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哥，你看到了嗎？看到了這場浩劫所造成的死傷嗎？你看到了那些在家園的廢墟上哀嚎的人嗎？你看到了那些守在自己至親至愛身邊絕望慟哭的人？”
韶陽的嘴唇顫抖，他答不上來。
他是人王，最是明白那些人的痛苦，他看得見也聽得到，他當然感到難過，但……
“總得有人去做。”楚泱歪了下頭說道。
停頓了下，楚泱看向寒玨：“其實……我從不怪你，我只是希望你能離我遠一點，你應該擁有幸福，你曾經距離幸福是那么近，不用為了我一直深陷泥沼。”
“我希望你好好活著……我只是……”寒玨低語。
楚泱展顏笑道：“我當然會活著，我已經想的很明白了，我會好好的活著……只是活著的方式變化了一下。也許……我會是我們中間活的最長久的人。”
“泱泱……”
“天道缺失，我的職責是補全它，成為它，拋下七情六欲，永生不死。我會一直看著你們，我也會一直都在。”
楚泱微微抬頭，她曾經最為不喜最為懼怕的結果，現在真的到了跟前了，她卻覺得……其實也沒有那么可怕，只是換了一種方式，換了一種……活法而已。
可那樣……真的還是自己嗎？
如果真的那么想，真的不懼怕不恐懼的話，為什么看都不敢看裴衍一眼，他就在旁邊，他也一直都在看著她。
“師姐還記得在來神界之前答應我的話嗎？”
面對此情此景，裴衍出奇的平靜冷靜。
楚泱沒做聲。
“也是，師姐其實什么也沒有答應，我逼著你對天發誓，那個時候你就清楚，這根本不作數，就像我也知道，所以我抱著信任師姐的想法，沒有讓你最后的話說出來。可師姐現在是要辜負我的信任了嗎？師姐這是打算徹徹底底的拋下我，拋下我們的孩子了？”
楚泱全身一震，她張嘴想要解釋，但發現根本無從解釋，她根本給不了裴衍真正想要的解釋，因為他說的都是事實啊。
“利用也好，其他的都無所謂，我殺了你一次，你利用我數萬年，都無所謂，那個時候我們都別有用心，我們都可以原諒那個時候的彼此，但現在不行。”
裴衍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握住了楚泱的手。
“我沒有辦法離開你，我也沒有辦法失去你，對我來說，師姐比什么都要重要，這一點，還希望你能明白。”
楚泱從不懷疑這一點，她在裴衍心中的位置真的從未懷疑過。
“我本來想說，如果你真的為了這所謂的四界犧牲自己的話，我就滅了這四界，反正我沒有師姐的大義，也做不到守護四界安穩。”
“可這是師姐你犧牲所有守護的東西，我怎么能那樣做？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師姐怕是永遠也不會原諒我。”
裴衍低垂著腦袋，像個被馴服了一般，一根一根的將她的手指擦干凈。
“師弟……”
“師姐想說什么？我求你別離開我，別為了他人拋下我，師姐如果答應了就開口，如果無法答應，那就什么也別說了。”
“別擦了。”楚泱抽回手指，“不要再做這種無意義的事情，既然你都察覺到了我要拋下你了，那就別理我了。其實還不清的，也不能兩清，終究是我利用了你，即使當初你殺我一次，仔細想想也在我的算計之中。裴衍，是我對不起你，也許從再一次的相遇開始，就是……”
“師姐想說從重逢開始就是錯誤的？師姐這么說，是否定樂你我之間的感情了？于我來說，我的人生只有與師姐相遇的這些時日，才是最值得回味的。”
天地間的轟隆聲愈發的急促和浩大，楚泱回身望過去，她知道時間不多了。
“我如果跪在這里求你的話，是不是你也不會答應？”裴衍眼眸陰暗的問道。
楚泱仰頭望著他，安靜又無奈的深深望著他好一會兒，她雙手捧著他的臉，踮起腳尖湊了過去。
“我曾經和說過，每個人身上都有避無可避的責任，我逃避了數萬年，也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我不曾為我付出的代價后悔，我只是后悔……將你們牽扯其中，師弟，裴衍，我的愛人，我在此向你保證，無論我身在何處，你所在之地，必將是我的歸處，無論多久，我都將回到你的身邊。”
“所以……別難過好嗎？也請你等我回來。”
裴衍垂下眸子與她對視，聲音低啞：“我是否還能相信你的話？”
“我說過了很多慌，但這次沒有，我會回來，無論多久，我都會回來。”楚泱雙眸微斂，在他的唇邊落下淺淺的一吻，再次的保證道。
話音落下，不給他再次開口的機會，直接一吻封唇，就像是最后一吻一般，楚泱罕見的主動而熱情。
裴衍緊緊的攬住她的腰，用力的像是要將她融入骨血中。
“我不想在原地傻傻的等待，漫長的等候實在太痛苦了，師姐，你帶著我吧，將我一起帶走，這樣我們就能一直在一塊兒了……”
裴衍的聲音嘶啞甚至透著哽咽，他已經非常努力的在克制自己了，但真的……想到會失去楚泱，他真的快要壓制不住自己，快要瘋了。
唯一支撐著他的，大約就是楚泱的承諾，他說她會回來，他相信她，他愿意不計一切后果的相信著她。
裴衍大可以去做任何瘋狂的事情來威脅阻止楚泱。
可他不能！
他了解楚泱，知道這樣的阻撓最后痛苦的只有她而已。
他怎么舍得讓她為難痛苦？
楚泱聽著心中酸澀，她帶不走任何人，真正要離開的只有她而已。即便真的能帶走，她怎么能自私的將人帶走？
裴衍真的從來沒有露出這么脆弱的一面，讓楚泱很心疼。
但她卻不得不硬下心腸。
楚泱深深吸了口氣，她緩緩的推開了裴衍。
“我將我們的孩子交給你，希望你愛他教導他，可不要像之前那樣放養著，還總是針鋒相對……”
之前她就知道這對父子兩人相處的模式有些怪異，只是那個時候有她在，兩個人都非常聽她的話，她也不介意在中間當這個調和劑。
但她之后是沒有辦法陪在他們的身邊了，她可不希望看到他們父子漸行漸遠，甚至因為各自不善言辭，最后反目成仇了。
楚泱的手貼著裴衍的側臉：“我們的孩子交給誰我都不放心，只有作為孩子親生父親的你陪著，我才能安心。”
“你總是有很多的理由來勸我。”裴衍道。
“因為我知道你總是無條件的順著我縱著我，所以我才會這般肆無忌憚。”
楚泱的身上散發著瑩瑩白光，似是在逐漸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