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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后悔,算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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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洛軒里,靜悄悄的。

  因為沈荼蘼剛剛過世,即便到了中秋節,這宅子里依舊沒有張燈結彩。再者,老爺子近來愛靜,聽不得嘈雜。那個叫雪峰的新管家,雷厲風行的行事風格,又令人不寒而栗。所以,下人們誰也不敢大聲說話,連走路都躡手躡腳。

  晚飯一共就三個人一起用,白熙湖、白一塵和董咚咚,連桌子都不曾坐滿了。雖然小菜精致,黃酒醇厚,但董咚咚味同嚼蠟,食不下咽。

  白熙湖與白一塵一邊淺酌,一邊說著家常話。前者總有意無意的,講起一些多年前的往事,可惜后者微笑點頭,并不多言。場面難以避免的冷清和尷尬。

  吃過晚飯,也不過六點多一點,天色都沒黑起來的意思。

  雪峰便命人在小院里布置了一桌茶果,請幾位主子賞月。

  茶幾上,有御茶膳房應景的月餅,特別是一種叫“自來紅”的點心,以白糖、冰糖渣、果仁為餡,外皮上打一個紅色圓圈,圈內扎著幾個小孔,是老帝都人的最愛。剩下的還有葡萄、櫻桃、石榴之類的節氣水果。

  雪峰扶著白熙湖,坐在躺椅上,他靜靜的站在老人身后,面無表情。

  白一塵和董咚咚坐在白熙湖左手側。

  董咚咚悄悄打量著雪峰,那人身材高大,面貌青春,頗有幾分美男的風貌。只不過,他的眼眸雖然大卻并非純黑,而帶著一點兒琥珀色,微微轉動起來時,讓人想起了伺機而動的冷血動物。對,艷麗、冷酷、以及隱匿不住陰毒的毒蛇。

  雪峰也察覺了董咚咚的暗中打量,他眼風一轉,就盯住了她,聲音低啞:“董小姐,您還需要些什么?”

  董咚咚微愣,他的舉手投足都讓她有股黏糊糊的惡心,但還未開口,她已經被白一塵擋在身前。

  兩個男人的目光交錯,暗中較量著。

  “雪峰,我似乎……在哪里見過你……”白一塵紅艷艷的唇瓣,旋起淺淺一抹冷笑。

  雪峰蹙眉,對面那艷麗的魔王,遂黑的桃花眸,有著迷宮一般的深沉與吸引。然而,靠得太近,會被里面突然茂盛的寒冷之光,灼傷心神。當他凝視住你,你會有種遁地無形的挫敗感。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那人道行,深不可測。

  雪峰自覺難以抵擋,他最終敗下陣來,額頭上泛著冷汗。

  他卻不得不恭敬躬身,客氣道:“我以前,在極光集團做過法律顧問。極光集團和king一直有合作。看來,您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實在令人佩服。”

  “你接過,白亭頌的案子。”白一塵優雅的錯開眼神,順便把手中把玩的奶油金富士,準確的扔回了瓷白的食碟。

  董咚咚長眉一挑,心中一動。

  白熙湖微微蹙眉,疲憊的揮揮手:“雪峰,這里沒你的事情了。讓我們自己人,聊聊家常就好,有事情,老夫自然會叫你。”

  “老爺,您的身體……我還是留在這里,伺候吧。”雪峰目光犀利,他偷偷瞄了一眼喝茶的白一塵,似乎心有余悸。

  “下去!”白熙湖斬釘截鐵,聲音也提高了幾分。

  雪峰咬緊牙關,只能躬身后退。于是,諾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三個人。

  白熙湖望著院子里那棵老臘梅樹。自從它梅開二度后,又突然枯萎了,如今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條,頗有幾分蕭條之意。

  他拿起一顆自來紅,咬了一口,微微蹙眉:“都說這御茶膳房的月餅,是帝都最好吃的……可比起來云鶴當年的手藝,卻差遠了,哎……”

  “咚咚也在學著做點心,可惜還拿不出手,就沒敢送過來讓爺爺見笑。”白一塵淺笑著,他也拿起一塊,只是端詳,依舊不曾入口。

  “不好吃,我看你也沒少吃啊?”董咚咚聳聳鼻尖,奚落著:“本來我是做了一些糕點,想帶過來讓爺爺品嘗,可全都被他偷吃了。連我給小姑娘烤的無糖餅干都沒放過。這么大人了,還跟狗爭口吃的,好意思嗎?”

