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姑娘們紛紛露出了或惡意或興奮的表情。就連一直在裝家具的小斯王也都目瞪口呆,滿臉都是“居然是這么刺激的關系”的不可置信。
話說,你一個目測連高中都沒有上的小丫頭片子,居然就這么秒懂了。果然帝國貴族的教育方式是哪里出了點問題的吧?
菲菲則好奇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當然是……大使館咯。大使館以前的情報工作做得還是相當不錯的。”
菲菲雖然明顯不太信,但對這種細微問題也沒有糾纏太久,只是盤算道:“那么,若公爵真的能及時返回奎山特,接管那里的防務,是不是可以擋住橘貓的去路呢?”
余連覺得,自己現在不但想要放公爵走,甚至都想要送他一點艦隊了。
不過,考慮到奎山特星區也有船廠和兵工廠,便希望亞羅桑公爵真的能打起精神來別丟份兒,一定得真的動員起一支上了規模的艦隊起來,才對得起他帝國元帥,樞密院大臣,開國48公爵的身份嘛。
電文到這里便是結束的地方了。熒幕上的亞羅桑公爵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什么撐場面的話。他最終只是不陰不陽地“哼”了一聲,便就此中斷影像。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表現出對殺子仇人的私人怨氣出來。僅從這一點來看,這位“奎山特守護”的養氣功夫也必然是頂級的。
至于那些武裝商船,大部分甚至都已經沒入了重力井,離著他們應該要保護的帝都是越來越遠了。
就這樣,君臨星區的府兵和動員艦隊,卻連三分鐘都沒有堅持到,也沒能對余艦隊起到絲毫的阻攔作用。
情報部也很快從監控中收集到了索拜克艦隊的最新動向。他們大約是已經收到了府兵全軍潰敗的消息,便放棄了加速追擊余連艦隊的計劃,而是徑直向帝都前進。
他們大約是想要趕在地球人之前趕到帝都吧。如果真的能做到這一步,帝國姑且還是可以救藥的吧。
可實際上,即便是余連艦隊現在就開始一路吃著火鍋唱著歌,也依舊能在三五天內抵達天域的。
索拜克艦隊現在不管是如何地日夜兼程,也都是一種盡人事聽天命的舉動了。
5月15日的上午10點過,一路暢通無阻的余連艦隊又一次遇到了攔截。一批大約只有十幾艘中小型艦船組成的艦隊,配合主航道的治安警備用的哨站,主動進行了炮擊。
這些帝國軍士兵用的是警備哨站上的中型軌道炮,但明顯是經過了喪心病狂的改裝,換了新的電容和軌道加速器,射程頓時達到了巡洋艦主炮的標準。
當然沒有擊中,但勇氣可嘉,而且也確實把余連艦隊小小地嚇了一跳。
可是,這種改裝之后的軌道炮,每放上一炮就必定會對哨站帶來惡劣影響。可很明顯的,到了這個地步,帝國守軍就沒指望過哨站和自己能存活下來。
因為信息單向透明的緣故,地球人很快便知道,真正的守軍要么已經連滾帶爬地逃回帝都了,要么便是跟隨亞羅桑公爵一起參與了那場浩蕩的“遠征”,在失敗之后,自然也是早已經各奔東西了。
現在,正在嚴守哨站包圍通往帝都的航道的,卻是一批軍校的高年級學生。
余連這才想起,帝國皇家艦隊學院還真就在附近。在另外那條虛擬時間線中,自己早早占領了這所學院,收編了所有的教官和學員,也就早早地收編了帝國軍的未來似的。
在那場“花酒戰役”的過程中,他余大帥……啊不,他“嘲笑鳥騎士”,還以泰拉大公兼帝國攝政的身份,擔任過這所皇家艦隊學院的校長呢。
一位合格的獨裁者的先決條件就是當一個好校長,這已經快成同行們的公論了。
而現在,帝國這1000名未來的帝國艦隊軍官和精英士官,開著學院的訓練用戰艦,一路趕到了哨站,決定讓自己年輕的生命化為帝都的最后一道防線。
他們用自己的專業技術把訓練艦和哨站上的武器改裝到了軍用等級,也從附近的商用太空站上拆下裝甲板構造了防線。
面對啟明者的戰艦,他們的行為或許起不到任何實際作用,但將士們卻一樣做得義無反顧。
說起來,當初海軍節的時候,我們好像也是這么做的。
“我不在場。當時可在銀河號上當主持人呢。”菲菲笑道。
“我在場,但我是沖鋒隊長,而且很快就陣亡了。”公孫擎不滿道。
“我們可是失敗的那一方。”鄧正清攤手道。
“而且把訓練武器調試到實戰,可是霍雷肖的主義。”肯特馬上出賣了發小。
“請不要做無謂的聯想。長官,全宇宙的優秀軍校生都是這樣的。”霍雷肖·維恩捋了捋自己的紅發:“您總不至于是手下留情了吧?”
