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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1章將將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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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犁在側翼。

  他在按照許褚號令,側面展開包抄曹洪的過程當中遇到了曹軍的堵截。

  不知道是他的運氣太好,還是他的運氣不好,反正他但是選擇的一個岔道,剛巧就碰到了撤退當中的曹洪中領軍的一部分,結果雙方撞在一起,便是耽誤了李犁往前包抄的時間,然后就見到了許褚中軍部隊被曹軍投石車驟然襲擊的一幕。

  煙塵沖天而起!

  石塊呼嘯而落!

  李犁連忙帶著人馬避開了投石車的打擊范圍之后,猛然回頭卻已經找不到許褚的戰旗了。

  李犁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

  看見將軍令旗了沒有?李犁問身邊的兵卒。

  他還以為自己是眼花了,

  沒,沒有!

  沒找到!

  會不會被煙塵遮蔽了?

  還是掉到了溝壑里面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叫了起來,聲音當中難以掩飾有些慌亂……

  不能亂!

  李犁下意識的就反應了過來,他不應該讓眾人去尋找許褚的戰旗,這樣會帶來不安,但是事已至此,便是只能盡快轉移眾人的注意力,否則士氣難免會持續崩落!

  有什么辦法可以讓一群兵卒盡快的恢復狀態?

  戰斗!

  唯有戰斗!

  當兵卒不懂得戰斗,或是失去了戰斗的勇氣之后,那么還能稱之為兵卒么?

  李犁沒有馬上發號施令,他面色沉靜的端坐在馬背上,對于曹軍大營之中發出的嘰里哇啦的吼叫聲充耳不聞。

  這是一個龐大的舞臺。

  在此之前,李犁是誰?

  在今日之后,李犁就是李犁!

  他從腰間的革囊內抽出了一條干凈的備用布條,一頭用牙咬住,然后用布條在不知道什么時候負傷的左手背上纏繞。

  或許是被什么兵刃割到,或許是被碎石片劃破,在方才躲避投石機打擊的時候恍然不覺,但是現在卻有些抽痛。

  殷紅的鮮血往下流淌,捆扎的時候的力度也使得李犁的臉上肌肉有些抽搐,但是他依舊沉穩的纏繞著,就像是包扎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在替旁人裹傷。

  他很快的就包扎好了受傷的傷口,還用牙齒和靈巧的手指配合,將布條打了一個結。

  等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身邊的眾人也漸漸的受到了他的影響,沉靜下來。

  李犁伸出手,活動了一下。

  傷口包裹得不錯,有點痛,但是并不太能影響他后續的活動。

  一旁的兵卒似乎是想要說一些什么,可是看到李犁的舉動,便是什么都沒有說。

  李犁也沒有喊什么激動人心鼓舞士氣的口號,而是依照最為常規的習慣,頒布了口令,檢查裝備!

  在方才的奔逃之中,有人跌失了武器,也有人顛飛了箭矢。

  現在李犁重新發出了號令,就像是在一場實戰訓練當中一樣,平穩且有力。

  稀里嘩啦的聲音次序響起。

  李犁也跳下了戰馬,重新整理一下戰馬腹部的系帶,然后從馬背上的袋子里面掏出了些干糧,一半塞到自己嘴里,一半塞給了帶著水汪汪大眼珠子的戰馬。

  戰馬噗嗤噴了一聲響鼻,然后甩了甩尾巴。

  李犁在馬脖子上拍了拍,然后眺望著遠處曹軍大營之內烏泱泱跑出來的一群曹軍兵卒,緊緊的握住了戰刀的刀柄。

  在李犁另外一邊的兩三個驃騎兵卒,同樣只是沉默的看著,也什么都沒有說。

  曹軍大營就像是被狠狠的捅了一下的馬蜂窩,

  隨著戰鼓的轟鳴,數不清的兵卒沖出了營地,越過了壕溝,嗷嗷叫著撲了上來。

  一些曹軍兵卒似乎發現了停留在一側的李犁等人,便是用手指著,叫著,然后壓了過來。

  呵呵。李犁不由得冷笑了一聲,還真有人把我們當成是山東那般,一輸就潰,一敗就散?

