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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5章應其高燥而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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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在多年以后,十年,或是二十年,當如今暫時的在同一個屋檐下居住的叱干平等人,或是忽然回想起當年參加考試的這個時候,心中或許會浮現出不同的感受,或是欣慰,或是遺憾,亦或后悔,也有可能依舊是埋怨,甚至是憤恨。

  明明經歷的是同一件事情,在同一個地方,相處的同一段時間,又究竟是什么才決定了他們在未來產生了差異,又有不同的情緒呢?

  這或許是決定他們未來命運的一場考試,從此會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而對于當下的叱干平等人來說,感覺更多的只是緊張,以及帶著一些略微感覺茫然的希望。

  考試臨近。

  眾人幾乎一天都沒有人聊天說話,都是默默的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天一黑就早早歇息了,丑時剛過就有人陸陸續續醒了,然后便是有更多的人醒來,亂紛紛的洗漱,然后再一次的收拾物品,心不在焉的吃了簡單的早脯,就排著隊列登上了營門口的馬車,前往考場。

  叱干平有些煩惱,因為那個倒霉孩子似乎覺得叱干平替他出了頭,解決了問題,便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一直都粘著他。

  叱干大哥,考場很大么?

  應該大吧。

  到時候我能和大哥坐一起么?

  不知道啊。

  那人那么多,怎么找大哥呢?

  沒事的,看考場安排。

  可是我有些害怕,還緊張怎么辦啊?

  呵呵……

  對了,叱干大哥,你這個姓氏好奇怪哦……

  嗯……對,對……

  不是叱干平特別有耐心,而是叱干平他不愿意在這個事情上計較,所以他勉強維持著禮貌不失尷尬的笑容,盡可能的溫和的回應著。

  他是中年人了,生活已經將他的脾氣和棱角磨去了很多,使得在他身上體現出了少年人常常缺乏的溫和和圓潤,或是叫做世故,圓滑。

  一些熱血少年,往往厭惡所謂的世故、圓滑,甚至覺得如同叱干平這樣的人簡直就是毫無個性,自甘墮落,簡直就是各種油膩大叔,還有人會譏諷如同叱干平一般的中年人奉行的所謂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吃虧就是福等等理論,對其嗤之以鼻,嘲笑這樣行為簡直就是軟弱,就是在縱容犯罪……

  其實中年人也有少年時,而少年人還未有中年時。

  叱干平的這個姓氏,原本也是匈奴之中的貴人姓氏。和大多數早期的漢人一樣,賤民是不配有什么姓氏的,大部分都是以職業或是部落為稱呼,然后才慢慢的演化成為了以封地,封爵等等的名號為姓氏。

  叱干平一度也是以堅持他的姓氏為榮,因為這代表著他祖輩的榮耀。

  可是現在叱干平似乎有些覺得,祖輩的榮耀是祖輩的,即便是他說得再多,也依舊是祖輩的,他想要真正的獲取榮耀,那就需要是他自己的才行。

  自己的榮耀,就要自己去獲取。

  表面上看起來確實是叱干平等人吃虧了,當了所謂的圣母婊,不僅是給倒霉孩子花錢,還被倒霉孩子認為是救星給粘上了……

  但是實際上呢?

  這兩天,至少叱干平等人,可以得到比較安靜平和的環境,好好的休息,以相對比較完整的精神狀態迎接考試。

  要不然怎么辦?

  讓巡檢將倒霉孩子扔遠點,或是投訴倒霉孩子攪擾了他人休息?

  且不論大漢的巡檢有沒有后世所謂的服務上帝的精神,還有巡檢為什么要聽叱干平指揮,即便巡檢愿意聽,巡檢他又能將那個孩子挪到哪里去?

  營地里面都住滿了,讓倒霉孩子去跟誰擠?

  又或是說只要叱干平等人得安寧,就可以不管他人究竟如何?

  所以對于叱干平來說,他選擇的不是說快意人生,而是忍辱負重,不是恣意張揚,而是默默耕耘,不是一言不合甩手就走,而是忍氣吞聲站穩腳跟。雖然倒霉孩子很煩人,但現在最為重要的,是先把考試考好。

  其他的一切都可以為了這個重要的目標,暫且讓步。

  就像是長安今天今天所有的道路,都為了考試讓步一樣,在清晨就有兵卒值守,在考試開場之前,暫時只允許考生車馬通行,所以叱干平等人很快就到了考場之外,然后在固定的地點下車。

  他們抵達考場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明亮起來了。

  下車!動作快一些!

  負責引導的吏員和兵卒在一旁指揮著。

  馬車還要再次往回走,去接下一批的人。

  叱干平捏著自己的考袋,下了車,望著茫茫多的人,心中不免有些不安起來,自己要和這多的人一同比試?

  這里面有沒有什么高手,是自己完全打不過比不上的那種?