總之,在這一刻,過去和現在,虛擬和現實的交融,實在是令大家浮想聯翩得很。
余連隨即下令勸降,但守著一個小小哨站的學生們卻表現出了相當的勇氣。現場的指揮官,皇家艦隊學院的學生會主席,發來了如此宣言:
“致魔龍!在下乃是皇家艦員學院835屆學生會長路夫·羅杰準尉,吾乃帝國皇家艦隊學院的見習騎士,帝都與母校的最后屏障!學院的訓練艦隊雖然脆弱,但吾輩的骨血可筑新墻!警備哨站并無巨炮,但吾輩英魂可化復仇之劍!此身為盾,此志為刃,縱使螢火,亦敢與皓月爭輝!吾等身后即是帝都!帝國騎士,唯有前行,永不后退!今日,這星海便是吾等最好的畢業禮!”
聽他的名字應該不是貴族,只是普通的帝國公民家庭。不過,這樣的出身卻能成為學生會長,可見其優秀了。
明明并非貴族卻又忠誠地做好了為銀河帝國慷慨赴死的覺悟,忠誠的禮贊便如此可見一斑了。
區區的學生,可是比比剛才的公爵閣下要熱血激蕩多了嗎?
這就是令人感慨的少年意氣了吧?
從這個角度上來看,銀河帝國的前途,倒還是很值得商榷的。
菲菲笑道:“我們曾經以為,只有龍王和貴族們才對銀河帝國的未來富有責任,只要打垮了那一小部分的帝國統治者,也就打垮了貴族。”
“革命哪有這么簡單?就算是最樂觀的浪漫主義者,也不應該有這樣的奢求吧。事實上,我們都應該知道,歷史的進程要是那么明了,文明便不會停止,更不會毀滅了。可是,從我們所知道的歷史進程來看,文明是會開倒車的,也總會毀滅在野蠻手里。”
余連看了看熒幕上那張年輕的臉。
曾幾何時,在那條虛擬時間線上,他見過了太多這樣意氣風發、熱血沸騰的年輕面容了。他們固然是有貴族出身的精英子弟,當然也不缺乏公民家庭的孩子。等到了自己和布倫希爾特登基的第十個年頭之后,普通平民的子弟的身影,也大量地進入了帝國的各大軍事學院中。
他們每個人,都對銀河帝國的未來充滿期待,也立志保護他。
就和現在熒幕中的年輕人一樣。
“那么,要繞過去嗎?”菲菲問道。
善解人意的女孩大約是感受到了余連情緒上的微妙起伏,便又體貼地多問了一句:“我們現在若想辦法繞過他們的哨站,也就是多花十幾個小時而已。”
余連卻微微搖頭:“既然已經有了戰士的覺悟,當然也就沒必要再把他們當成學生了。”
“明白了。”菲菲微笑。
三分鐘后,科西嘉號巡洋艦射出的四枚亞光速導彈,將哨站徹底化為了星際塵埃。其余的訓練用戰艦發起了堪稱勇烈的沖鋒,但在隨后的五分鐘內也被全部擊沉。
一千多名英勇的軍校生與艦同沉,并無生還者,他們比剛才的百萬府兵們多抵抗了兩分鐘。
地球艦隊稍微整頓了一下心情,便繼續前進。等到了第二天,當余連已經能用“肉眼”看到托利斯坦星系的太陽的時候,正想著要不要去看看自己“當年”居住了好幾年的城館還在不在的時候,一封來自帝都的明文通報,也終于發送到了靜默號上。
目前正在天域話事的帝國樞密院的代表,希望能和余連直接通話。
考慮到最近想要來和自己通話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哪怕是這次遠征勝利之后,銀河帝國也依舊會長時間存在下去。如此一來,一位成熟理智的合格大帥姑且還是得講究一個外交禮儀的。
很快的,熒幕上便出現了帝國樞密院大臣,兼鴻臚院首席大臣的菲敘公爵的身影。
好嘛,這也是老朋友了。最近莫不是要發生什么大事嗎?各路“故人”總是會忽然蹦跶到我面前。
不過,在當年的海軍節上,公爵大人是身份貴重的嘉賓,余大帥卻只是普通的學生。實際上兩人也只是在一切事件結束之后,掛著無懈可擊的營業用表情稍微寒暄了兩句。
而現在,5年時間過去了,大家的立場和地位都有了變化。而已經成為鴻臚院話事人的菲敘公爵,那千錘百煉的營業用笑容也仿佛已經修煉到化境了。
這位出身王牌飛行員的帝國外交大臣,此時笑得像是個人畜無害的寬厚長者似的:“久疏問候了。將軍,當年老朽就認為,您遲早是會掀起星云風暴的英雄人物。老朽有幸沒有猜錯,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快。”
余連微微頷首:“是我失禮在先的。您正式成為帝國的外交大臣,在下都忘記祝福了。不過話說回來,不是聽說您在戰爭開始之前,就已經辭休了嗎?”