  準備作戰!李犁忽然提高了嗓門,各小隊報數!

  這……一隊,一隊現有七十三人!刀槍齊備!箭矢還有七成!!

  二隊六十八人!刀槍齊備,箭矢八成!

  三隊……

  各個小隊次第報數。

  每個小隊都有不同人數的短缺,顯然是在剛才的慌亂之中走散了一些。

  許褚圍剿曹洪的時候并沒有傾巢出動,所以李犁等人也沒有將所有的人馬都帶出來,還有一部分是在前線營地內輪休。

  李犁翻身上馬,先去收攏散落人馬!都是同胞兄弟,豈能輕棄!

  一個凹地之中,十幾名的驃騎兵卒湊在了一起。

  抱團取暖是人類的本能。

  這些驃騎兵卒大多數都是在剛才的曹軍打擊之中失去了戰馬,抑或是戰馬受傷,被甩落下來的,也就自然是和大部隊分散了。

  戰鼓聲,馬蹄聲,吼叫聲,在凹地的上空輪番響起。

  曹軍似乎越來越近。

  他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發現了。

  失去了戰馬的他們,并沒有失去戰斗的心。

  通紅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盯著越來越近的敵人。

  兩三百的曹軍兵卒似乎發現了這里的驃騎兵卒,便是吆喝著,逼近,不斷逼近。

  一百五十步。

  一百二十步。

  一百步。

  五十步!

  凹地之中的某個驃騎兵卒揚起了手中的戰刀,大吼了一聲:殺!

  然后他就從凹地之中沖了上去。

  隨著他的吼叫聲,其他的人也同樣怒吼著,一同沖了出去……

  但是從另外一個方向上,傳來了更大的聲音,殺!!

  伴隨著滾雷一般的聲響,李犁帶著騎兵從土坡下方奔到了坡頂,然后又像是洪流一般奔涌而下,幾百騎兵撞進了曹軍的這個小隊當中!

  那兩三百的曹軍兵卒還沒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就已經被淹沒在刀槍之中,馬蹄之下。

  還沒等這些凹地之中的驃騎兵卒緩過神來,便是有一名隊率模樣的士官奔到了他們的面前,將手一擺,喝令道:去隊尾找看看有沒有空閑的戰馬!沒有戰馬的跟后面的人共乘!戰后再歸原隊!快快!現在全部跟著李軍候的旗幟行動!動起來!都動起來!

  說完,那隊率也沒等著這些驃騎兵卒回應,便是立刻呼嘯著,帶著人馬往另外一個方向奔去。

  這些驃騎兵卒愣了片刻,便是反應過來,快!快!跟上跟上!

  曹軍大營之中,已經站上了瞭望臺的曹洪,正在拿著一袋酸漿水補充著水分,忽然掃見了在戰場邊緣區域發生的這一幕,便是噗的一聲,將口中的水噴了出去,這是誰?!

  軍候還不是將領,只有認旗,沒有將旗。

  護衛趴在憑欄上瞇著眼仔細辨認著在遠處的那個奔走的斑點。

  這像是……將主,好像是前兩天在陣前的……那個……護衛說著,聲音并不是很大。

之前曹軍被一隊騎兵直接掃垮了一整列的兵陣,那并不是一件令人愉悅,并且愿意時  常提及的記憶……

  曹洪想起來了,目光一閃。

  驃騎之下,怎能有如此多的英杰?

  誰距離那家伙最近?曹洪沉聲問道。

  這樣的苗子,若是在自家麾下,當然會重點培養,若是在敵方之處,有機會的時候便是要直接毀去!

  像是什么還留個空間給對方成長,嘰嘰咕咕表示等待對方成為自己真正能夠匹敵的對手云云,除了是中二的漫畫病之外,大多數的情況下是已經沒辦法干掉對方了,只能嘴皮子上打一個標記。

  比如現在,曹洪覺得有機會干掉這個苗子,便是絲毫不會猶豫。

  將主,距離最近就是鮑將軍的部眾!