  白一塵實在沒忍住,被茶水嗆得咳嗽起來,恰好掩飾了眉目之間的尷尬。

  “分明是你逼我試吃……再說,給狗做的餅干,比給我做的還用心還精致,不然我會吃錯嗎?爺爺,這丫頭明顯被我慣壞了,您別介意……等我回去好好教訓她。”白一塵朝著董咚咚眨眨眼睛,語氣兇狠,眼神寵溺。

  “你試試?”董咚咚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連在一旁看熱鬧的白熙湖,都忍不住被兩個人的打情罵俏,逗笑了。

  “看到你們如此親密,老夫甚為欣慰。想當年,老夫與云鶴也是一雙璧人,夫唱婦隨,眾人羨煞。如今,老夫形單影只,實在令人唏噓。歲月不饒人,老夫老矣,時常回想起以前的事,故去的人。”他嘆了口氣,手中的自來紅也咽不下了。

  白一塵和董咚咚都沒有接話,白熙湖有些尷尬,只能坐直了身體,戚戚然喝著茶。

  “你們,可知道嫦娥奔月的緣由?”他似乎在刻意,尋找著話題。

  “我知道,傳說里,是這樣講的。嫦娥是遠古時候,一個名叫后羿的妻子。后裔是個大英雄,當時十日齊出,非常炎熱,人類和動物都無法忍受酷熱,眼看就要被熱死了。后羿為民除害,射落了九日,留下一個太陽,人們才能活下來。”董咚咚快言快語。

  “后裔非常寵愛他的妻子,嫦娥也是人間最美的女人。她聽說昆侖山西王母那里有種“不死藥”。這種藥,一人吃了可以升天成仙,兩個人分吃,就可以長生不老。嫦娥愛美,后裔為了兩人能長相廝守,他歷盡千辛萬苦,終于在西王母那里討得一顆不死藥。”

  “本來,兩個人相約一起同吃。但后羿有個叫逢蒙的徒弟,是個奸佞小人。他趁著八月十五那天,后羿出去打獵,就威逼嫦娥交出不死藥。嫦娥無處躲藏,情急之下,便將丹藥吃掉了。結果她身輕如燕,身不由己就飛向了月宮。”

  “后羿打獵回來,苦尋不到妻子,最后發現裝著神藥的瓶子,被打碎在地上。他就明白了。可惜,他再也求不到新的不死藥,也無法追隨心愛的妻子。所以,每年十五那日,思念心切的后羿,便在院子里設下供案,擺上一種圓圓的糕點,和妻子愛吃的水果,對月遙念嫦娥,祈禱嬋娟。所以,月餅又被成為團圓餅,有嬋娟團圓的吉祥之意。”

  董咚咚娓娓道來,白熙湖和白一塵都聽得仔細。

  “云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白熙湖低垂了眼眸,沉聲道:“做了神仙又如何,不如在人間和心愛之人,做平凡的夫妻,茶米油鹽,生老病死。此時此刻,嫦娥一定悔不當初吧。哎,若世人都有寬容之心,讓后羿與嫦娥,千里嬋娟,破舊重圓,該有多好?”

  “胖妞兒,你還真信這種騙小孩子的故事,童話都是騙人的。”白一塵伸手,輕輕彈了下董咚咚的額頭。

  “我倒聽過另外一種說法。”他撇撇嘴,意猶未盡。

  他身后,月影初現,輕輕撒了這俊美的男人,一身縹緲的光華。

  董咚咚與白熙湖同時望向了他,神情各異。

  “嫦娥從來沒想吃什么不死藥,成為神仙。逼迫她吃下神藥的人,正是那個大英雄后羿。因為,他疑自己的妻子和徒弟逢蒙有私。”

  “他的弟子逢蒙,少年英俊,性格溫婉,頗得少女芳心。他年輕,家中尚無妻子照顧,是善良的嫦娥憐惜他,時常為他做些點心果腹,縫補衣衫,噓寒問暖。逢蒙便視嫦娥為長姐,愛護尊重。”

  “可惜這些情景都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眾人都傳兩人背著后羿有私情。那日,郁悶的后羿酒醉,在窗下見到兩人倒影重映,便認定兩人狼狽成奸。”白一塵緩緩站起身來,踱著步,徐徐講著故事。

  “一怒之下,后羿殺了逢蒙,投入深潭。為了不讓家丑外揚,他又苦逼嫦娥吃下了不死藥。嫦娥含淚飲恨,被迫飛向了廣寒宮,自此遠離人間紛雜。后羿給吃瓜群眾,講了一個深情款款的故事。于是,后羿依舊是眾人眼中,錚錚鐵骨的大英雄,被世代傳頌。可惜,每每十五月圓,他便惶惶不可終日,只能向月祭奠,以求心安。”白一塵走到白熙湖面前,微微躬身,為他斟茶。

  白熙湖的神情陰晴不定,他猶豫著接住茶盞:“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總之,他后悔了。難道,就不能給他一個重新改過的機會嗎?”