  如果……

  叱干平抓緊了自己手中的布袋。

  這布袋,是他妻子在他通過了初試之后,親自用家中最新的布給縫制的……

  這塊布原本是要留著在新年給孩子裁新衣用的。

  孩子曾經是叱干平他們家庭里面未來的希望,而現在希望則是在他手上。

  在他原本用來握著鋤頭和木鏟的手上。

  周邊有和他一樣只是拿著布袋的,也有挎著一個普通的考籃的,當然也有些貴公子模樣的人,搖著金燦燦的折扇,讓身后的書童背著考箱,倒也顯得風流倜儻。

  噫,那么貴的玩意還真有不少人買哈……

  大哥,大哥,考場怎么還不開門啊?人都來了這么多了!

  時辰不到。叱干平輕聲說道,要到卯時才開門……

  排隊!有文吏帶著兵卒前來了,按照牌子上面的州郡,列隊!你是那個州的?按照州郡排隊!聽明白沒有?

  去找你的州郡排隊罷!叱干平對著倒霉孩子說道,然后看著倒霉孩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不知道為什么他忽然感覺身上一陣的輕松,就像是新年大掃除之后感覺到了干凈和爽利一樣。

  等待的人越來越多了。

  長安三輔人數最多,但是三輔之中左馮翊的人又比右扶風要多,隊列一列都站不下,還分成了三列。而河東郡么,叱干平左右看了看,也就是十幾名而已,還不及三輔之中人數較少的右扶風的三分之一。

  而且長安三輔的人都是住在左近,所以他們反倒是來的更晚,直至臨近卯時,這些人才陸續趕到。

  所有人都有些緊張的等待著。

  時不時響起文吏和兵卒維持秩序的叫聲,兵刃和戰甲也提醒著所有人,這不是開玩笑的地方,這是屬于文人的戰場。

  卯時一到,便有鼓聲傳出,過后考場大門緩緩打開,終于看到考場內的情形,眾考生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多少都有些緊張起來……

  不管是誰,當看到那些整齊擺列的桌案的時候,都有一種被震撼的感覺。

  保持隊列,叫到那個郡縣那個郡縣的人就上前!巡場的兵卒大吼著,重復一遍!叫到那個郡縣,那個郡縣的人才能上前!不可擁擠!保持隊列!

  叱干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同時有十個通道開放,考生在巡檢和兵卒的要求規范之下,開始列隊接受檢查入場。

  止步!出示證件!驗明正身!

  收檢的兵卒攔住了叱干平,然后接過了叱干平的身份證明,上下打量著,然后愣了一下,呃……這是個什么姓氏?

  叱干平則是有些無奈的重復了一下自己的姓名,這是……就是雪,下雪的意思……

  哦哦,那就直接姓雪不久完事了么?兵卒嘀咕了一句,往前走!布袋口打開,接受檢查!

  不知道為什么,叱干平他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可以考慮改一下自己的這個姓氏了?姓雪,亦或是什么其他的……

  他都來參加漢人的考試了,依舊用一個匈奴的姓氏?

  可是沒等他這個突然萌生的念頭成型,叱干平就被其他的事項干擾了,隨后很快的,他就接過了隨機打亂安排好的坐席號牌,吸了一口氣,收拾心情,昂首走進了考場,準備好好的投入到這一場或許決定了他未來命運的考試之中去。

  在叱干平身邊周圍,漸漸的填滿了和叱干平幾乎一樣帶著嚴肅和認真的表情的考生,虔誠的,靜靜的坐著,就像是等待著新生的到來。

  鼓聲再一次的響起,三通催促鼓敲過,考場關閉,考試正式開始。

  叱干平磨好了墨,看著考卷發到了手里,掃了一遍題目之后,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還算都比較熟悉。

  這讓他的心情得以平穩下來,他雙手合于一處,搓了搓,然后提起筆,開始答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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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試的時間過得很快,似乎轉眼之間就考完了。

  當叱干平最終從考場當中走出來的時候,仰頭而望,感覺就像自己似乎被一種什么生物給吸干了一樣,幾近感覺虛脫。

  而且在他的記憶里面,似乎不知不覺當中少了三天的概念,就像是上一刻他走進了考場,然后下一刻他走了出來,而在考場之中發生的事情,在當下竟然有些模糊了起來……

  大哥!大哥,你考得怎樣?

  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叱干平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我……我不知道……叱干平呼出一口氣,看著不知道從那個地方冒出來的倒霉孩子,你呢?你考得如何?

  倒霉孩子垮塌著臉,我也不知道……

  ……叱干平沉默了一下,走吧,先回孔孟義鋪罷……

  回去的路上,倒霉孩子也像是沒有了什么精神一樣,也沒有繼續大哥長大哥短了,同時其他的人大多數也是沉默著,不怎么說話。

  營地之中,也是沉悶居多,只有一小部分的人嬉鬧著,然后大聲的說著這個題目出自于何處,用于何典,又是如何引申云云……

  等待放榜的日子十分難捱,感覺心里火燒火燎的,吃什么都沒味,睡覺也睡不著。把著指頭數日子吧,平素里白駒過隙的時日,卻仿佛折了腿的老馬,慢吞吞的拖沓著能把人急死。

  在孔孟義鋪之中,也有不少人想要去長安城中玩耍的,但是更多的人是考完了之后便是默默收拾了行李直接回家鄉的,連等待放榜想法都沒有。

  那個倒霉孩子就是直接回家的那些人其中之一……

  不知道是因為倒霉孩子覺得自己確實沒有希望了,還是覺得叱干平這個大哥畢竟是假大哥,家里的父母才是真父母,亦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反正倒霉孩子的離開,使得叱干平反而清凈了些,覺得可以在孔孟義鋪里面住得下去。

