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書頁

第四五一章 推波助瀾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鶴樓文學

  萬銘揚的意圖,李純比程紫玉看得要清楚。

  盛極必衰,萬家自然懂這個道理。

  越是枝繁葉茂,碩果累累,越是怕狂風驟雨某日突至,萬家必須找出路,以防某日皇帝眼里容不下他們會以雷霆之勢出手。

  所以他們近年來選擇通番往外走是有道理的。

  海外是他們準備的出路。

  因此他們必須打開屬于萬家的一條大通道。

  然而許家這一海上霸主,擋在了他們前面。

  李純昨晚后半夜密會了不少人,甚至連夜疏通了一路海盜,打聽到在數十年前,萬家剛通番時,曾在一次貨運中被許家痛宰了兩次過路費。后來價錢沒談攏兩方起了沖突,萬家那次血本無歸,損失慘重,就連一艘新采買的船只也被許家搶走了。

  那次之后萬家便繞開了許家行海,寧可多花銀子,也絕不走許家門路……而那次也讓萬家看到了海盜的猖獗和霸道。

  當時這事萬家怕傳出去影響大貨商對萬家貨的信心,就被封口了,而這事年代久遠,所以知道和記得的人并不多……

  所以,萬家對許家,不但是覬覦,還有仇恨,許家是萬家前路不得不除的頑石。

  事實昨日萬家計謀極好,賊喊捉賊救下程紫玉后,李純欠下人情,那么將來萬家有難,李純一定會為萬家在皇帝跟前斡旋和求情。

  有這一層助力,那么至少可為萬家爭取下又幾年的時間。

  利用栽贓許家扣押,逼迫,牽扯出許家謀反,朝廷一定會出兵剿滅許家這一海上最大勢力。萬家便可坐看朝廷和許家惡斗。兩虎相爭互損之時,正是萬家勾結某海盜崛起海上之刻。

  再有皇子相爭,大周若亂了,那便更好!

  萬家看準機會還有繼續在陸地博弈的資格。若形勢不對,有這幾年的時間,足夠他們取代許家成為下一輪的海上霸主了。

  有銀子有實力,占島為王也不難。

  皇子們若爭斗慘烈,他們說不定還有更進一步之機!再往高處走一走,也未不可。

  為了宏圖大業,他們自然要搏!為了將來能全身而退,他們也不得不有所作為!

  設想很美,手段也不賴,準備更充分。

  程紫玉相信林夫人,但李純卻為防萬一,昨晚連林夫人也一道徹查了一遍。

  林夫人沒有問題,但她的貨卻出了點小紕漏。

  自然是人為,有人搗鬼,這才逼迫了林夫人不得不走一趟寧波。至于程紫玉此行,也早就在有心人的算計里。

  都知林夫人與程紫玉關系不錯。程紫玉成郡主又被賜婚后,林夫人的丫鬟也有幾分與有榮焉。然而那丫鬟前天卻被人取笑了,對方質疑林夫人與程紫玉的關系虛偽不真。那丫鬟不服氣,便與那人打了個賭。

  于是那丫鬟前日在林夫人與程紫玉說話時,故意提起了寧波行,并有意無意強調了路途遙遠,暗示林夫人邀了郡主一道。

  林夫人問了程紫玉的意思,程紫玉想著前世今生都沒去成寧波,年后入京更沒機會,二話沒說就應了下來……

  昨晚林夫人丫鬟被提審后,才道出此事。而那先前與之打賭的丫鬟自然已是不見蹤影,查無此人……

  對方如此準備,本以為十拿九穩。

  萬家將林夫人拖下水,萬銘揚覺得他是被林夫人找去相救,一定不會被懷疑。

  可哪知他們選中的關鍵人物偏就心思太細了,就那些零散的線索竟也組成了一個完善的猜想,并迅速在你來我往的談話和行動中得了驗證,最終使得他們功虧一簣……

  李純昨晚聽完后心驚肉跳,一想到差點就失去了她,他便有些手足無措。

  昨日若不是她小心,若她頭腦一熱當眾去揭穿那幫人冒充了許家,對方一定會不遺余力殺了她!