  “廣寒宮里,哪有故事中那么好?”白一塵起身,語調清冷:“那么黑,那么冷,嫦娥生不如死,獨自孤單,輾轉難眠。什么金桂樹,與月兔,什么神仙生活,逍遙日子……不過都是騙人的。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成,這就是所謂背叛的贖罪嗎?可憐可嘆,究竟是誰,背叛了誰呢?”

  哐當一聲,茶盞終于從白熙湖顫抖的手掌中跌落,一地茶水,粉碎淋漓。

  站在外面的雪峰,聽到響動便帶人沖了進來。董咚咚冷冷的望著幾個彪悍的黑衣人,暗中握緊拳頭。

  雪峰逼近白一塵,他的手摸進了西裝的暗袋中,但后者根本卻不為所動,反而笑吟吟望著雪峰,眸光蔑視。

  “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出去……都給老夫滾出去!”白熙湖艱澀的嘶吼著,眸子都爆出了血紅色。

  “老爺子,他……”雪峰不甘心的,用手狠狠指向白一塵。

  風馳電掣間,白一塵伸手就攥住雪峰的指頭,他用力拽住,穩穩下力。那人便不由自主的順著他的方向,倒下來。

  只聽咔吧一聲骨響,雪峰拼力嘶吼著,掙扎著。白一塵順勢松了手,雪峰的食指和中指,已經完全折向了手背方向,角度十分悍然。應該,是斷了。

  十指連心,劇痛之下的雪峰怒吼著,從內袋里拔出一枚冷鋼匕首,惡狠狠劈過去。

  “叔叔,小心!”董咚咚情急之下,抓起面前的茶壺,狠狠就砸向雪峰的后腦。

  “住手!”白熙湖也同時怒吼著。

  董咚咚扔出去的茶壺并沒有砸中雪峰,但那人也重重的摔進了青石地。

  白一塵傲慢的撣了撣襯衣的衣袖,微微搖頭,慨嘆道:“爺爺,你身邊的人越來越差了。”

  雪峰摔得滿臉是血,他被身邊的黑衣人扶起來。此刻,他們都洞悉了面前這個,瘦削的男人內斂著可怕的實力。沒人再敢輕舉妄動。

  “都給老夫滾出去。”白熙湖氣急敗壞,抓起茶桌上的茶盞,朝著唯唯諾諾的黑衣人扔過去,可惜力不足,也都摔在了石地上。

  黑衣人們攙起滿頭是血的雪峰,跌跌撞撞就朝外面踉蹌而去。在經過白一塵身邊時,他們顫顫巍巍的,生怕他會再驀然出手傷人。

  “陪女人睡睡,你還行。其他的……”白一塵笑望著滿頭是汗,盡力忍痛的雪峰背影,他搖著頭,低聲調侃。

  “一塵,你沒事吧?”董咚咚抓住白一塵的手指,把干凈的手帕遞給他,此刻擔心是認真的。

  白一塵舔舔唇角,忍不住又彈了下她的額角,調侃著:“以后,看準了再扔兵器,知不知道……差點兒砸到我?還好我躲得快!”

  她咬牙切齒,低低道:“嘚瑟,你就嘚瑟吧。”

  他挽住她的細腰,回身朝著氣喘吁吁的白熙湖,笑容浮現:“爺爺,這戲演得也差不多了,有什么話,您不妨開門見山。”

  “別再試探我了……你不累,我們都累了。”白一塵拉著董咚咚,緩緩踱步,回到了原來的座位上。

  白熙湖低垂了眼眸,疲憊的靠在躺椅里,沉默了許久。

白一塵終于不耐煩了,他正欲起身,只聽身后的老人,用老態龍鐘的聲音,顫聲道:“她……她還好嗎?老夫想去見她,去落羽山的小木屋,見老夫的妻子……”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關注“熱度網文或者rdww444”與更多書友一起聊喜歡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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