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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天子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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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倆人前后腳,都來告狀了。

  相府簡直變成了菜市場。

  楊家父子的心情可想而知,楊廷和瞇著老眼,楊慎氣喘如牛,突然,他發現張鶴齡竟然起身,準備出去。

  “站住!”

  楊慎怒吼道:“壽寧侯,毛部堂來了,你不是一肚子道理嗎,你跟他講去吧!”

  張鶴齡這個尷尬啊,他看到了賈詠的慘相,如果讓毛澄抓住了他,估計下場會慘十萬倍!

  “那個狀元公,太后找我還有事,你們先商量著,有結果告訴我就行,我……”

  “別走了!”

  毛澄渾身怒火,沖了進來,跟張鶴齡四目相對,這位禮部尚書的眼睛都是紅的!

  “壽寧侯,你來得倒是快!”

  張鶴齡翻了翻白眼,都被堵上了,怕也沒用。

  “毛大人,你這時候來,是不是已經先向新君表功了?你送他進城,這一回內閣該有你一席了!”

  “你……”毛澄真想罵人,可還是把那倆字給咽回去了。

  一國的大宗伯,還是要臉的。

  跟張鶴齡這種紈绔生氣沒有用。

  他扭頭滿臉愧疚,沖著楊廷和施禮。

  “閣老,下官闖了大禍,把柄落到了人家的手里。下官有負閣老之托,下官愿意領罪!”

  楊廷和用老眼掃了下毛澄,微微嘆口氣,聽得出來,其中有遺憾,也有憤怒,更有無奈。

  “不要說這些了,你的意思是怎么樣的?”

  毛澄低垂著頭顱,半晌無言。

  當初去迎接朱厚熜的時候,他就主張以儲君之禮對待,因此朱厚熜坐了一路的太子車駕,毛澄的態度,是不用懷疑的。

  可現在連禮部都折進去了,身為尚書,他也不能置身事外。

  “閣老,下官打算辭官,抗下所有罪責,只要不影響朝廷大局,下官死而無憾!”毛澄說著,還抹了抹眼淚。

  他的確有些猶豫了,可這話他不能說,但是楊廷和那么聰明,但愿閣老能體諒他的苦心。

  毛澄低頭不語,仿佛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過了許久,楊廷和才長長嘆口氣,“這事情也不能怪你,新君登基大禮,不光是禮部的事情,還有內閣啊!老夫身為首揆,難辭其咎。”

  提到了內閣,毛澄心微微一動。

  坦白講,以他的想法,還想死扛,可問題是梁儲先退縮了。

  當然了,人家梁閣老也是為了禮部好,不愿意讓他太難,總不能恩將仇報吧?想到這里,毛澄的頭低得更深了。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楊廷和突然轉頭,看向兒子,沉吟道:“你怎么看?”

  楊慎連忙道:“父親,看現在的情形,新君執意以天子之禮,入繼大統。如果內閣一味反對,還沒有登基。就造成君臣關系破裂,實在是不智。孩兒以為,不如就答應了陛下,盡快登基,發布詔書,安頓天下人心,這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

  張鶴齡突然怪叫起來,“楊慎!,你要干什么?”這家伙像是瘋了似的,張牙舞爪,一副吃人的表情。

  毛澄看在眼里,心中越發鄙夷。

  張鶴齡跟著他一起去安陸,迎接朱厚熜進京。

  這一路上,毛澄已經把這個兩朝紈绔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如果說文臣們主張朱厚熜過繼給孝宗朱佑樘,有君臣感情,有朝廷走向,有各種各樣的考慮。

  那么到了張鶴齡這里,事情就比較單純了。

  他姐姐嫁給了朱佑樘,兩口子相敬如賓,舉案齊眉,愣是上演了一夫一妻的戲碼,要夫妻感情有多好,那就不用說了。

  正因為如此,張鶴齡靠著姐姐的庇護,瀟灑了兩朝。

  從弘治到正德,三十多年,無論他干什么,都不用擔心。

  可現在時代變了,朱厚熜可跟他沒什么關系,也不會慣著他。

  張鶴齡覺得天都塌了,唯一的救命之法,就是促成朱厚熜過繼孝宗,那他姐姐還是太后,他還是國舅。

  不但過去的事情既往不咎,而且還能繼續瀟灑下去。

  弄清楚了這里面的關系,也就不難理解他跳得這么歡的原因了。

  毛澄對楊廷和客氣,對張鶴齡可不在乎。

  像這樣囂張的外戚,真應該有人收拾他們!

  想到這里,毛澄甚至覺得讓朱厚熜當個堂堂正正的天子,也不是那么不可原諒……當然,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孝宗這個爹還是要認的,至于其他,一切好商量。

  “壽寧侯,你自己弄出來的禍患,還有臉責備別人?要不是你愚蠢,用得著內閣和禮部替你擦屁股嗎?你的所作所為,如果傳出去,地方官吏,朝野士林,都不會放過你的!”

  張鶴齡切齒咬牙,氣得五官都扭曲了。

  “毛澄!你現在把錯都推到我的身上,莫非你打算讓新君以天子之禮入城嗎?”

  毛澄臉色鐵青,哼了一聲,“新君就在京郊,身為臣子,難道能把君父擋在外面嗎?又或者說,你壽寧侯想要學霍光,操控天子不成?”

  毛澄懟不過王岳,但是收拾張鶴齡還是足夠的,幾句話就把這位弄得無言以對,看著他大口喘氣,毛澄竟然說不出的舒坦。

  一口怨氣,總算出來了。

  張鶴齡眼珠亂轉,跟毛澄說不出道理,那就只有找楊廷和了。

  “首輔大人,你別忘了,當初你是怎么跟我姐姐保證的?這才一個月,你都忘了?楊廷和,這就是你們的人品嗎?”

  張鶴齡的話,近乎攤牌。

  原來在正德駕崩的時候,楊廷和在身邊伺候,能接近天子的可不只是楊廷和一個人,之所以他能掌控全局,當然離不開太后的幫忙。

  投桃報李,楊廷和答應給張太后找個好兒子,只不過誰也沒有料到,朱厚熜這小子不好擺弄。

  楊廷和深深吸了口氣,緩緩起身。

  他個頭不高,可久在內閣,十幾年養望,讓這位閣老勢如泰山,目光注視之下,張鶴齡連連后退。

  “閣老,張某沒有逼得意思,我姐夫勵精圖治,方有弘治中興。總不能讓他沒有后嗣,成了絕戶吧?”

  原來這貨也會說人話……楊廷和滿腹的怒火,勉強壓了下去,他黑著臉道:“老夫絕非言而無信之輩,孝宗皇帝,乃是我大明仁宣之后,少有的圣君。滿朝上下,無不感念孝宗恩情。老夫身為臣子,更是須臾不敢忘懷。至于新君登基之事,老夫自有主張,壽寧侯,你可以退下去了!”

  張鶴齡咬了咬牙,不甘心道:“閣老,你這是答應以儲君之禮入城了?”

  楊廷和繃著臉,瞬間抬頭,犀利的目光,穿透張鶴齡,這家伙只覺得后背冒涼氣,不寒而栗。

  “我,我告辭了!”

  這家伙一轉頭,灰溜溜跑了。

  楊廷和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張鶴齡的背影,而后又一屁股坐下來,仿佛比剛剛還要疲憊無奈。

  “毛大人,就按你們禮部的意思辦吧!”

  毛澄大喜過望,總算能逃過一劫了。

  “多謝閣老體諒,下官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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