  甚至她都不一定能活到下船。他們大可以殺了她三人,再做成“萬家人救助不及,郡主被許家謀害”的假象。

  她的機警不但救了她三人,還為此刻創造了一個反擊的機會……

  此刻萬銘揚覺得只有他萬家暴露,至少成功拖下了許家,還有很大掙扎的空間。

  只要他說通了皇帝或李純,只要將責任推去許家身上,只要銀子能疏通,只要他能承辱,他的目的一樣能實現……

  所以昨晚李純向皇帝提出將計就計。

  皇帝應了,并答應不干涉且全力支持……

  李純與皇帝談了整一個時辰。

  皇帝給了程紫玉一個極高評價,并讓李純放手去做。事成后,一定不忘他二人這份功勞……

  萬銘揚是商人,精明。

  可他碰上的是李純,腹黑。

  他送上門來,李純如何會輕易饒過他。

  哪怕此刻不能動他,李純也發誓要給他一個永生難忘,里里外外將他的面子和尊嚴都踩在腳下的教訓。

  六萬兩如何,尚不能解他郁氣的千分之一。

  此刻突現了數目龐大的整票,李純忍不住猜測是不是沖自己而來。

  萬銘揚的銀票既有散又有整,顯然是做了兩手準備。不管他是打算賄賂還是疏通,這個數目都太大,太誘人了……所以李純不得不懷疑,這些銀票本身就是個圈套!

  這么大額的票,誰知有沒有問題。

  這些銀錢的來路,誰知正不正當。

  他但凡起了點貪欲,作為此事負責人,不但是將把柄送了出去,若被人做了文章,還得丟了差事,名聲,在皇帝面前也將翻了船。

  李純暗笑,這貨巴不得他留下這些銀票吧?

  “都是通兌票,您放心……”

  “面額太大,花起來不順手。你自己留著吧。”

  “可……整票換零不易,在下一早去換,統共就只換得了六萬兩,全都拿出來了。”萬銘揚的面色果然一變。“將軍,還望您高抬貴手。也給萬二一個彌補郡主的機會。”

  萬銘揚接過那算盤,把千位上下珠子都撥回,在萬位多推上了一顆珠子……

  可李純卻呵呵笑了起來。

  他才懶得去查證這些銀票是不是有問題,所以,他懶得收。

  他直接將那一沓銀票甩回了萬銘揚腦袋上。

  “最后說一遍,零頭補足可以,高抬貴手也可以,但這些銀票,我還是不要!你要機會,我也給你!就按你自己報的數字結算……”

  他一抬下巴,文房四寶便被人奉上。

  萬銘揚面色瞬間再變。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個李純,真真無恥至極!

  “你就寫張條子吧。簽名,畫押,按個手印。萬二的名聲響當當,我還是信得過的。待你把賠償款送來,我就把條子撕了。放心,你把條子寫好,咱們就忘記剛剛發生之事,抓緊時間談正事。小爺時間金貴,你若再想耗下去,便請回吧!”

  萬銘揚憋得心肝脾肺腎都在痛。

  寫條子,何等憋屈丟人,十七萬兩買一個自辯和自證的機會?可若不寫,那更虧,花了六萬兩買了頓揍?

  萬二連連深抽了好幾口氣。

  他沒有選擇,唯有硬著頭皮被伺候了筆墨。

  然而他落下第一筆后,李純便抓起那紙撕了個稀巴爛。

  原因么,是他的手指關節先被李純那一踩,也不知是錯位還是骨裂了,之后再被燙傷后,哪怕他咬牙不顧疼痛,這會兒也別說寫字,就是連筆都幾乎握不住。

  筆尖未落,墨團已出。

  一筆下來,歪歪扭扭。

  “這樣的字,如何寫條子?”

  李純一個眼色后,就有一師爺模樣之人上前,將一張已經寫好條子擺到了萬銘揚的跟前。

  “條子準備好了,簽名按手印吧!”

  萬銘揚一垂眸,差點氣暈。

  他原本要寫的是賠償文書,可李純給他準備的是……借條!

  連欠條都不是,而是借條!

  是他還必須償還利息的借條!

  利息還是按天結算!

  萬銘揚氣得手抖。

  他開始懷疑,李純故意弄壞了他的手就是為了訛他這張借條的?

  錢倒不是大事,但李純會不會拿了這借條做手腳?