  叱干平的原本計劃,也是想要直接回去的,但思索再三之后還是暫時留在了孔孟義鋪之中,一方面是因為孔孟義鋪里面的住宿費用在放榜之前都是免費的,只是吃食要花錢而已,他自己帶的錢財還夠用,另外一方面是回家也是煎熬,而且回家了免不了會有這個人來詢問,或是那個人來探聽什么的,說不得更加的難受。

  當然,如果那個倒霉孩子還一起住的話,說不得他也留不住。

  一開始,叱干平會焦慮,會失眠,但是很快的,叱干平給自己找到了一個事情,他是不是要改一下姓氏?

  至于所謂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這句話,其實要到了元代之后才出現在戲曲文學之中……

  注意,是出現戲曲文學里面,而不是出現在上層士族世家里面。

  而在封建王朝之中,為了某些事情,改字號就跟喝水一樣,改名換姓的,真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會被人引為忌諱。

  要不然在棒子或是在倭子那邊,入贅改姓也不會流行起來,那些改姓的贅婿甚至會覺得自己成功的晉升了等級,榮耀非常。

  叱干平并不是為了入贅某姓氏,畢竟他已經成家多年,只不過是因為他覺得似乎當下有些不方便起來。

  他原本在家中的時候,叫什么都無所謂,阿貓阿狗三郎十三郎都沒差,而且在縣鄉之處,大多數人都是稱呼家中排行,見面就叫三郎居多,根本不會叫什么大名,所以他也根本沒有感覺有什么。

  可是從河東走出來之后,他開始發現他這個名字就有些麻煩了,其他暫且不說,幾乎他遇到的所有人都會遲疑一下,然后看看名字,再看看他,再確認一下……

  有些人覺得引人注目是一件好事,但是叱干平并不喜歡太引人注意,所以他每每遇到這個事情,都覺得有些尷尬和難受。

  要不姓「雪」罷,反正叱干在匈奴語當中,也是雪,或是下雪的意思。

  叱干平琢磨著,漢人有姓雪的么?

  好像有?

  叱干平想著這些,也算是排解心中的焦慮,消磨著時間,然后終于到了放榜之日。

  叱干平是原本想要自己去看放榜的,可是心中實在是踟躇半響,幾度起身欲行,又是重新坐下……

  越是重視此事,便越是患得患失。

  在沒有放榜之前,叱干平盼著放榜,但是真等到了放榜的這一天的時候,他又覺得去現場看榜,就立刻可以知曉名次,當斷生死,心中又是惴惴不安,而在這里等著,似乎就可以將考試的生死,略微延長片刻……

  天色漸漸偏中,叱干平正有些心神不寧的翻看著書卷,結果看了半天,一個字都看不下去。最后咬了咬牙站起身來,準備前往城中看榜的時候,叱干平卻聽到營地之外似乎有些動靜,過了片刻便是有營地之中的考生奔到了他面前,張嘴就是恭喜!

  叱干平心中一動,血氣不禁往臉上涌,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頭暈暈的就像是被這一句恭喜直接砸到了腦袋上一樣!

  越來越多的人匯集過來,臉上堆著相似的笑,眼眸之中卻閃爍著未必相同的色彩。

  我早就說了,兄臺能中!

  恭喜!恭喜!叱干兄!恭喜高中了!

  叱干兄果然是有大將之風,沉穩有度!

  恭喜兄臺!

  茍富貴莫相忘啊!

  就是就是,將來我等都等著兄臺提攜一二,也不虧是有了當下這般交情!

  兄臺一看就是大氣大度之人,想來也是定然飛黃騰達!

  恭喜,恭喜……

  叱干平笑著,嗯嗯啊啊的回應著,他實際上有些慌亂,但是表面上看起來卻和平常差不多。正在他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的時候,旋即又有人來報,說是營地之內又有一人中選了,頓時圍攏在叱干平身邊的人又是紛紛前去,道賀之聲不絕于耳。

  周邊的聲浪小了下來,叱干平才覺得自己有些頭暈。

  直至另外一個入選的人到了身邊的時候,叱干平才略微有些平復下來,然后莫名的竟然感覺那個人有些親切,就像是一個陌生的好友一般,雖說初次見面,但是又有一種額外的默契感。

  小弟乃龍亢人士,姓桓名顥字子浩也,敢問兄臺高姓大名?

  叱干平張嘴忽然要說自己的姓名,忽然轉口說道:在下姓雪……名平,字純之,家住汾陰……

  薛?可是「薛莎青薠」乎?桓顥點了點頭,汾陰薛氏,小弟記住了。薛大哥,今后多多照應……

  叱干平愣了一下,旋即默認了下來,向桓顥還禮。

  汾陰薛氏,嗯,似乎聽起來也不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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