  鮑叔義?曹洪微微皺了皺眉,傳令,讓其撲殺了此獠!不可令其再勾連救回驃騎散落兵馬!

  人在摸魚,鍋從天降!

  怎么辦?

  在線等,挺急的!

  速回速回!

  鮑忠接到了曹洪的新指令之后,便是一口橘麻麥皮不知道怎么吐。

  他好不容易磨磨蹭蹭,又不能表現的磨磨蹭蹭的在曹軍隊列當中混,就跟后世企業當中的摸魚黨一樣。畢竟不管是什么時候,當老板看到有員工在明目張膽的摸魚,大多數都不會歡喜的。結果沒想到曹洪竟然讓他去撲殺李犁!

  當然,鮑忠當下也并不清楚是李犁,但不管怎么說突然有了新任務,這簡直就像是快下班的時候通知開會,周末的時候做團建,放假的時候搞培訓一樣,充滿了濃烈的對于勞苦大眾無產階層的惡毒感。

  鮑忠當然也想過要掀桌,可是最后滿肚子的怒火經過口腔降溫之后,便是成為了兩個字:好的……

  原本鮑忠就不想要往驃騎前軍營地的方向去,現在有了曹洪這個號令,那就干脆直接偏移了方向,往李犁之處而去。

  這是個機會!從來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又冒了出來。

  鮑忠有一種感覺,就是這個從來似乎有一種特別的本事,如果不小心將其丟在人堆里面,是不是會自動消失啊?

  什么機會?沒有機會!別沒事找事!鮑忠一口就回絕了。

  雖然鮑忠說了不要,但是從來就像是沒聽見一樣,繼續說道:現在將軍可以借個旗號給我了……難道將軍不想要盡快聯系上,好確定一下令郎到百醫館救治的時間么?其他事情還可以拖,這事情,可是拖不得!

  嘶……鮑忠轉頭,怒目而視。

  從來依舊是笑呵呵的模樣,臉上的笑容似乎是百年不變。

  你過來些。鮑忠低聲說道,你說清楚,究竟怎么安排?

  令郎的安排?從來依舊是那副嘴臉。

  鮑忠磨了磨牙,沒錯,我的孩子怎么安排。

  鮑忠當然想要問清楚所有的事情,包括從來怎么聯絡,在曹軍大營之中究竟還有誰等等問題,但是很顯然,鮑忠知道從來也不會說,所以最后只能是妥協,只是要求知道他的兒子具體的安排。

  這事情么,很簡單。從來就像是在說明一加一為什么等于二一樣,之前不是說過了么?只要確定好了在大河渡口接頭的具體時間就行了。

  什么就行了?鮑忠有些感覺被蒙在鼓里的憋屈和憤怒,我什么都不知道!具體要怎么樣!

  從來忽然將笑容收了收,你不需要知道。

  但是很快,從來又笑了起來,將軍放心,一切有我。現在可以將旗幟借給我用了吧?

鮑忠很想要再次拒絕,但是想到了自家的孩子,最后無奈的向  自己的護衛遞送了一個顏色。

  代表將領的旗幟,顯然不能給的,畢竟只有一面,但是代表曹軍的認……

  正常來說,這些認旗是作為將領指揮部眾權利的一部分。不是所有兵卒都認識曹軍的各個軍校將領的,但是至少會認得曹軍的認旗。

  這種認旗大多數都會有頒發的限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獲取,只有將領級別的人才可以得到這認旗,在某些時候可以等同于令箭,起到一個傳遞命令信物的作用。

  當然,這種效用并不是說拿到了認旗就能指揮任何曹軍兵卒,而是根據實際的情況,具體的不同有一些限制。比如鮑忠的認旗就不可能調動中領軍和中護軍的人。

  這種旗幟丟失了,也是會受到責罰,就像是丟失了令箭一樣,但是會比丟失將領旗幟好很多。鮑忠示意護衛給從來的,就是這種認旗。

  鮑忠護衛哼了一聲,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小布包。

  從來嘿嘿一笑,伸手便是奪了過來,然后低聲說道:往邊上走……反正你們沒戰馬,跟不上驃騎不是很正常么?