菲敘公爵的臉上頓時閃過了一絲怨念:“是啊,老夫本就已經到了含飴弄孫,頤養天年的時候了嘛。可實際上,那都是斷罪戰爭結束之后的事。那個時候,我們還是盟友,我們徹底滅絕了埃羅人最后的野心,我們在新大陸探索到了新的天地。不管您信不信,將軍,那個時候,大多數帝國人是真的相信,人類文明攜起手來開發新的宇宙,如此方才是未來世界發展的主流。”
余連打斷了對方:“閣下,您到這時候才后悔那些從未發生過的路線,未免還是晚了一點。”
“老朽可沒有為帝國后悔的資格,只是想告訴你,那時候,眼瞅著和共同體合作開發黎明星域才是未來的宗旨,外交工作便是重中之重了。很顯然的,未來在外交領域是極容易立功的,當然就應該交給年輕人了。”
余連微微張了張嘴,隨即露出了同情的表情:“想不到到了您這樣的地位,也能被頂掉位置。”
“帝國并不是完美的。老朽畢竟是快要被淘汰的人,為年輕人騰位置也是在所難免的。”公爵抹了抹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后來的事情便是我們都不想要見到的。局勢愈加艱難,老朽終究沒辦法安度晚年了。”
“明白了。您此次出山,分明就是來背鍋的。”余連臉上的同情顯得更加明顯了。
菲敘公爵迅速收斂了自己苦笑,非常端正端莊且鄭重地正聲道:“老朽更希望這是一次臨危受命。您也看到了,局勢發展到了今天,終究還是需要我這種老家伙站出來收拾殘局的。老朽必須要如此堅信,方才能確定自己沒有被淘汰了。”
老公爵這話說得太卑微卻也太忠誠了,整得余連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繼續同情了。
“讓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公爵滿臉誠懇地道:“將軍,我們都清楚,戰爭進行到這個地步,已經沒有了真正的贏家。何不就此止步,為兩個偉大的人類文明保留最后的體面呢?好教您知道,一直到現在,老朽都覺得,和平共榮才是我們的未來。這個未來,并沒有完全破滅的。”
余連微微聳肩,嗤笑道:“我現在馬上就要進入天域了,何談‘沒有贏家’。”
“這難道是您追求的功業嗎?追求一次平等的毀滅?”他微微向前傾身,語氣更顯得誠懇:“余將軍,您是當代最杰出的軍事家和戰略家,您應該是看得到全局的。各路勤王艦隊的烽火已經燃遍星域,他們正從四面八方而來。即便您的艦隊真能創造奇跡攻陷天域,屆時又如何應對隨后趕到的帝國全軍?那將是一次玉石俱焚。到了最后,真正得利者會是誰呢?”
公爵把自己聲音壓低,帶上了些許警示的意味:“誰一直躲在安全的地方,在卑劣地挑動這場戰爭呢?他們一直是在這樣,煽動全世界所有的火苗。可是,我們完全可以避免這種雙輸的局面。”
余連冷笑道:“可是,用炮火點燃共同體星空的是您,不是聯盟。”
“您說的沒錯。主戰的那些人,他們錯了!”公爵用理所當然的口吻道。
余連一時間瞠目結舌。
對方如此坦率地道歉當然是有些出乎自己預料的,但有一說一,臉皮厚到了這個程度,也確實是有點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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