說話,剛剛老夫詢問了情況,這,這學堂……他,他們……”

  張子麟吞吞吐吐,王岳卻啞然一笑,“沒什么好隱瞞的,他們要是真正犯了罪,封了就是,我這個人,不會護短的!我相信你張大人也不會護短,對吧?”

  張子麟額頭的汗珠更大顆了,他一邊點頭,一邊嘆道:“王大人,你看看這個。”

  說著,他將一篇文章,遞給了王岳。

  “王大人請看,這是學堂之中留出的教材。”

  王岳接過來,掃了兩眼,隨口道:“這不是介紹朱子的文章嗎?”

  張子麟急忙點頭,“王大人說得沒錯,你看看這篇文章后面,竟然引用彈劾朱子的奏疏,污蔑朱子,說冢婦不夫而自孕,諸子盜牛而宰殺……如此胡言亂語,誹謗圣賢,有人告到了刑部,下面人不能不處置啊?”

  王岳皺著眉頭,又看了看,總算弄清楚了,這篇文章就是在罵朱熹扒灰……這事不是真的嗎?

  可是看張子麟又信誓旦旦,怒氣沖沖的樣子。

  王岳下意識看了看身后的幾位心學門下。

  遇到知識盲區了,有沒有?

  這時候錢德洪邁了一步,走到了王岳身后,將文章接過來,一邊看著,一邊向王岳介紹。

  “雖然我心學一脈對朱子之學多有批判,可若說朱子勾搭兒媳,卻是天大的冤枉。此時乃是當世御史彈劾朱子的十大罪狀……南宋的御史,比起本朝,也不遑多讓啊!”

  王岳吸了口氣,所謂朱熹扒灰,這是很多人經常拿出來說,用來證明老夫子表里不一,也說明理學的荒唐之處。

  可身為心學門下,竟然說此事是冤枉的,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來當年朱熹卷入了黨爭之中,他因為剛正不阿,名氣非常大,也成了標桿人物。

  所以要想斗倒他,就必須從道德上搞垮老夫子。

  而家庭亂七八糟的事情,又是最好的工具,另外眾所周知,寫彈劾奏疏,講究言語對仗,要十分工整才行。

  所以說兒媳懷孕,諸子偷盜耕牛,為了對偶的兩句,并不能當成實證。

  總而言之……說朱熹扒灰,和尼姑亂搞,都是缺乏證據,僅有的就是一份不太可信的彈劾奏疏。

  如果這東西要能作數,王岳收獲的彈劾有一籮筐,他早就成了欺君罔上,殘害忠良的大奸大惡了。

  王岳微微吸口氣,“原來是這樣,那看起來這篇文章的確有些偏頗。”

  張子麟立刻道:“王大人果然高見,此事刑部也魯莽了,老夫回去會嚴懲不貸,請王大人放心,斷然不會有查禁學堂的情況發生!”

  聽到尚書大人如此表態,王艮和錢德洪等人都長出一口氣,露出欣喜神情,甚至想要感謝他。

  作為心學的門人,以捕風捉影的方式,攻訐朱熹,實在是太過下作,王艮等人甚至老臉發燒,覺得慚愧。

  真是太沒有出息了,憑著真本事就能贏,何必這么不要臉呢?簡直給陽明公丟人!等張子麟走了,一定嚴查,把害群之馬抓出來。

  此刻他們連頭都不敢抬。

  唯獨王岳,捏著文章,反復看了好幾遍。

  “張大人,我大明在洪武和永樂兩朝,出過文字獄吧?”

  張子麟不明白王岳的意思,依舊點頭,“沒錯,的確有過。只不過當時多是用隱語,污蔑天子,才招來嚴懲。”

  王岳也笑道:“這就是說,并沒有人因為討論圣賢得失,而被嚴懲的先例了?”

  “這個……似乎是沒有,不過誹謗朱子,并非消失啊!程朱理學,乃是我大明官學,有人捕風捉影,污蔑朱子,還在學堂大肆渲染,老夫以為還是不妥吧!”

  王岳眼珠轉了轉,突然笑道:“好啊!既然如此,就去把學生叫出來,讓他們每人寫一篇文章,寫寫他們對朱子的看法。”

  張子麟不解,“王大人,你這又是什么意思啊?”

  “沒什么意思,就是玩個小游戲!”

  張子麟越發遲疑,“王大人,老夫公務繁忙,若是沒有大事情,老夫想要告辭……”

  “別忙著走!”王岳呵呵道:“浪費不了多少時間……而且很快張大人就不用這么忙了!”

  設么意思?

  張子麟忍不住怒視著王岳,小子,老夫如此謙卑,你怎么敢不依不饒,欺負老夫?我可是堂堂一國的刑部尚書!

  當年錢寧和江彬等人都是我辦的,小子,你別太猖狂了!

  王岳卻是毫不在乎。

  竟然真的把所有學生叫出來,讓他們立刻寫一篇對朱熹的認識文章,不管知道多少,只管寫下來就是。

  半個時辰之后,王岳收了三百多份卷子。

  全都封在了一起。

  “張尚書,這個東西我準備交給天子,你跟我一起用烤漆封印吧。”

  張子麟眉頭緊皺,“王岳,你到底要干什么?此事是刑部接到了下面人告狀,差役過來清查,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你把老夫叫來,法理人情,我給你這個面子,可以對學堂的事情,不追究。你,你怎么還得寸進尺,莫非你以為老夫是好欺負的嗎?”

  王岳呵呵道:“張尚書,我雖然不了解朱子的家事,但是我知道一件事……在學堂里,尤其是年紀還小的孩子中間,這類亂七八糟的事情,是不會講的。”

  張子麟臉色明顯變得不好看了。

  “王大人,這么說,此案還有內情了?”

  王岳輕笑,“沒有內情!”

  張子麟又是一愣,“王大人,你的話老夫領會不了!”

  “很簡單,有人想陷害心學!”

  張子麟突然瞪圓了眼睛,“王岳,你說話要有憑據,若是憑空污蔑老夫,老夫絕對不善罷甘休!”

  “那好啊!咱們就等著陛下裁決吧!”

  說完,王岳將厚厚的一摞子學生的文章封好,送到了宮中。

  留下王艮、王畿、錢德洪等人都懵了,這是怎么回事啊?

  王岳出面效率就是高,第二天上午宮里就傳出旨意,經過陛下御覽,學堂之中,并無一個學生,知道有關朱熹兒媳的事情,很多人甚至連朱子是誰都不知道。而那篇文章也不是學堂里面出來的。

  這是誣陷!

  對心學一脈的誣陷!

  “王大人雷厲風行,果然是厲害!’

  王艮發自肺腑驚嘆,可笑他們還覺得張子麟是好人,是心學內部出了問題。沒想到竟然是有人陷害!

  要不是王岳機靈,他們就糟了不白之冤了。

  正在大家興高采烈討論的時候,突然錢德洪從外面跑進來,氣喘吁吁。

  “剛剛天子降旨,張子麟老邁昏庸,不堪重用,調到應天,當工部尚書去了!”

  我的老天!

  一位尚書大人,說完就完了!

  王岳的圣眷,還真是恐怖如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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