  卷起旗幟之后,許褚帶著人馬,往后撤退,大概奔出了十里左右。許褚漸漸的放緩了速度,轉向馳上了一個土坡,緩緩站定。

  他跳下馬來,讓護衛去照顧戰馬,自己則是手腳并用,急急的爬上了一側的坡頂,回頭查看戰場。

  許褚并沒有因為今日之敗就挫折不起。

  經歷了這一次的挫折,許褚意識到了他之前被忽略的一些事項。

  謹慎和冒險,并不是完全對立的。

  他之前太過于謹慎,所以導致給曹軍大營的壓力不夠大,才讓曹洪有隱藏殺手锏的機會,要是之前首戰的時候能夠更激進冒險一些,先不說能不能拿下曹軍大營,至少曹軍投石機就會被迫投入使用……

  同樣,戰場永遠都是變化的。昨天或許是安全的地方,今天就有可能變得危險。一切都需要根據具體的情況作出相應的調整……

  許褚不斷的思考著,總結著。

  血肉的教訓,應該銘記于心。

  在短暫的后悔和自責之后,許褚就迅速的找到了反擊的方式,并且制定出了一個比較大膽的計劃。他要將曹軍引出來之后,才進行反擊。

  一方面是因為靠近曹軍營地范圍,許褚也不清楚到底哪一塊區域才沒有曹軍架設的投石車,另外一方面是這階段曹軍被壓制在營地之內,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驃騎軍取得了不少的優勢,但是實際上并沒有給予曹軍多少的直接傷害。

  所以如果能引一批曹軍出來……

  但是重點是他要能吃得下!

  許褚相信自己可以,更相信他統領的這些驃騎騎兵可以!

  打出旗號!聯絡各部!

  許褚沉聲說道。

  現在不算敗。

  真給了曹軍可趁之機,那才叫敗了。

  在旁人看來他是敗了,但事實是他只是決定退下來,換更穩妥的辦法對付曹軍。

  許褚的將旗重新在土塬上舒展開來。

  運城盆地之中,地勢平坦,雖然有黃土高原特殊的溝壑地貌,但是并不好守。

  他這次領軍作為斐潛的前驅,一敗曹洪于首戰,二壓曹軍龜縮于大營之內,已經算是極好的完成了斐潛所要求的任務,更重要的是他已經初步清除了曹軍大營之外的那些陷阱布置,并且繪制了曹軍大營的外圍布置圖輿,為驃騎大將軍后續大軍的展開提供了比較充分的信息來源。

  從這一點來說,許褚他已經是完成了斐潛布置的軍令。

  但是太過順利的人生,

  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未必是一件好事。

  之前許褚認為李犁能夠帶著手下打出一套犀利的弓騎兵戰術來,那么他自然也能統領騎兵馬踏連營,于是他大意了一些就被曹洪抓住了……

  許褚確實是錯了。他是統領大將,但是他不是萬能將領。他擅長于步卒陣列,但是對于騎兵他理解的還不夠!

  所幸之事,是在關鍵的時刻,許褚意識到,關中和山東畢竟不同!

  山東關鍵的節點在將領之處,不管之前戰況如何,將領一垮便是全軍失聯,便是其他兵卒都完好無損也沒有用!

  關中則是節點在軍校,在士官,在中底層的這些人身上!

  就像是驃騎大將軍所言,為帥之道,將將將兵,各盡其用!

  現在許褚愿意將選擇權給予這些中底層的驃騎軍校士官,并且相信在斐潛這么多年的潛移默化下,這些軍校士官終究能像是李犁一樣的成長起來,成為支撐驃騎軍的真正力量!

  三色戰旗重新在土塬上招展。

  三色旗幟上,雖然有了一些損傷和塵土,但是依舊鮮艷,依舊醒目,依舊傲然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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