  “你想多了。”

  李純看出他所想,撐身站定萬銘揚桌前,湊身低語到:“要怪就怪你算計錯了人。這銀子是你賠給我媳婦的,你昨日那般欺辱她,這筆銀子,不多吧?你真以為規矩不規矩,自辯不自辯,證據不證據重要?只要我愿意,說你昨日是與許家勾結,你就是!那么你萬死難辭其咎!你勾結許家謀反!你就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我簽!”萬銘揚簽名按手印。名字有點歪扭,但手印還是完好的。李純也無所謂,他一點不怕萬銘揚不給錢。

  他將借條塞進了懷中。

  “我今日放你一馬,你適才那柄匕首我就不算你行刺證物,而作為你賠償款項的信物。我給你三天時間,把這筆銀子換成大周通兌,十兩到百兩之間的小額票。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若到時候還不清,那就別怪我帶著這張借條去你家老宅討債了。”

  他又湊到萬銘揚耳邊壓低了聲音。

  “你也該知道,我此刻很厭惡你,而我這會兒最缺的就是一個光明正大沖進你們萬家老宅的理由。我的意思你應該能懂,我若帶人浩浩蕩蕩上了門……”他伸手掐住了萬銘揚的脖子,慢慢用力……“輕而易舉!”

  萬銘揚何嘗不懂。

  李純的人連夜圍了他家,就是為了逼他現身。

  他也知道許家正被康安伯圍追堵截,更在努力聯絡李純,而李純怒拒了,這說明他的計劃一切順利,皇帝果然上鉤了……

  而他帶這么多銀子,的確是有所圖,卻不想這廝如此精明。

  “你放心,明日日落前,連本帶利,按你的要求,小額錢款一定送到。”

  脖子上那只手太有力,擰斷他太容易了。已到了這一步,萬銘揚自然不會再做任何無用掙扎。

  “一言為定!”

  李純松開手,轉身帶著萬銘揚進了廳堂內里隔開的一個暗室。

  他翹腿坐下,“我給你一盞茶時間,別給我整有的沒的,也別給我演戲。我的茶喝完,不管你說沒說完,我都給你扔出去。”

  萬銘揚舔了舔唇,先前準備的一腔熱情和悔恨的表情自然再發揮不出,唯有言簡意賅快速講了起來。

  他推得一干二凈。

  他一口咬定他是被許家脅迫和誘騙了,說他一直敬佩同為商戶的程紫玉,從沒生過任何壞心。是許家小五對他撒謊說想和郡主結交,聽聞郡主已到寧波便想請他幫忙。他一時昏頭,覺得無傷大雅便答應了。這件事他是錯了,所以他愿意補償。

  但其它都與他無關。

  說昨日在船上時他已經盡力勸阻許家和小五對郡主的控制,郡主離開后,他更是與小五大鬧了一通,還打了起來。可他怎么也沒想到,小五那么狠,竟然膽大包天對郡主追殺滅口。

  這件事與他無關,他完全被蒙在鼓里。他與郡主一樣是商戶,是圣上看重的皇商,他與郡主還有些交情,他如何會害郡主?

  這事都是許家一手策劃,他也是受害者……

  萬銘揚義憤填膺,演得還挺像。

  李純面色淡淡,只盯著手中杯,并時不時啜上一口。

  萬銘揚一直在打探他神色,卻始終看不出李純究竟是信或不信。

  于是,他開始用萬家的聲譽保證,用祖宗的名譽發誓,他絕對沒有與許家勾結,否則天打雷劈,五馬分尸,萬家萬劫不復……

  李純哦了一聲,心道他確是沒與許家勾結,這誓再毒,又有何意義?

  “所以呢?”

  李純心里有數,萬銘揚先前既然提到若不聽他言,自己定會后悔,那么他這一趟自然是有備而來。

  “所以,萬家愿意將功贖罪,愿意彌補此次過失,愿意助將軍一臂之力。幫助朝廷將許家和小五繩之以法!”

  “怎么助?”李純唇角勾起,果然完全沒出他預料。萬家努力摘清,并用“將功贖罪”的理由繼續推許家一把……

  萬銘揚打了個響指,他的手下從懷里拿出了一個小盒。

  “昨晚在下寢食難安,便連夜搜羅了些素材,今日趕緊給將軍送來,希望能夠盡心幫上將軍一二。”

  一整盒的素材,都是關于許家的。

  裝的滿滿當當。

  里邊既搜羅有許家多年來的罪行,也有許家在大周內陸產業的分布,海上常規霸占的幾條航線,私下有來往的幾個官員和大商,甚至連許家近幾年強占的小島,日常的駐地,私制和采購的火器火藥的數量和來路,新招募的水手船工和海盜數量……都有一一注明。一眼看去,有板有眼,證據確鑿。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鶴樓文學
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